酒肆內(nèi),有許多修士來來回回,自飲自酌,或是呼朋喚友,三五成群,四五成黨,談天說地,亦或者三五小道消息,些許道法經(jīng)綸,道術(shù)修為,奇異見聞,自身體悟。
這一點倒和世俗之見的凡人無什么差別,反而也像是修道的逍遙日子,會讓人忘記如今的亂世,彌漫天地的血紅。
不過,聚在這城內(nèi)的,畢竟皆是修士,所食所引,皆非凡人所能接觸。
肉食皆是妖獸身上取來,蔬果皆是各種靈材,靈果,酒水,亦然是上等材料所釀制,落入凡俗之中,只怕會被說成是“瓊漿玉液”,天上仙品。
黑發(fā)齊腰的青年靜靜的坐在一張桌上,桌面上擺著一瓶晶瑩玉石做的酒壺,里面盛著滿滿如瓊漿般的酒,不時,伸出手倒上滿滿一杯,一口飲盡,周圍的修士見他返璞歸真,身體之中卻似蘊含著一頭滔天兇孽,也不敢叨擾,就他一個獨坐一張桌子,誰也不愿靠近。
“你們說,為什么有這么多老魔大梟們聚在這里?難不成會發(fā)生什么大事?”
不遠處一張桌上,一名修士突然小聲的問道。
“噓,小聲些,這種事情,萬萬不要多提,如今天地動蕩,大梟魔頭盡接出世,這兩年里隕落的元神強者們還少嗎?我們這樣的螻蟻,彈指能被碾殺。”
一名修士打斷了他的談話,伸出手比在嘴上,示意眾人噤聲,沉默半響,又小聲說道:“雖然我是不知道這些梟雄魔頭們?yōu)楹味鴣恚雭響撌鞘裁戳瞬坏玫膶毼镏惖陌桑贿^,我倒是知道一件事,你們知道昔日縱橫天下的蓋世強者六空神僧嗎,修為超越了元神,成就了太虛秘境的曠古梟雄。”
“六空神僧?”
桌上的眾修士皆是倒吸一口氣,屏住呼吸,眼中皆是駭然,目光齊齊看著說話的修士,迫不及待。
說話的那修士,自飲自酌了一口,有些滿意眾人的臉色,緩緩開口道:“就是創(chuàng)出了大日琉璃心訣,成就大日如來元神的六空神僧,這蓋世強者曾建立的門派“彌勒宗”就在我們炎州,只是后來(經(jīng))歷了數(shù)次動蕩,毀于一旦,不過,六空神僧身為太虛秘境的蓋世強者,傳聞之中的彌勒秘境卻都沒有被發(fā)現(xiàn),而留下的仙寶,修煉法門,不知有多少,如今這么大的動蕩在我們炎州,也許是六空神僧的遺留秘境被找到了。”
眾修聽聞此話,各自看了一眼,盡皆駭然,整個酒肆內(nèi)都是一片寂靜,埋頭各自喝酒,都是充耳未聞,閉口不談。
那說話的修士也知趣,突覺自己言語過了,一想到后果,臉色蒼白,冷汗從額頭上流下來,透心涼。
坐在一旁飲酒的黑發(fā)青年微微抬起頭,舉起一只酒杯,一口將杯中酒引盡,冷漠的臉上,似乎掛著一抹萬物寂滅的笑容。
突然,一道身影快的沒蹤,根本不知何處進來,一屁股就坐到了黑發(fā)青年身旁的位置,也不看蘇秦,然后大聲喧嘩:“快把你們店里仙酒,什么龍肝鳳膽,都給和尚我一齊上來,他奶奶的,今天貧僧我他媽的,要好好大吃一頓,山里那老禿驢們打死不給和尚我吃肉,我呸他個辣塊媽媽,老禿驢,老禿驢。”
黑發(fā)青年微微黔首,側(cè)身看去,不禁訝異。
這竟是一個身穿灰白僧袍的青年和尚,生的倒是天地造物,一個大光頭,溫潤如玉,俊俏飄逸,不過滿身泥污,想必是一件潔白僧袍,生生被他穿成這般模樣,胸口上掛著一串潔白的念珠,大大咧咧的罵著,一番話語之下,竟是罵罵咧咧,沒有半點僧人的模樣,著實怪異。
若不看這身僧袍,聽他這言語,只怕是個迷倒眾生的美男子。
黑發(fā)青年一看這和尚,微微瞇眼,心中尋思:“這廝好強的法力,就算比起陰屠二老,也不妨多讓了,又是一個修成元神的修士,看來,這事越發(fā)有意思了。”
這和尚法力雄厚,已然返璞歸真,凝成元神,若非強者,是無法看出來分毫。
聽到他這話的店家,一名白胡子修士搖了搖頭,這些時日來來往往的修士越發(fā)的多,其中怪異之人更是多不甚數(shù),也不覺得怪,便吩咐去準備去了。
“嘿,兄臺,這酒怎么樣,能不能賞和尚我一口,辣塊媽媽,山里那些禿驢簡直是虐待人啊,非要讓小爺我吃素,我呸他一臉,吃肉吃素有什么區(qū)別,草木精靈也是生靈,走獸飛禽,不也是生靈,真是哪來的理論,奶奶滴。”
那溫潤如玉的年輕和尚一雙眼看著蘇秦桌前的酒壺,喉嚨汩汩的吞著唾沫,嘴饞至極。
黑發(fā)青年聽他這話,覺得有些意思,表情冷漠的擺了擺手,示意他隨意。
“辣塊媽媽,太好了,這酒的味道,饞死小爺我了。”
年輕和尚毫無模樣的伸出手,將酒壺抓著,汩汩的灌著酒,一時間,酒水四濺,順著和尚的脖子,嘴巴,流的到處都是,簡直是糟蹋他生的面容。
酒肆中的修士都有些好笑的看著這狂喝酒的和尚,只有那黑發(fā)青年似乎毫不介意,表情平淡,不起絲毫波瀾。
要知道,佛門有七戒,戒殺,戒貪,戒妄,戒酒,戒奢,戒惰,佛門中人都必須遵循。
可這個和尚卻也奇怪,一來,就破了酒戒,吃肉,又破了殺戒。
這時,那白胡子修士店主帶著一大堆的小修士們一齊將各種吃食擺了上來,什么靈鶴之翅,灼熊之掌,海域中的靈蚌之肉,各種靈材,皆是不尋常之物,一大堆,倒要不少元晶。
年輕和尚毫無風度,更沒有半點出家人的沉穩(wěn),免起袖子,一手一只萬鐵羚的大腿肉啃了一口,一口將九河鯉熬的湯吸干凈,吃的滿嘴是油,腮幫子都鼓鼓的。
黑發(fā)青年依舊自飲自酌。
“喂,我說兄弟,你也來吃一口吧,這九河鯉可是好東西,修煉萬年都能化龍的靈物啊,這滋味,嘖嘖的,不如嘗嘗這萬鐵羚的大腿肉,腿筋有力,可是上等的佳品啊。”年輕和尚將一只大腿肉給黑發(fā)青年遞了過來。
黑發(fā)青年,將大腿肉接到手中,一聲不吭,將肉一口的咬下來,咀嚼一陣,吞下了肚腹。
只覺得這肉筋肉有力量,卻又不是太過于松軟,反而吃起來,越發(fā)的有味道,天賜的佳品。
“嘿,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說話呢?辣塊媽媽,咱們也是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了,以后誰招惹你,打架把我小爺,呸,不對,把貧僧我也叫去,砸他一腦袋包,打的他娘都不認識。”
年輕和尚說道,罵罵咧咧,匪氣極重,一眨眼,仿佛與黑袍青年就成了同生共死的兄弟。
黑發(fā)青年微微抬頭,依舊神色不動,如深淵般不起絲毫波瀾。
年輕和尚見到黑發(fā)青年不說話,有些苦惱,突然又笑了起來:“小爺,呸,是貧僧忘了禮數(shù),我先自我介紹吧,我叫做梵空,梵音的梵,四大皆空的空,這名字一點氣勢都沒有,是老禿驢給我取的,辣塊媽媽,其實.呃,貧僧我一點都不喜歡。”
眾修士一聽,都差一點一個踉蹌,都暗自誹謗,還四大皆空咧,吃肉喝酒一樣都不少和尚。
“對了,我是七寶宗的門下,第二代修煉大悲涅槃經(jīng)的禿驢,不對,是和尚,反正老禿驢是這么告訴小爺我的。”
年輕和尚又想起什么沒有說話,一口氣大大咧咧的說了出來。
這時,黑發(fā)青年輕輕抬起頭,盯著年強和尚,黑色的瞳給人一種錯覺,似泛起了琉璃色。
“我叫蘇秦。”
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從黑發(fā)青年的嘴中說了出來。
眾修士皆是一愣,早就在心中罵開了“他媽的,一個是十大宗門之一七寶宗第二個修煉三大通天經(jīng)綸大悲涅槃經(jīng)的和尚,一個是兩年前滔天的魔頭,斬了數(shù)名元神強者,被無數(shù)蓋世梟孽們無數(shù)靈寶,大價錢懸賞的人物,要誅赤魔谷滿門的兇孽,真能夠扯的,我他媽的還是寂滅天魔,他還是枯禪道人呢”。
雖然在心中誹謗,每一個人都壓抑著笑聲,不敢表露出來,招惹出什么麻煩,只在心中一笑而過。
“蘇兄弟啊,相逢恨晚啊,我對你的敬仰那是黃河之水,連綿不絕,咱們干脆斬雞頭結(jié)為兄弟吧,以后刀山火海,小爺,哦不,呸,貧僧我都跟著你干了。”
年輕和尚一副大大咧咧,相逢恨晚的模樣。
黑發(fā)青年依舊神色如常,突地站起身來,虛空彈指就將幾枚紫元晶落在桌面上,至少夠付這酒菜的十桌的價錢,然后離去,只是一雙看起來似乎帶著琉璃色的眸子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年輕和尚“梵空”,隨即,轉(zhuǎn)身離去,走出了酒肆,消逝在茫茫的街頭。
漫天的雨下,如同簾幕,那道黑色身影仿佛消失在雨中,與天地一起化作了須彌。
“咕。”
這時候,看似大大咧咧的年輕和尚“梵空”吞了一口唾沫,額頭上流下幾滴汗珠。
“辣塊媽媽,老禿驢不是告訴小爺我這天下同輩之中,沒有幾個人是我的對手,讓我下山來以大悲之心普渡眾生,以此天地動蕩之日,普渡天下魔頭,證我本道,無量光,無量壽,超越苦海,直達彼岸,小爺還以為光明萬丈呢,能娶幾百個美妙女修呢。”
“可他媽這是妄言啊,妄言,老禿驢,你修的佛都修到天上去了,這是大謊言啊,小爺,啊呸,是貧僧我一出來就遇到了這么狠的家伙,我的個辣塊媽媽,剛才從這家伙看到了三萬三千魔頭聚在一起,不斷的狂吼,無邊的殺氣,連天地都陷入九幽地獄之中,無窮厲魂在嘶吼...貧僧,呸,小爺還渡個屁的魔,要是去渡這狠角色,只怕貧僧都要被渡成孤魂野鬼了...”
“我的大好(性)命,錦瑟年華,老禿驢,不帶你這么整人的吧,不就是修煉了大普度佛光,修煉了門中的經(jīng)綸“大悲涅槃經(jīng)”嘛,說我是什么蓋世天才,慧覺佛性,我呸,我要回去了,這世間太可怕,我還是回深山里去念經(jīng)吧,要渡,老禿驢,要渡,你自己來渡,小爺我不干了。“
年輕和尚嘟嘟囔囔一大堆,酒肆里的修士也聽不清楚,不知道說的是什么。
接著眾修士就赫然的發(fā)現(xiàn),一道風起,那年輕和尚的身影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同桌上那幾枚黑發(fā)青年丟下來的紫元晶也消失了兩枚,剩下的剛好夠買一桌酒菜。
而眾修士他們甚至連一絲法力波動都沒有感覺到,連神識都無絲毫觸碰,那年輕和尚仿佛瞬移一般,不知消失到何處去了。
眾修士盡皆駭然,冷汗直流,心中暗道,幸虧沒有誹謗出聲,否則,以這等神通,將一間酒肆的人殺的干干凈凈,也無人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