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位必定就是成兒口中的李秀娘和李溪了。幸會幸會,二位果然是人中龍鳳,本官有幸能認識你么,實乃此生大幸!”跨過門檻,吳縣令便無比熱情的迎向他們。
聽到這話,秀娘眉頭微皺,忍不住瞧了眼旁邊正慢條斯理喝著茶的吳大公子。
吳大公子立馬就沖她擠擠眼,笑得一臉得意。
這德行,分明就是在告訴她——沒錯!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你們只管好生和他交流就是。
好生交流什么?一個是官,一個是民,他們只要老老實實做好他們的順民就夠了,其他的需要他們關注嗎?
這年頭,低頭做事,別摻和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里頭去才是正經!
只是現在,新任縣太爺都已經到了跟前,他們也只得將這些繁雜的心緒放到一邊。秀娘連忙起身行了個禮,溪哥一樣拱手行了個禮。
一看他們行禮的姿態,雖然稱不上標準嫻熟,但也是落落大方,半點都不拘謹,吳縣令對兩人不覺又高看了一眼,連忙笑瞇瞇的道:“二位免禮,快快坐下吧!”
等他在主位坐下了,秀娘和溪哥才又落座。
吳縣令的目光繼續在他們身上游移了半天,才開口道:“逍遙散案雖然已經塵埃落定,始作俑者被凌遲處死,然而真正的功臣卻還未得到賞賜。只是因為你們堅持不肯讓別人知道你們的功勞,所以本官也就沒有上報。只是不管怎么說,既然本官知道了,就不能讓你們白白被忽視,所以今天特地將你們叫過來,便是想問問你們想要什么賞賜?”
秀娘一聽又忍不住瞪了眼吳大公子,趕緊起身道:“大人言重了。我們不過升斗小民,能發現個中奧妙也只是碰巧。真將那些惡人都抓起來、解救萬民于水火之中的是朝廷、是像大人這樣以民為子的好官,我們的所作所為實在算不得什么。如果大人您真要賞賜的話,民婦只求您能給民婦的菜園提一個名,給民婦拿回去掛在門口,這樣別人看到也就不敢再欺負民婦一家了。”
縣太爺聽她一開始的說辭,以為她是要謙虛一把。可沒想到,剛謙虛完,她一轉眼就又扔出了這句話!
他被驚得一愣,旋即又捋著一把美髯大笑起來:“好!這個說起來容易!來人,準備筆墨紙硯!”
丫頭小廝們連忙抬來一張案幾,展開一張雪白的宣紙。
吳縣令拿起一支狼毫筆,蘸飽了墨,大筆一揮,寫下月亮鎮第一菜園幾個大字。
吳大公子連忙拍手叫好,隨即卻又扁扁嘴一臉陰郁的埋怨:“四叔你太偏心了!以往我求你一副墨寶,還得送多少好東西,外加三催四請,就這樣,還必須等到您老人家心情好的時候才肯動動筆寫幾個字。現在他們才隨口一句,你就直接動筆了!”
“你能和他們比嗎?本官才來月亮鎮不到一個月,就辦了這么一件大事,令我吳良才的大名揚名全國,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只為這個,我單是一幅字贈與他們都是他們虧了!”吳縣令不以為意的笑道。
吳大公子撇撇嘴:“說白了你就是偏心!”
“那又如何?”吳縣令白他一眼。
吳大公子趕緊擺手。“不如何不如和!四叔您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侄兒就隨口一說,沒有別的意思!”說著一頓,他又揚起滿臉的笑意湊過來,“不過四叔,咱們說好的,劉家的酒樓還有賭場那些地方……”
“那些都已經充公了!”吳縣令立馬板起臉做大公無私狀。
“我知道充公了。可是充公了不也要拿出來賣的嗎?小侄保證一定不會讓四叔您吃虧,所以您就行個方便,把那些地方都轉手給小侄算了!”
“不行!本官初來本地,必須公正嚴明。這話本官就當你沒說過,以后都不要再說了!”
“四叔!”
“你如果是來和本官敘舊的,可以本官允你這么叫。但如果是為了公事,你還是老實點管本官叫一聲吳大人的好。”
“四……好吧,吳大人。這酒樓什么的事……”
“本官已經決定了,十日后,在鳳凰樓出售這些鋪面。你要是真有興趣的話,只管備好銀子到時候去買就是了。”
“四叔你……”
“嗯?”
“好好好,我知道了!”
吳大公子不爽的站起來:“你們慢慢聊吧,我先走了!”
說罷就大步走了出去。
“你這孩子!”眼見他毫不留戀的大步走開,吳縣令滿眼無奈。
眼看吳大公子走了,秀娘心中一喜,也趕緊拉著溪哥站起身:“吳大人,既然您找我們來的事情已經做完了,那我們也該告辭才對。家里的菜還等著我們去澆水呢!”
看她這么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個地方的模樣,吳縣令再度深受打擊。
“本官都還沒和你們說上幾句話呢!”他低聲道。
“大人您日理萬機,能撥出點時間來和我們說話,我們就感恩戴德了,哪里還敢耽誤您太多時間?您的時間應該都用在為老百姓謀福祉上才對。”秀娘一臉謙卑的道。
她這句話扔出來,吳縣令徹底的啞口。
這樣的大實話,自己該如何反駁?他根本就反駁不了!
看來侄兒說的很對,這個女人看似溫馴,其實骨子里性子烈得很。只要她不想,那就有的是話來堵你的嘴,你還只能生生被她噎得半死。
這話他之前是死都不信的。原想自己好歹也是出身是詩書世家,看過的書要比她多了不知道多少去,又怎會被這么一個女人給說得啞口無言?但現在才和她說了不到十句話,就已經被她堵了兩次了,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殘酷的現實:自己的確是說不過這個女人!
這樣的妙人,居然只是一個村婦?這未免也太浪費了點!
心思一轉,他忙又看向溪哥:“聽我侄兒說,你會功夫?”
“會一點。”溪哥道,不管在誰跟前都是那般冷冷酷酷的模樣。
吳縣令當即雙眼閃閃發亮。“既然如此,那你何不來縣衙里做事?本官初來乍到,身邊正缺一個可靠的捕頭。你拳腳好,正適合!”
“多謝大人美意,只是在下還是覺得種地更適合我。”溪哥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吳縣令又是一噎,半天說不出話。
后來他又苦口婆心的勸了半天,奈何秀娘雖然態度恭敬,但拒絕的話卻說得格外順溜。溪哥更不用說,那姿態擺得足足的,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誘,他就是不為所動!
無奈,他只得放了他們出去。
夫妻倆走出縣衙大門,一直等在外頭的吳大公子趕緊就蹦了過來,笑嘻嘻的問:“怎么樣?你們還有沒有從他身上挖點別的好處?”
秀娘轉過頭,目光冷冷的看著他:“事到如今,吳大公子你還不跟我們交代清楚嗎?”
“交代什么?我和吳大人的關系么?你們剛才不都聽到了嗎,我們是本家,說起來是遠房親戚,現在他來了這邊做縣令,所以親戚之間隨便走動走動。”吳大公子笑道。
秀娘聞言搖頭。“不,我想讓你交代的,是你和城里徐總督到底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