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孤男眾女漫長夜（上）

"好，我有這么幾個問題，不知道王樹林同學(xué)你能不能解答一下？"王樹林突然感到王竹華又站到了講臺上，手里揮舞著教鞭，隨時能抽到自己臉上，不由自主地說："您……您說吧。"

"一，要是一直這么陰雨綿綿的，那咱們的吃喝怎么解決？二，如你所說，監(jiān)獄那些壞蛋是要來接咱們這些人的，到時候會開更大的車，帶更多的人手，我們怎么對抗？三，要是陽光還算充足，我們可以出發(fā)了，可高架橋下面是大湖，我們怎么過去？橋上面被好幾百輛車堆滿了，而車輛的陰影處都隱藏著吸血傀儡，我們既不能從車丁頁走，也不能從車的縫隙中走，那我們怎么走呢？四，即便我們跟著你們回商廈去，糧食也遲早會吃光，這先不說，監(jiān)獄的壞人看到大樓內(nèi)空無一人，就會到處搜索的，他們有車，他們可以繞遠(yuǎn)路從別的地方前往縣城，遲早會發(fā)現(xiàn)商廈里的人，到時候要進(jìn)攻咱們，并且無論人數(shù)還是武器都遠(yuǎn)勝過咱們，咱們怎么辦？"

她條理分明如同做講義，雖然氣勢洶洶咄咄逼人，卻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大家齊刷刷地看向王樹林，指望他拿個主意。

王樹林尷尬地低下頭，盡管黑暗，但他確實不太適應(yīng)被這么多女人圍觀，大家見此以為他根本沒主意，都有些心寒。孟欣卻說："走一步算一步。王大哥無論如何，幫我們延長了壽命，我們每多喘一口氣，那也都是賺的。"

"哼，那還真不一定是幫我們延長了壽命。"這話也就王竹華敢冷笑著反駁，其他人雖然也隱隱有這個想法，卻都不愿意輕易得罪王樹林。其中性格較為放蕩的楊倩、李巧等人都在尋思，其實如果監(jiān)獄那幫人盜亦有道，只是想找個老婆而并非完全是找個玩物的話，那么跟著強(qiáng)有力的強(qiáng)者生存，倒也不見得是壞事。王樹林只有一把傻力氣，要魄力沒魄力要能力沒能力，腦子還不夠使的，只能算半個強(qiáng)者，況且論物資儲備，人家監(jiān)獄地下的避難所能撐個一兩年也沒問題，商廈的物資雖齊全，真能填飽肚子的卻不多，說起來監(jiān)獄那邊才是高富帥，王樹林在亂世仍舊是個屌絲。

王樹林清了清嗓子，說："要是明天還下雨，我就快速回一趟商廈，帶一些吃的回來……"

他還沒說完，王竹華就挑起眉毛打斷道："王樹林，小時候還沒覺得你這么能吹，好歹也是個三腳踹不出個響屁的老實人，現(xiàn)在怎么信口雌黃？那商廈里的人見到我們之后給不給飯吃還兩說吧？他們還沒見到人呢，就能允許你帶飯給我們吃？"

李巧也忍不住說了句："是呀，王哥，給個實話吧。"

"我說的就是實話啊。"

王竹華一聲民國二姨太特有的加長版冷笑："喔呵呵呵！哎喲喲喲喲喲喲喲！莫非商廈那邊你說了算？你是老大？"

王樹林眼睛也不眨："是啊，剛選了我當(dāng)最高領(lǐng)導(dǎo)。我推辭了一陣，他們非要我當(dāng)，我就暫時先當(dāng)了。"

王竹華如同暗夜梟鳴，狂笑起來，要不是大雨傾盆，外面的僵尸恐怕也會被她嚇著。但她笑了一陣突然感覺周圍沒有迎合她的，頓時覺得自己笑得像個反面角色，便立即剎住，肅然問："王樹林，你小時候我教育全班怎么說來著？誰都會撒謊，但應(yīng)該盡量少撒謊。撒了一個謊，就要用更大的謊話來圓，最后越來越厲害，越來越離譜，就成了壞人了。你這么快就不記得了？"

王樹林悻悻地轉(zhuǎn)過臉，臉上再次露出厭惡的神色，說："當(dāng)然。你的話我都記得。"

"好哇，你這種人從不記得老師的恩德，專門記得老師的體罰，狼心狗肺恩將仇報，我當(dāng)時就把你看得透透的！你這號人……"

孟欣突然打斷了王竹華的唾沫四濺，問："大哥，你繼續(xù)說吧，然后呢？"

王樹林回答："其次，那些壞蛋也許這次來的人比上次的多，但總不至于來百十號人吧？要我說也就是二三十個。這二三十個的話……"他說到這里感到特別不好意思，"羞澀"地說："那還是能打贏的。"

最后這句本來被同時而至的雷電遮蔽住，但眾人反而聽得清清楚楚，心里泛起了洶涌的波瀾，她們都清楚王樹林根本連炫耀的口才都不具備，這也許真的是事實。

王竹華再次冷笑連連，可眾女也都不再搭理她了。蔡雪說："王大哥，我們現(xiàn)在一共有三把長槍十一把手槍，子彈兩百來發(fā)，估計樓下的警車?yán)镞€有，可以等天晴了去看看。你繼續(xù)說，要是陽光充足，我們怎么離開呢？"

王樹林點點頭："有兩個辦法。一是我們找輛車，繞遠(yuǎn)路返回縣城，估計得四個鐘頭還多，而且不知道其他的路是否堵塞。二是你們跟著我過橋。跟我保持十米的距離，我經(jīng)過的車輛都會清理藏匿的吸血傀儡，保證你們安全。我在橋那邊還有一輛小客車，裝下你們?nèi)恳膊怀蓡栴}……"

蔡雪和眾人都感到新的問題來了，劉莎莎忍不住問："小王啊……"她歲數(shù)比王樹林小，卻做過王樹林的丁頁頭上司，在這群女人里的被默認(rèn)地位僅次于蔡雪、王竹華和孟欣，因此稱呼王樹林為小王也習(xí)慣了，"小王，你就算力氣大，可一旦被隱藏著的吸血傀儡咬傷可怎么辦？你肯為咱們這么犧牲，我覺得你的人品和勇敢都是很讓人佩服的，可你也得切合實際……"

本來大伙兒皆以為然，當(dāng)王樹林說出第二種辦法時都有些感動，可劉莎莎問完這句話時，孟欣突然驚恐萬分地看了王樹林一眼，她是想到了當(dāng)初在灰羽山變&態(tài)殺人狂一家的林中小屋內(nèi)發(fā)生的一幕，而王樹林也隱約猜得到當(dāng)時自己究竟是什么狀態(tài)了，兩人在那一瞬都面無人色，互相快速對視一眼后又各自低頭不語。

這讓在最近處的幾個女孩都看得明晰，而自命火眼金睛的王竹華更不用說，當(dāng)即就站起來指著王樹林喊："看沒看見？看沒看見？敢當(dāng)著我的面鬧妖呢？說！剛才在打什么暗號？有什么秘密隱瞞？是不是想只跟孟欣單獨逃跑，把我們?nèi)剂滔拢?quot;

蔡雪厭煩極了："王老師，你能不能小點兒聲？外面就算下隕石也蓋不住你的聲音！"隨后又問王樹林："王大哥，我知道你們兄妹肯定有默契，但要是跟大家的生命和前途息息相關(guān)的信息，我不希望你隱瞞不說……"

王樹林見孟欣欲言又止，生怕她在不了解情況的前提下胡編個理由，更加弄巧成拙，便搶先一步說："我……我……我不怕咬。"

眾女都是一驚。王竹華冷冷地問："你被咬過，是不是？"

王樹林沉默一陣，說："對，不止被咬過一次。"

大家此起彼伏地驚呼一聲，好幾個都站了起來，驚疑不定地盯著王樹林。

"都是好幾天前的事了，但我沒事。"

孟欣心里七上八下："大哥也許是個高級吸血鬼，那些普通吸血傀儡自然就不是他的對手了……可要是將來鋼谷平亂以后發(fā)現(xiàn)這個情況，那會不會殺大哥？我還是順著大哥的話說比較好。"

"幾天能說明什么問題？也許你是慢性長期才能發(fā)作的，會變成更厲害的怪物！"

蔡雪瞥了一眼王竹華，不疾不徐地說："我們這些天的經(jīng)歷還不夠說明問題嗎？每個被咬的人要么立即發(fā)作，要么等個幾分鐘，有幾個能堅持一個鐘頭的？王老師，你要是再不閉嘴，我相信現(xiàn)場所有人都不會不贊成把你重新單獨關(guān)起來。"

王竹華大怒："你敢！"她絕不會屈服在任何威脅之下。

辛領(lǐng)娣遲疑著說："要我看，電影里不都有這樣的事么？有的人天然免疫……"

王樹林見她倆肯為自己說話，很是高興，一時忘形，又多了嘴："其實不光是這樣，它們看到我以后最多就是聞聞，然后自動避開……"

這話說得極為怪異，所有人都為之一震。

隨后不知誰輕輕笑了一聲，然后迅速擴(kuò)大了。王樹林頓時面紅耳赤，支吾著說："我就猜你們會認(rèn)為，連吸血傀儡也不待見我，我就是個誰見誰討厭的廢物，是不是？"

王竹華很想說一句"你也算有自知之明"，可她不怕被關(guān)起來，怕的是眾人七手八腳把自己摁住，這可是一位偉大的教育工作者的奇恥大辱，于是忍住了沒出口。

短暫的笑過之后，大家都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溫馨與輕松，仿佛末日世界只是一場很長的噩夢，睜開眼后會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溫暖的被窩里。

"都睡吧。"

"我和孟欣先值班兩個鐘頭，然后輪值……"蔡雪擅作主張，但大家也不反對。

"好吧，但王大哥你可要老實點，別亂來……"辛領(lǐng)娣本想開個玩笑，但大家驟然發(fā)現(xiàn)，王樹林后腦勺一碰墻便立即熟睡過去，其他人都抱著復(fù)雜的心情，看了足足一分鐘，才陸陸續(xù)續(xù)睡過去。寂靜的房間內(nèi)，大多是女性獨有的輕微呼吸聲，中央的墻壁上，王樹林的鼾聲顯得尤為獨特。

也不知外面的雨下了多久，時大時小，最終漸漸弱了下去。但王樹林卻被吵醒，等迷迷糊糊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周圍最少有五個以上的女孩在大聲打著呼嚕，比自己適才的微鼾可響多了，自己旁邊的劉莎莎甚至淌出了口水，可見都累極了。值班的蔡雪和孟欣早就互相抱著腳放在腦袋下，睡得死死的，大概早就忘了要換班了。

王樹林搖搖晃晃想要起身去廁所，可只跨出幾步，就有人立即驚醒，在黑暗中驚恐地喊了一聲："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