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關門弟子
王樹林認真盯著對方的眼睛,總想找出什么能讓他安心的色彩來,但以他的閱人水平看普通人都困難,對于這境界遠高于他的南宮準又能看出什么端倪?盡管南宮準已經與這世界隔離了三百年之久,可解禁后的大腦非同一般,無論與人的肢體接觸或者言語交流,甚至哪怕一呼一吸中,都在不斷地快速加深與當前世界的契合程度。
"你還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來,我能做到的決不推辭。"南宮準見王樹林總也拿捏不定,就主動開口讓他更安心。
王樹林看他還像是廷有誠意,就凝重地說:"讓大家都能過好日子,我就這一個要求。"
"好,老夫鄭重答應你,天下英雄為證!"南宮準伸開手臂一張,就好像下面的臣子們真的是"天下英雄"似的,但他們還以為南宮準又要出什么怪招殺人,都嚇得嘩啦啦再次跪倒一片。南宮準很滿意他們的態度,薛立峰竟然也恭維道:"南宮先生眾望所歸,那是決計錯不了的。"
南宮準本想反諷地問他"你不是說你才是天命所歸么?"但驟然想到眼下大局不穩,這小子又非常識相,這話就沒出口,而是正色問道:"姓薛的小子,老夫見你有一定的底子,想必是解禁之前習過武?"
薛立峰察言觀色,忙說:"是,是,之前也學了幾下小把式,實在是不足您一曬了。"
南宮準點點頭:"我全統一脈收徒十分嚴格,并非只要能解禁就可。地上這位龐寶齋,還有那位……呵呵,皇后娘娘,便遠遠不夠格,就算全統鼎盛時期收集全東方的修氣解禁者,他倆也只能做尋常的仆役。老夫在全統內只算平庸,卻也是寧缺毋濫,之前只收過一個不成器的弟子,在與鋼谷解禁者的決戰中早逝。我看你肩寬臂長腰窄,又有根基,勉強也算個可造之材。王樹林先生跟我半斤八兩,各有所長,我便不敢以長上自居。而你最為合適,你能把為師喚醒,也算是咱爺倆兒的緣分。老夫從未主動開口收徒,而眼下卻有意收你為關門弟子,你意下如何?"
薛立峰哪能不知好歹,忙不迭地點頭如搗蒜:"師父如此看得起小人,是小人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師父在上,請受小人一拜……"可他只有肩膀上面能自由活動,想要下跪都做不到,卻還是努力像王八翻身一樣盡量翻個個兒,要給師父磕頭。
南宮準見他很配合自己的表演,哈哈大笑,有意炫耀功夫,袖袍一揮之間,手指早就射出兩道氣,將薛立峰的雙肩解穴。他自己還沒全好,也不能完全大意,以免被薛立峰再反悔,于是只放開了薛立峰的雙肩,使得他僅僅能夠翻身叩頭而已。薛立峰要不是雙手本來就受了傷,雙肩被點開后翻身肯定不至于這么狼狽,這會兒把下輩子吃奶的力氣也使出來了,總算成功,磕頭的時候暗想:"王八蛋,遲早我要把你重新釘在金屬棺材里!"他也不敢多想,生怕眼前這怪老頭還會什么讀心術的怪本事,那就真大大糟糕了。
僅僅不到半小時,南宮準已經對當代人的心理初窺門徑了,因此他本想通過讓薛立峰當中拜師來遏制其反悔的念頭,可漸漸覺得當代人毫無信譽可言,加上亂世驟至,只要為了權力甚至能完全不要臉,絲毫不顧他人的看法,暴力主宰一切,因此就沒有全部放開薛立峰。
龐寶齋更會賣乖,在地上像大豆蟲似的來回蠕動,似乎也想要磕頭,并大聲喊:"師父……小人知道沒資格當您的徒弟,可是實在是對您太欽佩太崇拜了,我有對您萬分敬仰的權利,還請您千萬不要剝奪我這種權利,不然您還不如殺了我好……今日又蒙您賜名,實在已經是祖上積德了,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還是得隴望蜀,盼望能拜入師父門下,那才是光宗耀祖呢!我深知沒福氣像薛師兄這樣幸運長伴師父左右侍奉,只求師父能每天都讓我看到,端茶倒水,我也心滿意足,求您了……"
王樹林實在是想吐,可他覺得這些話惡心到一定程度,連皺眉都覺得尷尬。就連南宮準本人活了五百多年,竟也差點紅了臉,忙運氣將這股紅暈強行壓了下去,暗想:"不料隔世三百年,世人能無恥到了這般!"嘴上卻說:"你有這份心,老夫心領了。眼下你還不可叫我師父,看你日后的表現,再做定奪。"
龐寶齋連連諂媚地喊道:"好的,好的,您說什么就是什么!那在正式拜師之前,我就稱呼您為南宮真人吧!"
南宮準聽到這里,臉色一板:"真人二字,有幾人能稱得?昔年我師祖羅真人,我師父韓真人,都是昔年僅次于掌教前輩的本門前五名高人,稱真人才算不妄。我師姐焚天鳳凰樸恒熾,師兄白閻王海島神介,都是登峰造極已入化境,各自執掌全統半壁江山,也不敢妄稱真人,我何德何能,如何能當得?真人二字,再也休提。"
龐寶齋見馬屁拍錯了,嚇得低頭不敢再說,打算還是日后多接觸,莫清了這老頭的喜好再找對方向猛拍。
王樹林不想再聽這些話,說:"南宮先生,我先出去接我的人了,還望先生遵守諾言。"說著他站起來,大踏步向外走。李佳覺得大廳內陰風陣陣戾氣四起,實在是兇險萬分,很想跟著他出去看看,卻又怕一旦寶座機關事發招來禍患,況且就這么被漁翁得利,她實在是心有不甘。
南宮準見他迅速恢復內力,說站起來就站起來,走得片塵不起,當真是難以形容地深不可測,也就沒再多做刁難,而是暗暗想著:"這小子是個心腹大患,總要找個機會除去。就算他真的沒什么野心,長得這么像余傲,看著也著實令人生厭。余傲衣冠梟獍,忤逆長上,騙我入彀,自古相由心生,這小子與余傲一般的面相,焉知不是又一只白眼狼?為山九仞,萬不能因他功敗垂成,還是早作打算為好……"
隨后南宮準一步步走向寶座,并說:"依老夫看,你們在亂世匯聚于此,并非是演戲,也真是要建立小朝廷,亂世中謀求一霸。既然如此,老夫便也過一過皇帝癮!徒兒,你這國家叫什么名字?"
薛立峰一聽魂飛魄散,連連磕頭:"師父恕罪!徒兒之前井底之蛙螳臂自雄,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自建國家,還取名大治,真是鵝癡不遜實在可笑之至!師父光降于此,蓬蓽生輝,大可以……"
"大治,這名字不錯,就用它了。"南宮準打斷道,"況且徒兒你尚未坐上這龍座正式登基,也不算是為師我繼承你。好!那我就是大治國的始皇帝了!"說罷他一掀長袍,轉身便坐。
李佳汗流浹背,可見他竟然坐下,還是沒能忍住權力谷欠望,伸手就要摁動按鈕,她雖然知道南宮準的本領可不是薛立峰能相比的,但她對自己的陷阱還是有足夠的自信,相信只要時機把握得準,那一樣可以立即扭轉局勢。
可這時只聽一聲大喊:"有詐,千萬別坐!"李佳聽到這聲喊的第一個字,就知道大事不妙,本能地摁動了按鈕。而南宮準五百歲高齡,雖然大多時候沉睡,卻總歸解禁了二百多年,聽到第一個字就能對接下來的話猜個**不離十,當即縱身一躍,那寶座吱吱嘎嘎地巨響,卻還是慢了一拍,翻滾過來后,里面一陣陣轟鳴聲,顯然有炸藥已經被引爆。隨即大廳也跟著搖搖晃晃起來,大家都以為是地震,嚇得嗷嗷直叫,又開始亂作一團,來回奔跑。
南宮準惱怒得無以復加,雖然按動按鈕沒有聲音,但這要是遠距離遙控的話,南宮準也確實看不出來,但這么近的距離,李佳按動按鈕的動作即便輕微,也被五感極強的南宮準看了個清清楚楚。他側身疾飛,從空中落下后雙指作鉤狀閃電般貼到李佳的喉嚨,李佳萬念俱灰,心想:"我跟人家相差太遠,到底還是要死了……"也就在這時,又聽一聲大喊"住手!"南宮準聽出是之前提醒自己的聲音,盡管很不滿意別人居然敢呵斥自己,但必有緣故,也就及時收手,可真氣已經溢出少許,李佳的喉嚨附近皮焦肉爛,疼得大聲口申口今,慘不忍聽。
"南宮師叔,好久不見了。"人群中有一個貌不驚人的中年男人慢慢走出,淡淡地笑著,"剛才對師叔無禮,實在是萬分火急,還請您千萬海涵。這女人冒犯您老人家,十足該死,可現在不能殺她。王樹林跟她交情不淺,您還用得著王樹林,孰輕孰重,嘿嘿……"
南宮準詫異地仔細打量著他,隨即一驚:"你是樸鳳凰的徒弟吧?封……封……"
封長冶是自四門集體追殺余傲夫婦后才名揚四海,之前只不過是鳳凰三十三門徒之一,資質也并不算非常高,南宮準當然也不大熟悉,于是恭恭敬敬地跪下磕頭:"師叔,好久不見了。"全統一直是師長大于天,他向來對長輩磕頭,也都習慣成自然,并沒什么做作或者心病,倒不是因為南宮準稱帝了。
南宮準始終莫不清他的來路:"你……你是樸師姐派來的?是要收編我這里么?樸師姐也來了么?何不請進來一見?"之后干脆扯著嗓子喊:"樸師姐要是大駕光臨,哪里輪得到小弟當什么勞什子皇帝?還請師姐現身主持大局,小弟追隨賢長,共襄盛舉。"大廳一連遭受各種重創,各種物品都變得脆弱,加上被他的嗓門震得嗡嗡作響,地面已經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