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照耀著,然后掠過整個世間,一點點的歸入秦皇的身體。
天地四合間,似乎有龍吟而來。
所有人都愣愣的抬起頭,看著那漸漸消散在天地間的光芒。
那是誰將魂魄獻祭呢?
人們站在那里,臉色蒼白,抿著嘴唇,滾出淚水。
那個少女,終于以她的生命,來換得了他們的平安嗎?
而小夜卻提著刀朝著百里聞春殺了過去!
她要殺了他們!
她的姐姐!
秦皇設置的禁制完全的消失,小夜的身軀瞬間沖了過去!
百里聞春感受到那道刀光,猛地后退,但是即便他飛快的后退,身上的衣服也被少女刀光所撕裂,然后,一絲血跡從他的肩上滲透出來。
沉瑾上前,抱住小夜,聲音沉痛:“小夜……冷靜。”
小夜在沉瑾的懷里拼命的掙扎:“冷靜?!你要我拿什么來冷靜?!姐姐!姐姐死了!我要和他們同歸于盡!”
她紅著眼,嘶聲力竭。
那個溫柔的喚她“小夜”的那個少女呢?
你叫她拿什么來冷靜!
蓮萱走上前,也抱住小夜,淚水滾落,聲音低沉;“小夜。”
小夜“哇”的一聲就嚎啕大哭起來:“蓮萱姐姐!姐姐沒了啦!姐姐沒了!再也不會有人給我做那么好吃的東西,再也不會摸我的腦袋了!再也沒有了……沒有了……”
淚水洶涌的落下,一滴滴的濺開,眼前模糊一片,小夜的心里,“沒有了”那三個字仿佛鐵錘一般的敲擊在心里,發出沉重的悶響。
誰來給她姐姐?!
蓮萱抱住她,眨了眨眼,低啞道:“晚致想的是要我們好好活下來,只有活下來,我們才對得起她。小夜,我們還有我們的戰斗。”
我們還有我們的戰斗。
小夜頓時顫抖了起來。
她是梁國的女帝,她是宋國的皇后,他們的身后,還有成千上萬的士兵,還有成千上萬的百姓,還有擋在那里的秦皇,難道,就這么死去?
沉瑾摟著小夜,道:“小夜,還記得你的父皇的話嗎?”
人本螻蟻,站在高處,自然要當得更多的風雨。
所以,站在更高的地方,那么多人看見你,所以所有的悲歡喜樂都只能化為最為平淡的模樣,你要給他們遮風擋雨。
小夜淚眼模糊的往后看,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握緊了手中的劍,心如刀割。
沉瑾將小夜緊緊的抱在懷里。
小夜閉上眼,顫抖著:“我要報仇。”
沉瑾只能緊緊的將她抱住。
百里聞春站在那里,冷笑著看著他們,最后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我就放過你們這一次,還有,吾皇要修整一段時日,你們可以暫時的輕松一下,等著吾皇的號召。”
所有人沉默不語。
百里聞春看了自己的肩頭一眼,然后轉身,帶著圍困在那里的死靈侍衛往后而去。
鐵甲的聲音整齊劃一的響了起來。
而小夜的身子卻向他倒了下去。
“小夜!”沉瑾急忙呼喊,然后手指落到她的手腕,才發現小夜是因為傷心過頭而暈了過去。
連軒看著沉瑾道:“我們先回去再說。”
沉瑾覺得連軒的眼神有異,心里微微一驚,然后抱著小夜轉身。
野獸和死靈軍隊都已經飛快的離開,只是揚起洋洋灑灑的塵土來。
連軒扶著蓮萱,眼角忍不住微微一抬,卻看見遠處白雪茫茫的山頭有一點白色在艱難的挪動,他眼力極好,能看出那挪動的白色就是那只之前來給他們送東西的雪狼。
他道:“你等等。”
蓮萱點了點頭。
連軒到的時候,只看到雪狼已經挪動了好長一段距離,它聲嘶力竭的哀叫著,看向秦陵的方向,眼底都是痛苦。
連軒心里微微驚訝,然后伸出手想要將它給抱起來,但是卻遭到了雪狼的劇烈反抗。
連軒看著它后腿上傷,然后將自己的衣服一拉,用衣袍將它給裹了起來,用武力壓制了它的反抗,將它抱了起來。
到了蓮萱那里,蓮萱看著它腿上的傷,道:“也不知道是誰這么狠心,到了這個時候連一只動物都不放過。”
連軒看著雪狼的傷口,心里疑惑,但是卻沒有說出來,只是道:“我們走吧。”
那傷口,實在奇怪的很。
若是想要殺這只雪狼,那么按照這個人的劍法,只需要一劍就可以了結。
但是那個人卻破費苦心的用了那樣一劍,看似有傷口,但是卻點到即止,按照雪狼的恢復能力,只需要一日功夫,差不多就能行走了。
也是奇怪。
連軒再也沒有多想,然后和蓮萱一起匯入了茫茫的大軍之中。
三國的軍隊暫時的在旁邊駐扎起來,冬日里的冷風抽打著帳篷,白山黑水似乎都在一片倉皇之中。
沉瑾負手站在帳篷外,聽到了萬千軍隊中傳來哀歌。
打仗的時候總有死亡,出去的兄弟死了,沒有辦法流淚,只能流血;沒有辦法祭奠,只能長歌當哭。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月照千里,雪落天涯。何日春風,送君歸家?
遠遠近近,陳國人也罷,梁國人昭國人也罷,大家都看向秦陵的方向含淚歌唱,想要用這個方法來祭奠那個為他們死去的人。
他為一人而亡,卻以天下同哀悼。
他活的孤僻冷傲,死的天地知曉。
種種如何,誰又能說得清呢?
沉瑾站在外面,閉上了眼。
是誰呢?
他轉身入了營帳,便看見小夜睜開了眼睛,小夜臉上還是沉痛之色,沉瑾見了,然后看了旁邊坐著的蓮萱和連軒一眼,上前扶住她:“小夜,不要慌,死的不是晚致小姐。”
小夜瞬間愣在了那里,然后瞬間跳了起來,揪住沉瑾的衣服:“你說什么?!”
連軒走上前,然后從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張紙,接著,放到了小夜的面前。
小夜一愣,然后慌忙將紙張展開,便看見了上面的一行字跡。
——宋晚致平安。
小夜的手瞬間一抖:“姐姐在哪里?!姐姐在哪里?!”
沉瑾道:“小夜,不能讓秦皇知道。”
小夜瞬間閉上了嘴巴,然后又看向那紙條,上面的字跡陌生,從來沒見過。
連軒又從自己的手里掏出了一張紙:“這是夾在這張紙里面的東西。”
“什么東西?”小夜和沉瑾看向連軒。
連軒道:“御獸之術。”
秦皇的御獸之術?
傳說中號令百獸的東西,只有秦皇和他的兩個親信知道,但是即便是他的親信,所知也不會超過一半。
但是現在,在這上面,卻是密密麻麻的詳細的東西。
會是誰呢?
小夜愣愣:“會是誰呢?”
蓮萱上前,道:“不管是誰,但是對于我們而言,這絕對是個好東西。秦皇的御獸之術讓野獸成為軍隊,害死了無數的人。但是至少有這些東西,對我們對付秦皇便有好處。”
“你怎么知道是真的呢?”小夜問道。
“現在不能試,一旦試,恐怕被秦皇發覺,但是,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小夜頓了一會兒,方才道:“會是大哥哥么?”
所有人沉默了下去。
蘇夢忱,這三個字代表的是什么呢?而現在,那位男子,又在哪里?
沉瑾道:“可是,我們就算得到了這些東西,不過是為了抵抗野獸,但是,秦皇又該怎么辦?”
秦皇蘇醒,現在他看似平靜,但是每個人都知道,壓了這么久,對于他而言,他的野心只會更加澎湃,而他一旦舉兵,便會給整個人世帶來巨大的災難,千年前傳說中的那些浩劫,幾乎毀滅了所有土地和土地上的人。
而就在四個人沉默的時候,一道聲音響了起來:“你們這么議論就不怕秦皇聽見嗎?”
這道聲音四個人從來沒聽過,頓時一驚,而在這個時候,帳子已經被一只手撈起,一個桃花眼的青年站在那里,帶著笑意,一股風流姿態。
而四個人瞬間警覺的看著他。
那個青年一看大家這防備的姿態,急忙道:“停停停!我是好人!我說笑的,秦皇是不可能來的,他一來,你們那里還有時間討論。”
“敢問閣下是……”連軒問道。
那青年道:“我叫段平生。”
所有人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段平生翻了個白眼:“段平生你們都沒聽過,你們可知每年的天下榜都是我那里來的。”
四個人:……
小夜道:“天機老人?”
段平生點了點頭。
四個人都沒有想到傳說中的天機老人竟然是這樣一個青年。
段平生道:“是蘇夢忱讓我來幫你們的。”
小夜急忙問道:“大哥哥還好嗎?”
段平生道:“我怎么知道。我多日前便收到了他的傳書,在秦皇出來的時候,水云間的禁制便解了,然后我便出來了。”
段平生看著四個人,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竹簡,道:“這是蘇夢忱留在那兒的東西。之前我并不知道他留下這些東西來干什么,現在我終于知道了。”
“這是什么?”小夜問。
段平生道:“天地大法,或許可以困住秦皇的陣法,是蘇夢忱寫下的。”
那個男子,從知曉宋晚致的血脈的時候便開始暗暗寫著這一切,一步步算計,包括他自己,都成了這場算計中的棋子。
小夜問道:“那么,大哥哥呢?”
段平生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道:“不管他在哪里,他是蘇家人,自然該有蘇家人的責任。”
他將竹簡打開,然后道:“按照蘇夢忱的竹簡上所說,要想設置好這個陣法,便只有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是死地,卻又是生地。”
“哪里?”連軒問道。
段平生道:“小歸墟。”
“小歸墟?”沒有人聽過這個地方。
段平生點了點頭:“所謂小歸墟,雖然遠遠不能和歸墟相比,但是也足夠強大。只有借助那里的力量,我們才有活下來的希望。”
沉瑾道:“只是,哪怕我們設置好了陣法,又該怎么讓秦皇去那里呢?”
段平生道:“蘇夢忱既然已經寫出,那么自然有辦法能讓秦皇前往那個地方。”
像他那樣的人,如果沒有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又怎么會安心?
這個時候,大家都只能按照蘇夢忱的計劃前行。
小夜還想說話,然而這個時候,一個東西卻突然從帳篷外沖了進來,然后,在看到他們五個人的時候,栽倒在地。
三只小小的團子。
小夜一見,瞬間一驚:“小白阿朱!”
這三只,赫然就是小白阿朱還有那只小白鼠。
只不過,這三只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狼狽,他們渾身都是臟兮兮的,每個人都可以看出他們的疲憊。
五個人急忙擁了上去。
小夜急忙將三只抱在懷里,小白一身雪白的毛都變成了灰色,阿朱的爪子上都是血,三只在那里,瑟瑟發抖。
“小白……”小夜輕輕的喊著它。
疲憊的小白這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然后,奮力的站起來,接著,用爪子一撥,將自己藏在肚子下面的東西給撥弄出來。
然而它奮力拿出那東西,接著,便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小白!”小夜急的快哭了。
沉瑾道:“它們只是太累了,讓它們好好休息吧。”
接著,他將小白撥出來的東西撿了起來。
一個小小的寶塔,嚴嚴實實的封閉著。
阿朱也站了起來,然后將握在爪子里的一張紙給拿了出來,接著也跟著倒了下去。
這兩只小狐貍實力非凡,便是小夜沉瑾也不及,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才能消耗到這樣,幾乎連命都沒有了。
小夜將那張濕漉漉的紙打開。
紙上卻只寫了一句話。
“戚氏,秦皇執念。”
戚氏?
段平生的臉色微微一變:“戚夫人?!”
這寶塔里面裝著的是戚夫人的骨灰?
當初戚夫人將自己的頭顱獻上只為了擊殺秦皇,后來那頭顱也隨著永沉歸墟,那片所有的終結之地。而剩下的半邊身軀也被人活化,不知道埋在了那里。
只不過在段平生所看的記載中,戚夫人的骨灰被埋葬在一個極寒極惡之地,也不知道這三只小東西是如何從那個地方出來的。
段平生站了起來,道:“我們走吧,只要有這個東西,按照秦皇的性子便一定會來小歸墟。如果呆的越久,秦皇恢復的越快,那么便再沒有誰能夠將他制止住了。我們要立馬前往小歸墟設置陣法。”
越是驕傲和狂妄自大的人,便越不允許被背叛。
四個人都點了點頭。
設置陣法這件事根本需要不了多少人,但是秦皇現在對他們沒有絲毫的戒心,在那個狂妄的帝王眼底,只要他醒來,恢復了正常,那么普天之下,便再也沒有他完成不了的事情。
所有的人在他眼底,都跟螻蟻差不多。
有個狂妄的人,怎么可能去在意一個螻蟻的生死呢?
為了以防萬一,段平生還是準備好了他們四個人的人皮面具,然后叫人假扮他們,然后帶著秋意涼,謝池春,宋秋心謝珩他們一同趕往小歸墟。
歸墟在千萬里的海域深處,萬海歸流,所有的終結。
而段平生他們按著蘇夢忱留下的路線找到小歸墟的時候,已經是三日之后。
那個男子曾經在天地間流浪,才在歸墟之外找了這么一個地方。
那是一座浮在海上的島嶼,它在隨著海面漂流,當所有人站在那島嶼上的時候,才察覺出這座島嶼為什么叫小歸墟。
下面有一股龐大的力量,然后洶涌的席卷著一些,像是有一個巨大的漩渦,讓人站在上面也會有吞噬的感覺。
段平生將寶塔埋在島中央,然后便將竹簡打開,大家便按照蘇夢忱的方法在島的四周布下陣法。
等到陣法布好,大家相對一看,然后再次走到寶塔邊上。
段平生道:“只要將寶塔打開,戚夫人的氣息散出去,那么秦皇便能感覺到。而且,這種私人之事,秦皇也只會一個人前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段平生看著海上的星空,道:“雖然今夜星空閃爍,但是再過幾日便會迎來一場大雪,那場大雪,對于我們掩蓋自己的身形很有用。”
大家都點了點頭。
大家看著那寶塔。
一瞬間,卻也不知道該懷著怎樣的心思,所有的一切,都將隨著這塊寶塔而走向結束,還是再一次陷入人間煉獄?
段平生的手落在上面,然后,一把將寶塔打開。
一縷青煙,半身骨灰,這位戚夫人,終究將自己的所有獻祭。
風聲吹著那屬于戚夫人的氣息飄過海洋。
——
遙遠的地方,黃金巨龍的身子在蒼茫的天空上面劃下一道金色的影子。
它在海面上飛行。
自由的感覺讓它興奮的發瘋,無邊無際的海面在它的眼前展開,它忍不住張開自己金色的龍鱗,發出莊嚴而盛大的光芒,宛如陽光般的照亮整個海面。
鱗片割破風聲,它所到之處,盤旋起颶風,卷起海水,騰起百丈的巨浪。
海洋下面的所有生靈見識到這個龍威,然后向更遠和更深的海面行去。
一襲銀袍在龍身上散落。
直到此刻,他還是波瀾不驚,海面的巨浪掀起來,他依然坐在龍身上,眼底星辰浩瀚,包容一切。
他臉色依然蒼白,失血過多讓他看起來別樣的羸弱,但是身姿卻依然如高山青云。
越過海面,迎著陽光,黃金巨龍終于在暢快中停了下來,然后它便看到了壯麗的前方。
萬海歸流,水聲滔天,一條條紅色的大魚從海面躍起,霧氣蒸騰,萬千的彩虹一道道凌駕在天地之間。
傳說中的歸墟。
它猛地頓住了身子。
即便是它,也對這個歸墟感到恐懼,歸墟是死亡,是終結,是一切的消失和淡漠,便是天上的陽光,照射到歸墟里,都逃不脫它的吞噬,傳說中的無邊無際之地,永遠沒有底,生生世世都會在里面墜落,想想便要人不寒而栗。
想到這里,無所畏懼的黃金巨龍哆嗦了一下,轉過頭看著坐在他身上的銀袍男子。
風浪吹來,他的衣服隨風飛舞,有霞光照在他的身上,眉目間都是高遠,嘴角含著笑意,仿佛那黑暗無邊的歸墟,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黃金巨龍怒瞪向蘇夢忱。
你將我帶到這里干什么?!
蘇夢忱含笑道:“我都是你的掌中之物了,你何須懼怕?在等等,好么?”
黃金巨龍轉了轉,然后找到了遠處的一座冰山,盤旋在那里,盡量避開了那讓它感到恐懼的歸墟。
蘇夢忱看著那歸墟,然后垂下了眼眸,看著自己的手指,那里,一心牽。
他握緊了自己的手,然后閉上了自己的眼眸。
晚致。
——
冬日里陰沉沉的天空終于承受不住重擔,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墜落下來。
一道氣息隨著西風,透過重重的雪幕,到了秦皇的面前。
秦皇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瞬間,沉埋千年的執念再次醒來,他瞬間從寶座上坐了起來!
白發蒼蒼的秦皇站在那里,接著,一雙眼里冒出熊熊的火光,然后操起放在旁邊的帝王槍,然后瞬間沖出了殿門。
外面,白雪埋葬千年,萬里銀裝素裹。
他一出現,外面守著的亡靈軍隊便跪伏下來,野獸發出臣服的聲音,天地都為之震懾。
然而,他看都沒看這些人一眼,一瞬間拿著長槍便追隨著那縷氣息而去!
那一向輕松的面龐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另外一種表情。
不甘,憤怒,痛苦。
但是沒有人敢抬頭看這位帝王,自然是看不到這位帝王臉上的表情。
秦皇拿著長槍,一個人,追尋著那氣息而去。
——
雪紛紛。
一點點的吹在整個天地間,落在地上,落在房屋上,落在樹枝上,然后,落在少女的臉上。
一片鵝毛大雪在少女的眼瞼上化開,一只雪白的團子輕輕的用舌頭卷走又一片落在少女臉上的雪花。
在它有一次舔下的時候,少女的睫羽動了動,然后,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宋晚致睜眼。
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熱烈的撲來。
接著,她便看到了熱烈撲上來的小白。
小白使勁的蹭著她,舔著她,狐貍眼里,埋藏著太多的東西。
宋晚致的心猛地一顫。
怎么,回事?
她不是……
接著,所有的畫面重回,最后的記憶,是蕭雪聲冷漠的臉。
她瞬間坐了起來。
蕭雪聲蓋在他身上的衣服衣服瞬間滑落下來,上面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她的心狠狠的一抽。
怎么,回事……
她顫抖著,想要去尋找一些蹤跡,但是,任何的蹤跡都沒有。
接著,她便看到了滾落在木板上的東西,東西隨著她的動作散開,里面包著的,不過是一張紙,還有一根燒焦了的木枝。
紙上有字。
“放心,他們都活著。”
宋晚致的心猛地的顫抖起來。
為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那一截燒焦的樹枝上,她看著它想了許久,方才想起,這事當初在光陰第七卷的時候,離別那日的早晨,她拿起村民燒焦的樹枝,想要讓他寫下自己的名字的東西。
但是現在……
宋晚致抬起頭,只覺得迎面而來的雪冰冰涼涼。
再次看著那紙條上面的字,一瞬間,她的心疼痛起來。
何苦?
他們都活著。
而你,已經死了。
宋晚致抬起手,眨了眨眼睛,淚水便落了下來。
她以為他們只是萍水相交,他和她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是現在,他卻獻上了自己的生命。
朝生。
蕭雪聲。
她轉頭,看見小白,看見阿朱,看見小老鼠,看見了那只雪狼。
雪狼瞧見她,然后奔了上來,大概想要讓她去找它的主人,雪狼伸出舌頭舔著宋晚致的手,然后哀求的看著它,接著扯了扯她的衣角。
但是,宋晚致要如何告訴它,它的主人,已經再也沒有了呢。
再也沒有了。
宋晚致一伸手,將雪狼抱在懷里,然后將小白,阿朱還有小老鼠都抱在了懷里。
她忍住自己的淚,道:“走,我們去找他們。”
旁邊的雪劍在旁邊微微的顫動,大概也準備迎接一場死亡的戰斗。
宋晚致放開它們,然后拿起了自己手中的長劍,接著站了起來。
淚水滾落,她拿著蕭雪聲的衣服,然后,看向小白。
“小白,帶我去。”
你既然已經歸來,那么你一定知道,他所在的地方。
千山萬水,她知道,都在那里。
——
小歸墟。
天地間到處都是沉淪。
大雪飄落,落入海面,然后又在海面上化開,一點痕跡也不留。
海面已經有淡淡的浮冰。
然而,又怎么能阻止一個帝王的腳步。
一艘巨擘破開所有的堅冰,然后朝著這座浮島而來。
浮島在動,但是動的極其的緩慢。
巨擘在浮島面前停下。
寬闊的浮島之上,白雪覆蓋了所有的一切。
秦皇看著那浮島,然后抬起腳,一腳踏在浮島上。
一瞬間,整個浮島都顫抖了一下,鋪陳的碎雪紛紛揚揚的飄舞起來。
然而,秦皇的目光便落在了浮島的中間。
然后,他大踏步上去,將帝王槍扔在旁邊,然后一伸手,將東西狠狠的從里面給刨了起來!
他的手指挖動整個浮島,仿佛土地都在搖晃,那永遠鎮定狂妄的眼神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永遠無法掩蓋的執念!
“戚氏!戚氏!便是你的骨灰!本皇也能從你的骨灰里找到你的魂魄!”
他的聲音怒吼著!
浮島上的泥土也不知道是什么,竟然讓這位帝王挖的雙手染滿了鮮血。
然而,他瘋狂的咆哮著。
“戚氏!你給本皇說清楚!你怎么敢背叛本皇?!本皇對你哪點不好?!”
“本皇權傾天下,是這個世上最為強大的男人!你要什么本皇都給你!”
便是你的女兒,那個賤種,本皇都給了她最好的生活!你還有什么不滿意?!
你是本皇的女人!本皇還想著和你一道長生不老,讓本皇的權柄天下和你共享!但是,你為何要背叛本皇?!
兩千多年了,你可知道本皇在里面過的是怎樣暗無天日的生活?!身體被鎮壓,動都不能動!時間是那么長啊,長的他想要永遠沉淪!然而,怒意和不甘有多大,那么,他的執念便有多大!他一定要醒來!一定要醒來!
再次讓全天下看看,任何人都打敗不了他!他是這個世上最強大的人!
戚氏!你來說說,像我這樣的人,有什么不配你?!
他瘋狂的想著,然后終于將戚氏的骨灰盒子從浮島里面挖了出來!
小小的寶塔就在白雪皚皚中放著。
然后,他狠狠的看著那寶塔,仿佛要將那寶塔給看出一個洞來。
“戚氏!”秦皇怒吼著。
然后,他一伸手,將寶塔給打開。
里面是戚氏的骨灰。
白生生的。
那些白色刺在他眼底。
如果當年戚氏是他這個世上唯一愛的人,那么到了如今,那種愛恨融入骨髓,作為一個帝王的狂妄和自信讓他感覺到不甘和憤怒!
但是現在,他想要報復,想要親手抓著那個女人問一下都不可能!
他的眼底閃爍著滔天的怒火,而隨著給他的憤怒,帝王之威開始無盡的散開,水面蕩漾起層層的波濤,浮島周圍的游魚都在不斷的擺動著尾巴遠離。
秦皇看著那骨灰,突然間做了一個動作。
他一伸手,將那所有的骨灰都抓了起來,然后,塞入自己的嘴里!
吃!
戚氏!你生也罷,死也罷!你輕輕松松的的死亡,我豈能讓你輕輕松松的再入輪回,我要將你永遠困在我的身體里!
白骨成灰,隨著他握著的一把雪狠狠的塞入了自己的嘴里。
他吞噬著,咀嚼著,眼底都是瘋狂!
今生,除了權柄,那么只有現在,才能吞噬著這一切了!
他一口一口的吞噬著骨灰,然后,終于將最后一口骨灰吞了下去。
而隨著他吞下最后一口的骨灰,然后,帝王的身子頓住了。
接著,他抬起了眼,看向了某個方向。
然后,他笑了起來,帶著狂妄:“就憑你們,也想要留下我?!”
他既然敢來,那么便說明,這天下的所有事,所有物,他都不曾懼怕。
段平生的腦袋一點點的從雪地里拱了出來。
他沒有去看秦皇,因為他知道自己去看也看不到,他拍了拍自己身上衣服上的雪,哆嗦了一下:“凍死我了,真冷呀。早知道就絕對不肯躲在這雪里了。”
段平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急忙擺手道:“別擔心,你吃骨灰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和任何人說的,真的!我對天發誓!”
段平生說著,還舉起了自己的手,然后做了一個對天發誓的樣子。
秦皇冷笑著,然后拿起了帝王槍,對著段平生插了過來!
呼呼呼——
哪怕是隨意的一扔,整個帝王槍都帶動了整個天地,仿佛化為一條巨龍,漫天的飛雪都沾在了長槍上,卷成巨大的一團,壓了下去!
段平生根本沒有絲毫的武力,他一見,然后迅速的將自己的身子一埋,接著在雪地里扔出了一把傘。
另外一把千機傘。
蘇夢忱給他的千機傘。
“哄——”
帝王槍和千機傘相撞!
一瞬間,傘和帝王槍都同時微微的顫抖了一下,裹在帝王槍上的雪粉瞬間炸開。
而在那雪粉炸開的瞬間,段平生已經飛快的坐了起來,然后大喊道:“起!”
起——
一瞬間,浮島四周,站在浮島周圍的人瞬間飛奔而起,然后,帶著雪粉沖擊而來!
而伴隨著他們的起來,所有的光芒都升騰起來,接著,整個浮島,連同著周圍的海水都變成了一股旋風一樣的東西!
只能借助這小歸墟的力量來困住秦皇。
百丈高的巨浪卷起來,然后朝著秦皇撲騰而來!
站在島上八方的人分別占據著八個方位,然后拿著手中的武器,朝著他刺來!
秦皇冷笑。
小小螻蟻,以為這點就可以困住他了嗎?
他拿著長槍,然后一躍!
八方巨浪席卷而來!
秦皇高大的身子躍起,衣服如軟鐵一般的張開,根根白發攜帶著大的力量,宛如毀滅之神。
帝王槍一揮。
瞬間,鋪天蓋地的力量從他的長槍上散出來,在浮島周圍的人都在劇烈的顫抖,那八方巨浪,像是突然感覺到了畏懼,然后一點點的往后退。
但是,連軒他們又如何讓它們退?
他們崩在那里,再也無法向前一步。
秦皇負手站在那里,冷笑道:“就憑你們這些螢蟲之光,也敢和日月爭輝?借這小歸墟之力,以為本皇看不出來嗎?但是就憑你們都想要借力?!”
“你難道不知道,當初的四大君主也想要借力,甚至到了歸墟邊緣,借了歸墟之力。那個時候,那四大君主都已經是圣人。現在,你們這些小小的鼠輩,還有什么可以用的?”
當初那四大君主謀劃了那么久,甚至連戚氏的頭顱都送了上來,但是那個時候他也不過心神恍惚了一下。
現在,這些鼠輩又想用這樣的方法!
但是當初那些人都被他屠殺的干干凈凈,更何況是眼前的這些人?
秦皇的目光一轉,看著這些四大君主的后代還有其他人,然后,眼神一壓。
秦皇之威蔓延開來,所有人都顫抖了起來,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秦皇哈哈大笑起來:“今日,我就讓你們知道什么是日月之光輝!”
秦皇說著,目光一轉,伸出了手。
但是,他的手沒有探向攜帶著巨浪想要奔來的所有人,而是將目光看向了雪地的一角。
然后伸手一探!
所有人的臉色齊齊一變。
連軒驚恐的大喊一聲:“不要!”
雪地厚重的一角被掀飛,露出厚厚的披風裹著的女子,懷著孕的蓮萱。
她的頭上有冷汗。
連續的奔波,讓她無力。
秦皇的嘴角咧開笑來:“自從本皇當了帝王之后,本皇便不大喜歡折磨人的伎倆。但是本皇現在要你們看看,什么是得罪本皇的下場!”
秦皇說著,看向遠方,發出一聲長吟。
那聲音帶著某種禁忌的梵唱,讓人顫抖。
接著,一片片黑色的氣息沿著海面竄來,然后瞬間遮蔽半邊的天空!
那些死靈的氣息。
所有人都瞬間知道秦皇想要干什么。
死靈為惡,那么便以吞噬骨血為樂,這些無數的惡靈,被秦皇召喚來,卷向蓮萱!
八方巨浪被秦皇的威嚴所攝,又感知到那鋪天蓋地的惡靈之力,然后瞬間潰退而去!
而在巨浪潰退的瞬間,連軒小夜他們已經迅速的朝著蓮萱撲來,但是,已經遲了!
黑暗的惡靈瞬間吞噬掉蓮萱的身體。
秦皇大笑。
“看看吧!這就是違抗本皇的下場!”
“本皇要讓你們,化為膿血!灰飛煙滅!”
------題外話------
抱歉,實在寫不完了~明天結局~(⊙﹏⊙)b
其實很久之前就將結局寫好了,但是結果電腦的里面的碼字機直接丟了我所有的字,現在寫第二遍實在是錯誤估計~
沒有用到紙~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