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戴納在那里聽了半天, 一個字也不懂,但是他看得到楚衣的表情,知道他現在應該是遇到難題了, 他這次沒有再猶豫, 想到了就邁出來, 邊走邊問。
楚衣回頭看到是他, 臉上的驚喜是掩飾不了的, 他緊張的笑了笑。戴納走到他身邊,很自然的把手搭在他肩上,用生硬的桑迪語問了袁迎一聲好。
因為要了解桑迪的國情, 戴納把有關人員全部研究遍了,所以現在是他認識袁迎, 而袁迎不認識他。
袁迎也回了一聲, 知道戴納的桑迪語應該會的不多, 便用中文對楚衣說:“我以為只有你一人獨行,既然你有同伴, 我想我剛才的話就有些多余了。”
“謝謝你的好意。”楚衣這時笑的才真正生動起來。
袁迎點點頭,跟兩人道別就從來的方向又回去了。
那兩人保持著靠在一起的姿勢一直看著袁迎不見了身影,才想起身邊還有個人。楚衣退開一步說謝謝,算不得冷淡,但也絕不熱情, 與剛才相比是天壤之別。
戴納也沒有怪他, 想說什么卻開不了口。僵持了一會, 楚衣說:“天尚早, 我還要接著找人, 再見了。”
說完微微一點頭就要走,戴納一著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他疑惑的抬頭,戴納心里著急偏偏嘴上就是說不出來。
“侯爵,金先生!”肯尼站在巷子頭上喊了一聲,確定了之后就跑了過來,“可找到你們了!”
楚衣笑著打了聲招呼,肯尼看著他們這個樣子,詫異的說:“這是……怎么回事呢?”
楚衣也才想起來,抽自己的胳膊卻被更用力的握牢了,他奇怪的看著戴納,戴納說:“我們要進王宮了,你跟我回去吧。”
肯尼幫腔:“對啊金先生,進了王宮就可以請桑迪王幫忙發個通告找人了,你跟我們回去吧。”
“你們還有正事呢,我就不耽誤你們了。”
“怎么說不明白呢,”肯尼急道:“你自己在這個地方根本就是寸步難行的,你跟我們回去,這樣找人才快捷,你這樣沒頭蒼蠅亂撞,沒用的,真的。”
楚衣看著肯尼那張特誠懇的臉自然是相信的,但是戴納……
“我們就是在這里等上面的指使的,現在王子殿下來了,我們明天就能進駐王宮。”戴納把實際情況說了,“要不要回去,你自己決定吧。”
楚衣心里糾結了半天,終是點點頭。
肯尼心里歡呼,腿腳也勤快了,說:“我去把向導們找來,這鬼地方太像迷宮了。”
楚衣聞言笑出聲,戴納也笑,問:“你笑什么?”
“你也在笑,你笑什么?”楚衣反問回去。
戴納沒回答,因為肯尼又折了回來,灰頭土臉的說:“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楚衣和戴納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起來,剛才還有些微的尷尬頓時煙消云散了。笑過之后,戴納掏出槍來,從口袋里拿出一枚丸藥裝了進去,朝天開槍,一陣彩色的煙霧騰空升起。他說:“在這等著他們過來吧。”
片刻,然都齊了,無一不在罵這亂七八糟的小巷,向導泰米勒安撫著眾人,說:“我頭一次來就被這些小巷子整著了,后來就發現一個規律,你只要一直左轉或者一直右轉,就沒事了,一旦你兩頭互轉,你就會回到原點。”
戴納眼中精光一閃,發了令分散會到旅館,自己和泰米勒湊到一起,去請教他這些問題。萬一日后真要打仗了,掌握這些是非常有用的。
回到旅館,戴納和楚衣回到房間,一經發現有人在里面等著了。
戴納和他對了下暗號,兩人方才坐下。這是奧德里奇,他的表兄王子殿下派來傳信的人。
“殿下已經到了,王宮派人去請了,殿下說,明天上午會讓人來請侯爵進宮去,這樣看起來要溫和一些。”
戴納點頭,把書信接過來壓在手下,又和使者說了幾句便送他出門了。
“明天我們就到王宮里面去了,最遲后天一早就能發出布告,借著官府的力量應該會很快有消息的。”戴納對楚衣說。
其實懸賞找人這個方法,楚衣一早就想過了,戴納也想過的,但是他們也一同都想到了實施的不穩定性,他們是外國人,這里原本就排外,而且懸賞這么一個囂張的露富行為,很有可能找來無妄之災,所以他們都沒有提過。
但是現在,他們就可以了,借著官府的名義,自己掏錢都行。
楚衣一直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這時站起來說:“多謝你費心。”
戴納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聽到敲門聲知道一定是肯尼來打聽情況了,就讓他進來,兩人坐在桌子兩旁商量著一些事情。
在路上被發現自己混進了他們的隊伍之后,楚衣就被戴納強硬的留在身邊,他知道這是對他的保護,雖然總是覺得兩個人互相不愿多說一句話的局面很是尷尬,但是他依然感激著他。所以在到了桑迪國之后,找了旅館住下,楚衣還是聽從安排跟著戴納睡在套間里,他睡在里面一間,戴納睡在外面。而這時,他們都是在外面的小廳里。
見他們談的興濃,楚衣也沒去打擾,自己進了里間,也許是時間還短來不及改變什么,一切還是他早晨出門時候的模樣。
自他進來直到晚上熄燈睡下,戴納沒有一次也沒有進來,他也沒有出去,晚飯是旅館的人端到房間里面來的,這些日子倒也一直都是如此的。
次日清晨,楚衣早早的醒了來,但是仍躺在床上沒有起身,他看著外面大好的陽光,心思幾轉。
按照戴納的意思,他很快就能見到楚袂了,那么他這趟遠門的最終目的也就實現了。而后何去何從就要聽楚袂的意思,他想應該是會一刻不停的回家去吧,楚袂從來就不是個能在外面久住的人,他想起往年,每次出游不管遠近,最多不過七八日,楚袂就會耐不住要回家。在外面,總歸來說是不如家里舒服的,雖然也是前呼后擁不少人跟著伺候。
他問自己,是不是就此甘心了?
滿心苦澀一笑,能有什么法子,他是聽命于人的家仆,主子要怎么做他只能照著執行。可是如果拋開這一條呢,自己從心里說,是不是就這么甘心的放棄了,一輩子,可能就只有這一次了。
楚衣躺在床上糾結的難受,他似乎明白答案是什么,但是就是不肯挖掘出來,不肯把心底袒露出來,好像那樣做了他的底基就沒了,他就會像那浮萍一般,飄飄散散最終渺無音影了。
正這般掙扎著,門外響起三兩聲輕扣。這房內除了他就是戴納,于是清了清嗓,說道:“什么事?”
戴納在門外說:“早些起來吧,等會人來了我們就進宮去。”
楚衣應了一聲好,便慢慢坐起來穿衣服。他突然想,這樣才像個朋友般的相處啊,之前那些日子,那里有一份相敬的意味。只是這么想著,心里卻是悲涼。
掃卻這些無謂的念頭,把一切都收拾好了,帶著自己那個藏藍色的小包裹來到外廳,坐著等戴納。
34.2
戴納起的更早,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整晚闔眼的時候都不多,那些暗處的眼線安排,不能見天日的報告,只能在旁人都歇息之后來處理。只是他這會還不出來,實在是面對著楚衣有些不知所措。
是的,他明白自己的心思,他仍舊對他有渴望,雖然有這樣一個認知——他已經有了愛人,但是還是做不到從心里把這個人就此清除。在眼前,哪怕只是能看看也是好的,可是,心里想的有時候變作了真實,就變得無所適從起來。
他一直在自己那個臥室里等著肯尼來敲門,告訴他可以動身了。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肯尼終于來敲門了。楚衣在外廳,所以由他開了門。
戴納從里面出來,只看著肯尼問:“人來了?”
肯尼點頭:“在樓下等著,沒有大張旗鼓的來,是殿下的意思。”
“嗯,他這個安排也對。”戴納想了想,確實還是低調一些的好,他們這次說是要來給桑迪王一個厲害看看,但事實上他們根本沒有用兵的打算,他們還有更多的地方需要戰爭來解決問題,而這邊,能和談是最好的,他們只是需要礦源的采礦權,不是要控制這個國家。
一行只有八人,桑迪一名使者,奧德里奇一名隨侍,戴納和楚衣,另外肯尼和巴倫也各自帶了一個伶俐的心腹。
他們安安靜靜的進了宮,隨著使者去了已經歸置好的宮苑,里奇的隨侍已經跟戴納說過了,要他等著王子先來。
王宮里面,不再適合兩人住在一起,所以戴納和楚衣被分到了兩個房間,恰好是回廊的前后兩頭。巴倫被指為楚衣的護衛,和他的搭檔住在他的兩邊;肯尼兩人自然是保護著戴納。
都收拾停當了,戴納便坐在屋子里面等著。直到天擦黑了,門外才有了腳步聲,他輕笑了聲說“請進”。門一開,果然是他那位喜歡亂跑的表兄,戈藍國的王儲奧德里奇。
兩兄弟見面互相擁抱一下,戴納溫和微笑,里奇仍舊一副硬板面容,活像是眼前這個人欠了他多少銀子。
“表哥還是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測啊。”
“你也照舊一副口蜜腹劍陰險模樣。”
彼此不客氣的互諷了個來回,這才坐下來說正事。不過話沒說幾句就跑題了……
“我聽說你這一路很是精彩啊,回頭找個人給你做個傳。”里奇慢悠悠的說道,看著戴納滿臉的好整以暇。
戴納淺淺一笑:“讓表哥見笑了啊,不過我猜是怎么也比不過你的,在這方面一向是甘拜下風的。”
“尚可,”里奇直接把話又扔回去,“聽說你進宮都把人帶著了,想來是用情很深了。”
戴納本要反駁幾句,但是突然想起來,就正了神色,說:“說起這個來,有正事要求到表哥了,還請一定要答應我。”
“什么事?”里奇仍舊是波瀾不驚,隨意一問。
“我這個朋友,是從中土而來,他這一路南下就是為了找他一個親人,聽說也是來了這桑迪國,所以一并跟著我來的。”戴納停了一下,因為看到里奇的表情有一絲變化,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對方也沒說什么,他只好接著說:“我想如果桑迪王能下一道告示,讓全國幫忙尋找,這么一個彈丸小國,應該不出一二日就有消息了吧。”
“這個你應該和桑迪王說,跟我說有什么用。”
戴納生氣,眉頭擰起來:“這次是你為首,我為輔,這事情當然要你出面了!”
“我不出面。”
冷冰冰的一句拒絕,戴納從椅子上忽的站起來,拿手一拍桌子:“你敢!”
里奇施施然往椅背依靠,散漫的腔調更讓人上火:“我就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