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聽出他話語間的疑惑,只是點點頭。
可是顯然對方非常的驚訝:“不可能,你這麼醜,怎麼可能是花顏”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發現在剛剛快步趕來的淨蓮公主身子在聽到花顏的名字時,不由的一僵硬,本能的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右手,摩擦著小手指斷掉的痕跡。
但是,當她看到花顏的臉時,先是一愣,最終狂笑出聲:“靈王,你就爲了這麼一個醜鬼在婚禮上丟下我?給我難堪,把國家的尊嚴置之不顧?你要怎麼同我父王母后交代?而且,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的花顏是怎麼樣一個謫仙般的人物嗎?怎麼可能是這麼個醜鬼,你明明知道,她已經死了,爲什麼還要念念不忘!”
“醜鬼?”花顏的嗓音微微的顫抖,面上卻是一派雍容的笑意,依稀還能看出一種風華絕代的感覺。
醜八怪這個稱呼,已經很久沒有人對她說過了,猛地聽來,倒有幾分‘親切感’。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花顏忍不住翹起了脣角:“你們知道我的名字,莫非是故人?”
靈王靜靜立在那裡似乎還是沒有辦法接受花顏怎麼選了這麼一個殼子,所以半天依舊沒有動靜。
倒是一邊的淨蓮公主本來冷沉的雙眼,在看到花顏一笑之後,竟然將那張被毀得差不多的臉給弄的有幾分姿色後,頓時覺得自己的小手指傷口處都疼了起來。
她不惜犧牲了母后最重要的法寶,最後重傷之下,竟然還被妖族抓去,若非她舍了那剩下的祥雲法寶,必定免不掉被褻玩的結局,最終那場十足的謀殺,非但沒有殺死對方,反而是自己付出了小手指作爲了代價。
花顏,此時竟然真的被輔國帝師找了回來,還****的輔國帝師和靈王都心繫與他,她知道,靈王現在雖然一時間接受不了花顏變成醜鬼的樣子,但是等會他緩過神來,想起她會變成這樣的原因,不過是軀殼沒有選好的原因,必定就會心生憐惜,所以她現在才一遍遍的提醒靈王,對方是醜鬼。
雖然手段拙劣,但是她現在能做的只有這樣。
輔國帝師擺手示意追上來的衆靈奴退下,自己則立在花顏身旁,右手擡起,做出一個簡單的禮儀,然後直直看向了靈王。“陛下新婚,臣因爲一些原因無法到場,還妄恕罪。”
靈王到底也是輔國帝師一手教出來的,遠沒有淨蓮公主想的那般無能,他在看到輔國帝師做出臣服的姿態後,便冷靜了下來,若非輔國帝師步步緊逼,他何以需要在此時娶淨蓮公主,以求得到她國家的支持,來維持自己現在岌岌可危的帝王之位?
此時他死死的盯著輔國帝師,若不是情形不利,他幾乎都想要上前撕裂了輔國帝師,以泄他多日來所受的憋屈之憤。
可是,他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輔國帝師現在雖然交了兵權,但是他本身在軍中的威望還在,那些人對他忠心耿耿,若是他貿然動了輔國帝師,那些在邊關抵禦魔族的將領們,難保不會趁機反了他。
所以他此時只能強行壓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恨意,只是一字一句的說道。:“帝師,你明知道本王心繫花顏,你卻私自將其禁錮在這裡,是何用意?”
只是那緊握的雙拳青筋暴起,暴露了他的隱忍。
他是靈界的王,自己的足下、族裡的人,此時幾乎有大半都傾向於輔國帝師這麼一個外人,讓他不知道是該佩服輔國帝師會做人,還是該悲哀自己的領導無方。
現在他只恨,爲什麼父王當年要選擇輔國帝師輔佐他,明明他不過是一個人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道理他不信父王不懂。
……
此時的靈王完全忘記了,若非輔國帝師力攬狂瀾,他的靈王之位能否安穩的坐到今日,若非輔國帝師在邊關浴血奮戰運籌帷幄之中保護了靈界多年的安寧他能否在這個時候閒得無聊做出這般,不顧邊關戰役,囚禁輔國帝師的舉動,還是二說,若是輔國帝師有心反他,完全可以仗著他當時年齡過小,不對他好生教導,由著他長歪,怎麼會把他培養至此。
“靈王陛下此話從何說起,花顏與我是未婚夫妻,若非她現在身體還未完全痊癒,我們應該已經完婚了,何來禁錮一說?算起來,靈王陛下還要稱花顏一聲師孃呢,而淨蓮公主,在不久之後或許也是如此。”輔國帝師面上帶著幾分溫潤,但是看向淨蓮公主的時候,眼底卻是一片冰冷,淡淡的開口,若是仔細聽,還能聽出他的話語中有那麼幾分殺意。
若非,淨蓮公主還有幾分用處,他怎麼會留她到現在。
聽聞師孃二字,靈王的面色更是白上了幾分。
喜慶的紅色喜袍袖下緊握的雙拳,指甲都深深的刺進了肉裡。
其實,倒不是說靈王真的是非花顏不可,此時的他完全是處於一種,你們都不讓我喜歡,我偏要喜歡,你說不許我覬覦,我偏要得到的心態。
起初,他只是打心底覺得,輔國帝師奪了屬於他的,國民的尊重,所以輔國帝師的東西,他都想要報復的得到,輔國帝師越是對花顏看中,他也就越是看中。
雖然,到了最後見到她本人之後,不知爲何,一切就慢慢的變了質,他也不知道爲何,不過見了花顏一次,從那之後,就常常會不由的想起她。
花顏也常常會入他的夢,讓他心底的印象堅固……
如今,他婚禮上,聽人提及,輔國帝師此時在王城,卻不來道賀,反而只是送來賀禮,實在是蔑視王權,應該治罪的討好話音時,只是淡淡一笑,有些人就是這樣,牆頭草兩邊倒。
這會兒輔國帝師被他囚禁起來,一些看清局勢的人,自然是明哲保身,什麼也不做,甚至趁機歸隱,而有些看不清局勢的人,多是以爲輔國帝師氣數盡了。
牆倒衆人推,大概就是這麼一個道理,他們此時雖然知道輔國帝師是因爲被囚禁無法來道賀,卻直接跳過此原因,直接給輔國帝師扣上了個蔑視王權的罪名以來討好他。
可是也只有他知道,此時的輔國帝師雖然被他囚禁了起來,卻是勢力不減反增,他其實隱隱的也有些後悔,爲何當初要這麼衝動關起他,可是仔細想想,若是他不攻其不備,這時候輔國帝師指不定會不會真的起了反意。
明明他纔是靈界的王,可是他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拿輔國帝師來壓他,似乎輔國帝師纔是他們的主人一般,甚至於,他有時候要做什麼,都要被身邊的人彙報給輔國帝師,一點細微的小事情,都逃不過輔國帝師的眼睛,這種感覺讓他有種,自己是傀儡帝王的感覺,明明他纔是靈界的王!至高無上的王權掌管著,爲什麼要處處被一個臣子壓制?
所以他不甘心啊!
所以他纔會做出囚禁輔國帝師的舉動。
這些現在附和他的人,雖然是牆頭草,之前還依附著輔國帝師,轉眼間就搖著尾巴到了他這邊讓他非常厭惡,卻不得不說,被這些趨炎附勢的人這麼依附著,滿足了他的虛榮心,也讓他狠狠的發泄了一番長期以來被壓制的惡氣。
所以他沒有出聲制止,反而有著那些人拍馬屁。
當他們提及,帝師沒有來恭賀,是因爲藏了個人在府裡,他們甚至打聽到,有人喊那女子的名諱,似乎叫什麼花顏姑娘……
接下來他就不管不顧的來了這裡,把婚禮拋在了腦後……
現在想想,或許是有些衝動,但是他絲毫不後悔。
“花顏,你願意成爲我的靈後嗎?”靈王自信滿滿的問道,他身爲靈王,而輔國帝師身爲一個被囚禁的罪臣,誰更值得依附,一眼就可以辨認的出來。
可惜的是,花顏現在眼盲,根本就沒有辦法‘一眼’就可以辨認的出來。
“恕花顏愚昧,完全沒有聽懂閣下的意思,不過花顏既然是帝師的未婚妻,自然是要陪在帝師身旁,還望閣下不要拿花顏尋開心。”花顏說罷,微微的一點頭,然後回頭衝著帝師的方向說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你先招待客人吧,不必擔心我。”
“既然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帝師說完,手一翻從衣袖中取出,一個引路紙鶴,放在了花顏的掌心,便讓她先離開了。
而他自己,則站在原地對著靈王和淨蓮公主行了個禮儀,然後一派溫潤的笑著,笑的兩人心底直發毛,才虛手一擡,做出一副請的姿態。:“還請兩位同我去前廳稍作休息。”
“少來這套!”靈王皺眉,眼底的血絲都隱隱顯現出來。
“好,不來虛的,靈王陛下這般新郎官的打扮,這麼跑來我府裡,怕是不好吧。”輔國帝師收起笑容,面無表情的看著靈王。:“不知道的人,還當靈王陛下是準備逃婚呢。”
“這婚我還真就不結了!”靈王輕哼了一聲。
“靈王!”淨蓮公主不敢置信的看著靈王,她想過,靈王此時會衝動,也許她會失了面子,但是靈後的位置,終究會是她的,卻沒有想到,靈王竟然準備取消婚禮!
一時間,她對花顏的恨意再次攀高。
對此,花顏表示萬分無辜。
“不結?”輔國帝師輕笑出聲,看著靈王的眼神帶著幾分冷意:“你當你還是剛登基的小孩子嗎?什麼事情想做就做,不想做立刻就收手?這婚事是你自己選擇的,是個男人,就應該有所擔當,你這般丟下衆族的禮臣,不管不顧的跑來,丟的不是你自己的臉。丟的是整個靈界的臉面,你這般……”
“放肆!本王怎麼樣,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臣子指手畫腳,你不要仗著本王的父王當年的話就對本王頤指氣使,本王纔是靈界的王,你往高了說是輔國大臣,往低了說,其實不過是本王的父王留給本王的一條狗罷了,憑什麼對本王指手畫腳!!!”靈王打斷了輔國帝師的話,他最討厭的就是輔國帝師這種姿態。“本王已經長大成人,你卻依舊緊抓著權勢不放,分明就是對本王不足夠忠誠,有二心,本以爲這次你能對自己的所言所行有所悔悟,現在看來,你根本就沒有絲毫的悔悟!”
“悔悟?臣無罪!”輔國帝師說罷,右手擡起放在左胸前,面色嚴肅的說道。
靈王一聽輔國帝師這話,頓時氣火中燒,想要反駁,卻發現輔國帝師其實真正意義上,真的沒有什麼罪,就連他覺得對方有反意的這件事情,其實也有捕風捉影的嫌疑。
世人都知道,輔國帝師半生戎馬,束劍揚鞭縱馬與沙場,破魔軍,逆敗局,雖然名爲文臣,卻比將軍更爲得軍心,將軍令往往不及他一個手勢,戰鼓一起,金戈鐵馬一驚天地。
他到現在還記得,當初輔國帝師單膝跪在他面前,右手用力撞擊左胸,胸甲發出砰一聲悶響後,他所說的話:“臣此去,勢必禦敵於死地,就算流盡最後一滴血,也絕不後退半步,一日不收復失地,便一日不回!……,若臣無能,無法策馬復靈界山河壯,收復不了那失地,臣只願血灑沙場,絕地的廝殺,一身忠骨埋與敵骨之上,與那些敵人永世鬥下去!就算是死後,臣也希望有朝一日,能站在那沒有戰亂的烽火臺看風沙西卷掩殘陽!”
當時他還小,其實根本就不懂輔國帝師的話,只知道,當時的輔國帝師看上去,就像是要病死的人一般脆弱,他總覺得,輔國帝師會死在去戰場的路上,可是他沒有,非但沒有,在那次戰役之後,輔國帝師在軍中的人氣反而節節升高。
因爲魔族的強盛,靈族一直處於捱打的狀態,失地更是一塊接著一塊,靈族的士兵,幾乎都沒有了鬥意,若非他們身後是他們的國家,是他們的小家,是他們的親人,他們怕早就當了逃兵了吧。
而看上去似乎隨時都可能突然倒下的輔國帝師卻沒有絲毫退縮,更沒有如同之前的監軍一般躲在用士兵的血肉堆砌起來的安全堡壘內,安心的享用著精美的食物,香甜的水果,以及更多本不該在軍營出現的福利待遇,反而隨著大軍出戰,浴血殺敵,長槍斬沙場半壁,只是一戰,便斬落魔君數十將領的頭顱,祭奠戰死沙場的英靈,就算他最後一身狼狽,只能由身邊的人扶著,才能支撐住脫力的軀體,但是他背在身後的染血的戰旗卻是完好無損,隨風飄揚。
當有個將領問及,爲何要在最後去搶回旗子,把自己陷入危險之中時,他沒有回話,只是笑,但是笑意中卻棲息著幾分諷刺。
這些,都是他在事後聽人提及的,當時他覺得輔國帝師非常的厲害,不愧是他的師傅,每次輔國帝師收復回一塊失地之後回來,他都會纏著輔國帝師給自己講沙場的事情……,可是後來,輔國帝師在靈界的勢力越來越大,聲望也越來越高,他也慢慢的長大了,一切纔開始轉變……
可是,就算是如此,君到底是君,臣到底也只是臣!
“帝師,莫要忘了你的身份!”靈王輕笑出聲:“本王爲君!”
“臣自然明瞭。”輔國帝師垂下頭,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知曉他現在的表情如何。
“哼,知道便好,放心,婚禮依舊會正常舉行,說到底不過是娶一個女人罷了,喜歡與不喜歡都無所謂,就像是你說的,本王貴爲靈界的往,就要擔當的氣靈界君王的責任。”靈王說罷,衣袖一揮,便轉身離去,淨蓮公主先是因爲靈王的話有些憤恨,卻想到來日方長,便狠狠的一跺腳,跟了出去,臨走之前,還用勾魂的眼睛看了輔國帝師一眼,卻發現對方根本就沒有在看自己,才憤恨的咬牙離去,不過是一條狗罷了,自己何必如此憤恨,最多等她登上靈後之位,爲靈王生下繼承人之後,再好好的整治他一番便是了。
至於花顏,她身爲別國來做客的公主或許還有些忌諱,但是如果她成爲靈後之後,想要怎麼整治花顏,還不是動動小手指的事情?
很顯然,這淨蓮公主又忘記了,她的右手小手指已經沒了,或許她指的是左手小手指?
待兩位穿著喜服的人離開後,輔國帝師才擡起頭,臉上帶著溫潤的笑意,眼底卻是一片寒芒。
稍作停頓,便轉身順著花顏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再說花顏,離開了衆人的視線之後,自然也懶得再傻乎乎的牽著紙鶴,而是不緊不慢的跟在紙鶴身後,同金色傀儡聊天。
若是有人問及,她也完全可以說是聽著這紙鶴的翅膀下造成的風聲來前進,倒也沒有人會懷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