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雕城西南面,越過一條繁華的商業(yè)界街,依山傍水而建,有一座好不氣派的石堡。石堡門旁兩側(cè)立有兩座萬年美玉雕鑄的石獅子,通體晶瑩碧綠,傲然巍立,其表隱有靈氣繚繞,俱顯王者之氣。
仰視凝望,石堡門牌上赫然雕琢著兩個斗大的妖族文字“霸府”。文字龍飛鳳舞,蒼勁有力,顯是出自名家之手,且門牌通體丹漆鑲金,是由千年不朽神木打造,種種神跡,足顯示出家主身份地位不凡了。
霸府石堡較之納蘭石堡,有過之而無不及,無論兩側(cè)稀有美玉雕砌成的抄手游廊,或是各種天材地寶堆積成的假山、池水,亦或是主廳堂內(nèi)的名家字畫,皆略勝一籌。
堡內(nèi)雜役、丫環(huán)服飾艷麗、鮮華,且各個容光煥發(fā),瑩瑩滿面,皆是不凡之輩。霸府內(nèi)下等仆役穿著打扮皆如此,想必那家主不知會奢華到何種程度?
霸府石堡后進院內(nèi),一側(cè)極隱蔽的偏房寒閣里,一位老者微瞇雙眼,單拳支首,半躺在一玄木檀床之上。老者頭生一對金玉鑲邊的琉璃角,雙耳奇大,垂落于肩,除此以外,與常人無異。
老者穿著打扮頗為素雅,與霸府內(nèi)的奢華裝飾,顯得格格不入。他一身素色綢緞長袍,半裸上身,露出強健結(jié)實的肌肉。
玄木檀床后面,立著一面青玉屏風(fēng),上有金鑾、紫龍等真靈繡圖,下有名家執(zhí)筆,揮灑拋墨真跡,且通體泛著淡淡綠芒,隱有溫涼之氣從其內(nèi)滲出,實乃避暑之良品。
玄木檀床前,兩名面容奇艷,身材豐腴,肌膚似冰如雪的美貌丫環(huán),正執(zhí)扇舞風(fēng),與那屏風(fēng)的溫涼之氣契合,似給老者驅(qū)風(fēng)避暑。
說來也怪,此時正值秋季,天象漸寒,理應(yīng)加衣保暖才對,然則老者卻半裸上身,吸納溫涼之氣,實乃怪異之舉。
寒閣內(nèi),老者身前伏面跪著一位中年男子。男子細眉豆眼,尖嘴猴腮,兩縷如豌豆的胡須,偏又向上彎曲,長相頗為怪異。
男子眼角流淚,腰膝酸軟,不住的打著冷顫,顯是對這寒閣內(nèi)的溫度不太適應(yīng),且跪地時間已然不短。若不是他幾次捂住大嘴,強行憋住,說不上早就打多少個噴嚏了。
老者單手支撐而起,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緩睜雙目,淡淡道:“青才,老夫交待給你的任務(wù),辦的怎么樣了?”。老者依舊自顧舒展著身體,任由筋骨發(fā)出嘎嘣嘎嘣的脆響,且自立身而起,并未觀男子一眼。
男子揉了揉發(fā)酸的鼻子,深吸緩?fù)乱豢跉猓Ь吹溃骸袄蠣敚?jīng)過奴才數(shù)月來的打探,和咱們安插在納蘭府的探子來報,終于弄清了那人的來歷”。男子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眼簾低垂,自始至終,不敢直視老者,顯是對其頗為忌憚。
“哦?”老者眸光瑩亮,終于落在了男子的身上。他稍事整理了一下半裸的素色衣衫,又喝了一口丫環(huán)遞過來的冰茶,道:“既然已知此人來歷,還不快快給老夫道來!”。
“是,老爺!”男子雙手伏地給老者磕了個響頭,繼續(xù)道:“據(jù)探子來報,那人正是納蘭府大小姐納蘭蘇的同門師兄,且修為道行極深,若是信息沒錯的話,應(yīng)該是...應(yīng)該是靈海后期的修真者”。男子說道靈海后期的修真者時,語氣故意停頓了一下。雖說探子報來的信息,向來都準確無誤,然則事關(guān)重大,他又不得不小心為上。權(quán)且將責(zé)任全都推到了探子的身上,把自己甩的干干凈凈,男子處事積慮之深,不可謂不老奸巨猾。
老者微閉雙目半響,再次飲了一口清茶,道:“青才,此人若真是靈海后期的修真者,此次較斗比武,咱們霸氏家族麻煩可不小啊!”。老者說罷,大有深意的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子,似有意要考一考他。
男子雖眼簾低垂,然則仍可感受到老者異樣的眸光,連忙跪地磕頭,道:“區(qū)區(qū)一個靈海后期的修真者,又怎會成為咱們霸府奪魁的阻礙,要知道大少爺在前不久已經(jīng)進入到了假霧境界,距那化霧期也不過半步之遙,想那天秤島來的黃口小兒,根本不會是大少爺?shù)膶κ郑 薄D凶尤怨蚍诘兀缍勾蟮男⊙劬Γ瘟锪镆晦D(zhuǎn),靜等著老者的回音。
老者是何許人也,存在于世,足足二百余年,就男子那點恭維之音,他還能不知。老者面色赤紅,冷哼一聲,手中茶碗順勢仍在地上,摔成了瓷花。兩名執(zhí)扇丫環(huán)見狀微驚,趕忙拼命揮動著手中的羽扇,試圖給老者降溫。
青才立時面色煞白,連連伏地磕頭請罪,口中忙道:“老爺息怒,老爺息怒,青才知錯了,青才知錯了!”。
老者便是霸氏家族的執(zhí)掌者——霸天!由于其脾氣火爆,常有烈火焚身之感,是以久居寒閣,驅(qū)燥散熱,這也是他年過二百,仍體健如牛的訣竅所在。
要知道霸氏家族源于逐日洲裂蹄牛妖一脈,脾氣秉性火爆異常,且壽元并不很長,族中像霸天這般沒有仙根的凡妖,能活過二百的屈指可數(shù),寥寥無幾。
霸天畢竟是活了二百余年的老妖怪,深知動怒有傷壽元之理,趕忙深吸緩?fù)乱豢跉猓晕⑵綇?fù)一下心情,道:“快說!說實話,此次較斗比武勝算幾何?”。
青才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面色稍顯紅潤,干咽了一口唾液,道:“青才拙見以為,此次較斗比武,咱們霸氏家族最大的敵手應(yīng)是納蘭家族,至于另外兩大家族...夏侯家族的二公子和拓跋家族的三少爺,僅是靈海中期修為,皆不是咱家大少爺?shù)膶κ郑ㄓ屑{蘭府的外援敖廣,實力莫測高深,應(yīng)能與大少爺匹敵,然則勝算幾何,青才以為應(yīng)是各占五成!”。
“什么?只有五成?”霸天怒目圓睜,漸有火苗躥出,一對兒金玉鑲邊的琉璃角,時有火光閃出,而又斂入。兩名執(zhí)扇丫環(huán)不敢怠慢,玉手紛紛提速,羽扇涼風(fēng)、屏風(fēng)寒意,奔老者席卷而去。
霸天猶如一盆涼水從頭上澆下,心下怒火登時消散的七七八八。其中一名丫環(huán)見此,趕忙又遞上了一杯涼茶,霸天接過一飲而盡,心下爽意油然而生,道:“五成?太少了,霸氏家族數(shù)百年闖下的名聲,豈能毀在我霸天的手里,青才,你向來足智多謀,觸變不驚,這也是多年來府內(nèi)大小事都倚重你的根本原因,不知此次較斗比武你有何應(yīng)對良策?”。
青才如豆大小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霸天如此言語,城府技巧極深,近乎于置其絕境,無法巧言拒絕,不愧是活了二百余年的老怪物!
青才拋卻雜念,單手撫著如豌豆的胡須,微閉雙目,沉吟著。須臾間,他突睜雙目,眸光迸射,似想到了什么,道:“老爺,青才有一良策,不知可行與否?”。
霸天緩緩坐下,又飲了一口涼茶,擺了擺手道:“快快道來!”。
青才抹了一把胡須,微笑道:“老爺,飛靈宮初次主持的較斗比武,可有立下如此規(guī)矩?青才若是沒有記錯,唯有四大家族直系子弟或是婿媳方能參加比斗,而那敖廣與納蘭家族非親非故,只要咱們抓住這條小辮子,諒他也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來......”。
霸天眸光一閃,蒲扇大手猛然一拍額頭,似恍然大悟的模樣,嘆道:“青才啊,青才啊,老夫真沒有看錯你,當(dāng)初提拔你做霸氏家族的大總管,果然是明智之舉!哈哈......”,說罷,霸天面色赤紅仰天狂笑,一對金玉鑲邊的琉璃角,火光狂躥,勢若沖天。
兩名手執(zhí)羽扇的丫環(huán),大驚失色,不但手中羽扇一刻不敢停歇,另外一只手更是從地上的木桶里饒上一瓢冰水,不住的朝著霸天的頭上潑去。
霸天金玉鑲邊的琉璃角,似炙熱異常,遭冷水一潑,發(fā)出滋啦啦的響聲,冒起陣陣水煙霧氣,赤紅的臉面也褪色不少。
霸天自然感到了不妥,笑容呆滯了片刻,立時又恢復(fù)了正常。他轉(zhuǎn)首點了點頭,非但未對兩名丫環(huán)僭越之舉惱怒,反而對其施展的霹靂手段,大加贊賞了一番,真真是怪異之極。
霸天榮光煥發(fā),頭上的幾縷灰白發(fā)絲,似也越發(fā)烏黑了少許,口中嘖嘖稱奇,贊道:“妙,妙,實在是妙不可言,這回看那納蘭老賊還有何話好說?”。
青才伏地磕頭,面帶微笑,附和道:“老爺英明神武,蓋世遮天,霸氏家族千秋萬載,一統(tǒng)諸島......”。青才深知霸天脾氣秉性,雖然他嘴上極為討厭阿諛奉承之輩,然則其內(nèi)心卻相當(dāng)受用。此時趁他心情大好,忘乎所以之際,幾句好話奉上,還不叫他欣喜若狂致死。
與此同時,同樣的事情也發(fā)生在另外兩大家族府內(nèi),四大家族暗自較勁,私底下商量著應(yīng)對之策,為即將到來的蠱雕城較斗比武準備著。
納蘭府二進院落的一角偏僻處,一座由深海玲瓏珊瑚雕琢的假山下面,有一間寬敞的密室,密室內(nèi)納蘭拓海正與一名枯朽將死的老者攀談著什么。
“叔祖!此次較斗比武,你可有什么良策?”納蘭拓海雙手抱拳,鞠躬施禮,對那枯朽將死的老者極為尊敬。
“依老朽先前之意,在老朽坐化之前,將畢生所修的滔天法力,一股腦灌輸給蘇蘇,助其修為連破兩個境界,硬生生提到靈海后期,也好在較斗比武中大發(fā)光彩,為納蘭族爭名逐利,從而不枉老朽再世一回。現(xiàn)時看來沒有那個必要了,蘇蘇從天秤島習(xí)道歸來,竟然帶回來一副如此好的靈軀,老朽只需稍施手段,奪舍了那副靈軀,自然可以親自出馬,在那較斗比武中一雪前恥。”枯朽將死的老者,布滿皺紋猶如枯死樹皮一般的老手,撥開凌亂遮面的發(fā)髻,露出兩道烏黑瑩亮的雙眸。
納蘭拓海單手倒背,微瞇雙目,撫須沉吟,似略有所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