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州府衙設在商貿(mào)區(qū)和居民區(qū)之間,知府秩正四品銜。清晨時分,容輝趕到府衙前,見大街上行人絡繹,衙門里冷冷清清,于是拿起鼓錘,去敲登門鼓。
鼓槌落下,“咚咚”兩聲悶響,半晌沒人答應。容輝輕哼一聲,拿起鼓槌,稍運靈力。一錘落下,“咚——”,一聲悶響。前聲未絕,又一槌落。雙響共振,“咚——”,聲音更低。
容輝見還沒人出來,后聲趕著前聲,繼續(xù)敲擊。鼓聲漸沉,響聲過處,震得人心跳一滯。十幾槌后,槌落下已是無聲無息,鼓面卻“嗡嗡”鳴響,直震得大地輕顫,門柱搖晃,屋瓦“咳咳”作響。
片刻后大門開啟,爬出個戴弧頂高帽的緇衣差役,雙手捂著耳朵嘶喊:“不要再敲了,不要再敲了……”張開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容輝看見,微微一笑,這才放好鼓槌,跨入門中。登門鼓卻回響不絕,聲音漸行漸大,最后恍若雷鳴,片刻方止。
前廳中,三班棒役站定,擊地如搗蒜,齊聲呼喝:“威—武——”
“行行行……”容輝看見朱案前坐著個穿深藍色“忠靜官服”的中年,方知還在國喪期間,于是擺手招呼差役:“咱不是來告狀的,這沒你們的事!”說著翻手取出“銀冊”和“鐵卷”,往前一推,二物緩緩飄出。
眾人不過筑基修為,聽了鼓聲,早有預料。眼見容輝拿出兩物,紛紛失聲:“仙師!”
中年尚算鎮(zhèn)定,只點頭行禮。接過兩物,仔細看過,立刻起身,拱手一禮,恭恭敬敬地喊了聲“上仙”。
容輝知道朝廷最講品級,官大一級尚且壓死人,何況是二品“仙爵”。他習以為常,擺手微笑:“您是這里的父母官,您最大,不必拘禮!”
“是是是……”中年立刻走下石臺,親自捧還卷冊,微笑奉承:“請上仙到東廳里座!”說著向桌邊文書使了個眼色。小伙子當即會意,招呼眾衙役退出。
“不知李仙師駕臨,多有怠慢!”中年陪著笑請容輝坐到東廳上位。容輝也沒推辭,請他并排坐下,微笑詢問:“知府老爺,你貴姓啊?”
“下官姓方,洪都人士,弘孝三年進士!”方知府自報家門后,又問容輝:“不知上仙造訪,所為何事?”
“我是弘孝十四年正月封的爵位,這么說方大人還比我早十年入仕。按規(guī)矩,我該叫方大人一聲前輩!”說著拱了拱手,直言不諱:“我回祖籍,是想挑一處靈脈修煉,不知道方大人放不方便!”
“上仙愿在本府安家,是本府百姓的榮幸,下官歡迎之至!”方知府欣然應承,見書童端上兩盞熱茶,又吩咐他:“去,在我書房柜上,把靈脈輿圖拿來!”
容輝見書童去了,又問方知府:“你們這進士,是怎么考的,我倒是好奇得很!”
“院試、鄉(xiāng)試、會試、殿試,就是這么考過來的!”方知府猜到容輝所問,主動解釋:“品官俸祿分月米、本色和折色米,月米是靈米,本色米為白銀,折色米一般會折成些聚氣培元的靈丹。吏部每三年一大考,政績優(yōu)異還能發(fā)‘筑基丹’。雖然不如‘地仙’逍遙自在,也能修個‘人仙’,壽享百載!”說話之間,書童遞過輿圖。
張大人笑著接過,走到南窗桌前鋪開,請容輝相看:“光點越亮的地方,靈氣越濃,不過這幾處地方已有人圈定。上仙想要的話,就要去洪都找找路子了!”又指給容輝看:“不過這幾處地方也不錯,由上仙任選!”
容輝見靈氣最亮的幾山都不能選,不由暗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找到結(jié)界位置,指向南邊說:“這處靈脈挺大呀!”
“這是屏山,高一千三百丈。下九百丈如屏風屹立,上四百丈緩緩凸起,有三十里方圓,一千頃緩坡。”張知府微笑介紹:“不過那里雖大,可據(jù)說不太平啊!那個地方,還是不要選得好!”又指了幾處地方勸容輝:“上仙請看,這幾處地方依山傍水,也不錯呀!”
容輝擺了擺手,灑然一笑:“咱就選屏山!”又問方知府:“要辦什么手續(xù)?”
“這個簡單!”方知府說:“用精血在靈光上按個指印就行了!”又指了幾處紅印說:“其他上仙,也是這么按的!”
容輝點了點頭,用拇指在中指指端一劃,待鮮血沁出,一指點上。眼見靈光變紅,又問方知府:“還有什么事嗎?”
“再就是下官的事了!”張知府微笑解釋:“下官還要把上仙的事情奏上朝廷,朝廷才會給上仙特制一塊界碑,一張銅匾。估計下半年,就能下來!”說完看了看四周,又說:“下官先恭賀上仙喬遷,還有個不情之請!”
容輝點了點頭,微笑相請:“說!”
“下關(guān)有個遠房侄兒,今年十四,甚是聰敏!”張知府靦腆一笑:“上仙要是方便,喬遷宴上,我就帶他去見見上仙的金面。您要是滿意,看門掃地,端茶倒水,他都能干。說出去是在上仙府上當差,也好說房親事!”
容輝微怔,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當年母親送自己去秋月酒樓當學徒,也是這番說辭。心隨意動,眼前不由泛花,輕輕點頭,悠悠輕嘆:“都不容易呀!好,我見見,倒是方大人別忘了。”
“上仙,你沒事吧!”方知府忽見容輝滿臉愁容,不由輕詢。聽他答應,喜笑顏開,汲汲應承:“一定,一定!”兩人又客套了幾句,當容輝出門,已是巳初。
大太陽下,容輝憑虛御風,回到竹林小屋,見貓熊正在林中啃竹子,屋中卻已有人說話,于是招呼了一聲:“我回來了!”話音剛落,走出幾道倩影,當先一個少女身穿青羅半臂,眉清目秀,驚喜交集,卻是一臉憔悴。她看見容輝,先是一愣,立刻淚如雨下,伏地一拜:“二爺,婢子給二爺請安!”
容輝愣了愣,反應過來,驚呼出口:“玉釵!”見小姑娘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立刻上前扶起,笑著問她:“你怎么來了,你們好嗎?”
玉釵站起身來,紅著眼抽抽噎噎:“陸瀟誠突然召集起一眾小幫會,正在強攻山門!”說話之間,瀟璇、凌霄和容雪相繼跟出。
容輝看見三人緩緩點頭,一顆心直往下沉,呼吸間想起確有其人,沉聲詢問:“他還沒死嗎?”
“當年我們只是打傷了他,后來不是放他下山了嗎?”瀟璇輕哼一聲:“想不到他還有一番造化,竟然被界外的那些人看重,得授靈力功法。他給別人賣命,又拉攏了一眾小幫會,現(xiàn)在竟成了一股勢力。”
容輝臉色微沉,正色詢問:“咱當時不是安排下了一衛(wèi)人馬嗎,陸大海在干什么?”
“二爺當年說過,內(nèi)外軍之間不準換防!陸瀟誠散布了許多謠言,又事出突然,外二十五旗俱不聽調(diào)!”玉釵汲汲解釋:“陸將軍率領(lǐng)十三鎮(zhèn)中軍,二姨和三姨各領(lǐng)四旗禁軍,正在山中和一支神秘戰(zhàn)部糾纏。山上就只有三旗親軍,就快頂不住了!”
容輝心頭微凜,汲汲詢問:“那支神秘戰(zhàn)部有多少人?”
“只是一部分,不到三百人!”玉釵說:“可是法器精良,陣法詭異,我們完全不是對手!我奉太夫人的話,連夜趕來,本來是要請大姑娘和陳姑娘回去一趟的……”
容輝看了瀟璇一眼,心頭微沉,一字字地問:“這么說,他們是昨天開始攻山的?”
“是昨天午后開始的!”玉釵汲汲應承:“剛開始是幾名陽明修士,我們這邊依靠林姑娘布下的法陣,又有二姨、三姨和嚴總管出手,沒把他們放在眼里。后來大批筑基修士趕到,就開始強攻山門。”
容輝點了點頭,抬手在身前輕揮,拿出長槍,急催靈力,以神念轉(zhuǎn)空。槍身輕鳴,嗡嗡震顫。瀟璇見了,暗暗點頭,在腰間抽出軟劍,依樣畫葫。
容輝急催功力,臉色漸白,片刻方停。他將長槍遞給玉釵,鄭重囑咐:“此槍界內(nèi)無人能擋,卻誰都能使,就是不能出靈山谷地。你只要注入靈力,它就能帶你飛回。”
瀟璇也遞出軟劍,鄭重告誡:“這把劍鋒利無比,可以化作一縷銀絲,百步內(nèi)取人頭顱,無往不利。你自己佩戴,也不能出靈山谷地。要是長槍落入敵手,以此劍殺之。”
玉釵點頭應是,連腰帶一起圍上。拿起長槍,縱身躍起。容雪見了,揚手拋出一瓶靈丹。玉釵伸手接住,注入靈力,破風而走。容輝看見她北去,喃喃嘀咕:“一息百丈,也就兩個多時辰能到。但愿他們能堅持到中午!”
“界內(nèi)都是筑基修士,只要神槍一到,強敵立退。”瀟璇沉著臉點頭祈禱:“但愿這次能化險為夷!”又問容輝:“我們能不能也封印修為,進去一趟?”
“要說封印修為,師妹的水靈力最好封印!”容輝精神一振,商量凌霄:“你進界內(nèi)走一趟吧!”
“可以封印嗎?”凌霄見瀟璇和容輝目光灼灼,輕咦一聲,當即盤膝坐下,任由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