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得快要碎掉了,顧青蔓的意識已經因為這種痛楚而慢慢渙散,她屏住呼吸,減少身體需要的能量,癱軟著被夏一達抱在懷里,這樣的狀態,說得難聽一些便是茍延殘喘。
白雕從天際飛了過來,輕輕地落在她們身邊,夏一達看到它的嘴巴里含著一樣東西,連忙伸出手,那白雕果然將嘴巴里的東西吐到了她的手心里。
“藥?”夏一達有些奇怪地看著白雕,看來這只雕是有主人的,否則上哪里去叼來的這種東西呢?而這方園幾十里都是昆侖山的地盤,唯一有可能讓這只雕拿藥給她的人,便是良宴。
“是你的主人讓你拿藥過來的嗎?”夏一達很認真地問著,說完又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一只鳥兒怎么可能聽得懂人語呢?
可是,那只白雕卻好像真的能聽懂似的,低鳴了一聲,然后從不遠處將水壺拖了過來,丟到夏一達的身邊,示意她用水將藥給顧青蔓送服下去。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死馬當成活馬醫了?!鳖櫱嗦呀浕杷^去很久了,這樣下去的話,肯定是不行的,夏一達決定冒一次險,反正她都已經這樣了,良宴再怎么不想見她,也不至于會給她下毒才對。
小心地捧著水將那粒藥丸喂進了顧青蔓的嘴巴里,夏一達將她放平躺好,用衣服輕輕地蓋在她的身上,俯身聽到她的呼吸已經平順了很多,緊皺的眉頭也已經打開了,整個人都陷入了熟睡的狀態,看來這藥的確是有奇效的。
夏一達忙完這一切,想起身去謝謝那只白雕,可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那只雕已經飛走了,往桃花林中飛去,不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夏一達知道這必定是良宴所在的方向,所以恭恭敬敬地朝著那個方向敬了一個禮,表達自己的謝意。
清晨第一束晨曦刺破了茫茫的黑夜,天色漸漸地明亮了起來,草原上的空氣,稀薄而清新,鳥兒開始歌唱,婉轉呢喃,是這個世間最出色的演奏家。
顧青蔓覺得這一夜睡得好沉,所以,當晨光將她叫醒的時候,她懶懶地伸了個懶腰,覺得精神好多了。
揉了揉眼睛,看到的是清明的天與地,茫茫的草原,天際廣袤開闊,一望無際。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再度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眼前的確是天與地,沒有了那片開到妖冶的桃花林,也沒有了那煙霧繚繞的障眼法,一切都是真實的景象。
良宴將陣撤走了!
“夏一達,你快點看——快看啊!”顧青蔓興奮地跳了起來,拉起了還在睡夢里的夏一達:“桃花障不見了!”
昨晚一夜都沒有睡好的夏一達好不容易等到天快亮了才瞇上了眼睛,沒想到就被顧青蔓這么粗暴地叫醒了,她不滿地嘟囔著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場景,也不由地微微一怔。
“真的是他??!”夏一達喃喃自語:“看來良宴真的是決定原諒你了,又是救你,又是給你送藥的?!?
“救我?給我送藥
?”顧青蔓聽得一頭霧水:“你說的是什么意思啊?”
“昨天晚上你犯病昏迷了,所以并不知道,你說的那只救你的白雕又回來了,給你帶了一粒丹藥,我喂你吃下之后,你的癥狀便減輕了很多,只不過你當時睡得太死不知道而已?!毕囊贿_開心不已:“所以,我就知道這只白雕一定是受人所使,會是誰呢?這遠近也只有一個良宴而已了?!?
仔細想想的確是這么回事,顧青蔓也覺得很開心,拉著夏一達的手手舞足蹈起來:“這么說他真的已經原諒我了?”
“當然嘍,否則為什么要除去這個桃花障?分明是讓你上山去找他嘛!”夏一達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功夫不負有心人,雖然一開始她并不贊成顧青蔓這種傻呼呼的行為,可是,如今看來卻是對的,她還是打動了良宴:“還不快去?”
“我知道了。”顧青蔓看了一眼前路,傳說中的“地獄之門”此時道路寬闊,陽光照射在那里,明媚無比,仿佛在迎接著她的到來:“一達,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上山去尋他?!?
“好啦,那你一定要小心一點?!毕囊贿_知道她小女兒家的心思,一定是有一肚子的話想對心上的人兒講,有自己在,的確是很不方便的,于是,很識相地答應了,順便還不忘取笑她幾句:“就知道你會重色輕友,到這個時候,就想著要把我丟到一邊了?!?
“哎呀,你就不要笑我啦,等你有了心上人,就會明白了?!鳖櫱嗦戳丝催h處沐浴在晨光里的雪山,幽靜婉約,亭亭玉立,她恨不得能夠馬上飛上去。
“不逗你了,我知道你的心早就已經飛過去了?!毕囊贿_后退了一步,將自己身上的挎包掛在顧青蔓的脖子上:“里面有干糧和水,我回家去等你的好消息啦!”
顧青蔓點了點頭,誠心地道了聲謝謝,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踏上了上山的路。
雪山茫茫,山下晴空萬里,熱暑難當,山上卻是飛雪飄飄,寒風陣陣,顧青蔓卻顧不得雪霜割面,快速地往山頂進發。
山上機關盡除,上山的路顯然輕松了很多,她一路通暢地走過來,越發相信良宴是真的已經原諒她,歡迎她的到來的。
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頂,看到了那間熟悉的小竹屋覆蓋在冰雪之下,屋檐下的冰凌都已經掛得老長了,門是虛掩著的。
“良宴——良宴,你在嗎?”顧青蔓焦急地奔了過去,卻沒有人回應,于是,她上前去推開那間小竹屋的門,可是,屋子里一個人影都沒有。
人呢?難道是出去了嗎?可是,沒有道理他去除了所有的機關迎她進來,自己卻躲著不見人啊,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涌上了她的心頭,顧青蔓心里的那股熱情因為這樣的想法一下子就涼了下來,又仔細地找了一個附近的每一個角落,沒有人,良宴根本就不在雪山上。
顧青蔓失望地坐在桌邊,看到了桌子上有一張信箋,箋上寫著一行字,
銀勾鐵草,正是良宴的筆跡:“緣生緣滅,此生不見。”
她滿腔的熱血一下子就冷卻了。
此生不見,良宴竟然如此狠心,此生都不準備與她再見了嗎?
顧青蔓傻傻地坐在那里,想哭,卻發現自己一滴眼淚都哭不出來了。這里是良宴的家,他原本就不是一個愛出門的人,可是,因為她的到來,他連家都不要了,也要躲開她,看樣子,真的是下定決心要和她斷得干干凈凈了。
顧青蔓準備了好多好多懺悔的話,可是,為什么,連一次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她呢?
外面的風更大,雪更急,吹在她的臉上,卻像毫無知覺一般,也不覺得疼了。顧青蔓就這樣從天明坐到天快要黑了,又從天黑木木地坐到了天明,她的四肢都要凍得麻木了,可是,依舊沒有將良宴等回來,就連那只白雕也不見蹤影。
第二天的清晨,雪山上的雪停了,升起了難得一見的太陽,太陽光暖暖地將雪地鋪上一層金色的地毯,有小松鼠在林子里蹦來蹦去的,原本是一個充滿了活力與希望的早晨,可是,在顧青蔓的眼里,卻如世界末日來臨。
她揉了揉酸痛的四肢,將良宴留下的那頁紙揉成了一團,扔進了雪地里,然后滿懷著絕望的心情,離開了小竹屋。
回到山下的部族時,顧青蔓全身都狼狽透了,從雪山上下來時,她的衣裳都被雪水打濕了,下了山之后又被炙熱的太陽很快地烘烤干了,她卻忘記了脫衣裳,就這么穿著厚厚的小襖行走在烈日下,幾乎有些不辨方向,直直地往前。
還是正在放牧的夏一達最先看到了她,連忙騎著馬兒走到顧青蔓的身邊,跳下來,看到她一臉茫然的神情,有些奇怪:“你怎么了?怎么沒精打采的樣子?是不是那個良宴不肯原諒你?。俊?
顧青蔓像是沒有聽到她的問話一般,繼續往前走著,夏一達一把拉住了她,強迫她看著自己:“你倒是說話啊,這個樣子真的是急死人了,是不是他將你趕下山來了?”
顧青蔓這才看清拉住自己的人是夏一達,突然撇了撇嘴,“哇”的一聲便哭出了聲來,伸開雙臂,抱緊了夏一達:“嗚嗚嗚——他不在,他根本就不想見我,知道我要去找他,所以已經走掉了?!?
“什么?怎么會這樣?”夏一達有些不理解了:“既然如此,那他昨天晚上為什么又要叫白雕去救你呢?”
“我——我不知道?!鳖櫱嗦瘡闹衼恚е囊贿_,也顧不得旁邊是不是有其它的牧民,就這么嚎啕大哭起來。
夏一達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感慨萬分,人生真是處處地充滿了意外,當她以為終于可以塵埃落地的時候,沒料到又會出現這樣的意外,顧青蔓這一哭,讓她的心也覺得酸酸的。
可是,她卻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安慰對方,這個時候,無論說什么都是無用的。
傷心就是傷心了,除非愛人可以回來,否則心頭的傷永遠都不會愈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