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委實好聽得緊.夏溪苽下意識的朝聲源看去.便見一身著深藍色華服的男子.步履穩健的向她靠近.
此人生得劍眉星目.棱角分明.薄脣微微抿起.襯得他一張英俊的臉莫名有幾分肅殺的味道.
夏溪苽不由坐挺直了脊背.努力在記憶裡搜索著此人的名號.奈何反覆搗騰無果.只得蹙眉目不轉睛地繼續注視著.
許是那眼神太過熾熱.來人亦看著她.漫步上前坐在她牀的邊沿.
然後.那厚實的手掌緩緩舉起.在夏溪苽以爲他就要呼她巴掌之際.毫無預兆的輕輕撫上她蹙緊的葉眉.嘆道:“都不記得了嗎.”
他指腹有著厚厚的老繭.該是個練家子.
夏溪苽此刻已魂飛天外.站在一旁的阿童依舊喋喋不休.“可不是嘛.太子爺您都不知道.哼哼姐連和阿童掏過屎蛋的事都不記得了.”
夏溪苽被他這嘮叨聲稍稍扯回思緒.努力讓自己無視掉那所謂的屎蛋.揀出關鍵詞問道:“太子爺.”
來人還未答話.阿童又在邊上叫起來.“你連太子爺也不記得了嗎.”他大抵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來人一道凌厲的眼刀乖乖閉了嘴.
來人緩緩放開落在夏溪苽眉上的手.一副和藹的模樣.“忘便忘了.孤是西海太子楚凌風.別來無恙.”
他的嗓音天然帶著低啞的磁性.同他那英氣的面龐本應格格不入.卻不知爲何由他表現出來有一種獨特的韻味.
夏溪苽怔怔點頭.不由自主便帶出了現代的習慣伸出手同他握住.“你好.我叫夏溪苽.”
楚凌風低頭看向夏溪苽同他緊握的手.劍眉微微皺起.“夏溪苽.”
阿童果不其然又一次插話道:“天哪.哼哼姐.夏溪苽可是同西海斷絕關係的小女兒.仙界出了名的背信棄義之人.你冒充誰也不能冒充她啊.”
當著她的面罵她.還真當她是個軟柿子了不成.
夏溪苽忍無可忍.終於爆發道:“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說了是夏溪苽就是夏溪苽.你才背信棄義.你全家都背信棄義.還有.哼哼姐丫的到底是誰啊.我聽都沒聽過.”
阿童被這一吼.綠寶石般的眼眸很快蓄滿淚水.委屈道:“哼哼姐.你都忘了.我們剛剛見面的時候我問你叫什麼名字.你就一直哼哼.你當時不會說話.我以爲這便是你的名字了.哼哼姐……你連你自己是誰都忘了嗎.”
聽他這話.哼哼姐從前是個啞巴不成.
夏溪苽無奈至極.只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楚凌風.認真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是如何把我擄來的.但我真的不是哼哼……”
她話還未說完.阿童再度接口.小臉擺出邀功請賞的神色.“哼哼姐你都不知道.自從你從懸崖下摔下去之後我們太子爺有多著急.四處派人尋找.日日寢食難安.
好在終於在半個月前叫我們留在人間的手下尋到了你的蹤跡.那日我眼看你就要遭遇不測.便急急颳風引來急雨.趁著一片漆黑將你偷偷救了出來.怎麼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阿童說著.喜滋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夏溪苽終是聽出了端倪.“我一直便覺著近來總有人跟蹤我.原來是你們.”
“對啊對啊.”阿童說得理所當然.而後又睜大他的眼珠認認真真的打量著夏溪苽.“哼哼姐你快跟我說說.那日明明是你的大喜之日.你好端端的爲何要從懸崖下跳出去.這倒罷了.更稀奇的是除了腦子摔得不太靈光外.連啞巴這樣的不治之癥都給摔好了.”
你才腦子不靈光.你全家腦子都不靈光.
夏溪苽拼命壓制住自己再想要的罵人的衝動.深吸口氣沉下心來細細琢磨.
雖說掏屎蛋的事她敢拍著胸脯百分百的保證自己沒幹過.但如果說逃婚跳懸崖之類的事情.她依稀還是有點印象.
那時候她自以爲自己是在做夢.事後回想起來大概是第一次穿越死的太快.上天垂簾給了她二度穿越去仙界的奇妙之旅.
如今看來.顯然是逃婚的婆家找上門同她算舊賬來了.
莫不是這世上竟還有第三個同自己長相一樣的人嗎.
夏溪苽尚在思索.在她牀沿坐著的楚凌風已緊了緊握住她的手.面上一派釋然.“那懸崖下連著的是通往西海的天河.看樣子你竟是意外修得仙緣得了仙人之軀.也罷.縱然前塵往事一概忘卻.你我終是因禍得福得以長相廝守了.”
“等等.等一下.”夏溪苽抽出手擱在兩人之間.“這位太子爺.我們之間顯然有什麼誤會.我即便是那哼哼姐.卻也不過只有片刻的工夫.那時候我莫名其妙佔據了她的身體.我連動都動不了.是那具身子非要往下跳的.”
作爲一個德藝雙馨的理工女.能說出這樣一段條理清晰的話來.委實是難爲她了.
更無奈縱然夏溪苽如此認真的辯解.楚凌風都是一副不準備買賬的模樣定定看著她.
夏溪苽被他看得心底發虛.不自在的撇過頭.遠處色彩斑斕的魚羣依舊悠閒自得.阿童有一句說得沒錯.東海確實是比西海更加精緻漂亮些.
空氣間漸漸染上一股肅殺的氛圍.連素來愛插話的阿童也沒了動靜.
餘光瞥見楚凌風有些陰霾的俊臉.夏溪苽覺著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便生生擠出一張笑臉諂媚道:“你看.我該說的都說了.是不是該放我走了.”
她走之後也不知道竹屋那頭又發生了什麼事情.雲衍他是否已回了天界.
想起雲衍.夏溪苽心頭便涌出三分甜蜜七分惆悵.
那個吻帶著雲衍獨有的淡墨味道.夏溪苽幾乎立刻便分辨出來.
他要她等他.又是否早已料到了東海會派人攔截.
一切似乎再次變得毫無頭緒.夏溪苽只覺身處迷霧.怎麼也看不清明.
思量間.夏溪苽下巴一痛.回神時便見楚凌風已伸手捏住她到底下顎.眸光深邃嚴厲.“我不管你究竟是誰.但無論如何都是孤未過門的妻.孤再給你兩天的時間好好考慮.屆時若還是今日這般答案.那便由不得孤了.”
他聲音依舊低沉好聞.卻莫名帶著一份涼意.饒是夏溪苽這樣老臉皮厚的.也有些招架不住.
奈何她最聽不得別人這樣強勢威脅的話.倔脾氣一上來.當即一把拍開楚凌風的手.璀璨的雙眸毫不示弱的瞪回去.“你這人有完沒完.我都說了不是.何苦一直糾纏.你不放我走是不是.好啊.我自己回去.”
臨走前氣勢洶洶的瞪了楚凌風一眼.毫不遲疑的下牀便走.
然而她這股氣勢將將發揮到一半.下一秒手腕便被人捉住.下顎再度被他鉗制.
“你可知從前以這樣的態度同孤說話的人.都是什麼下場.”
夏溪苽大概是真真被嚇傻了.竟就這麼癡癡道:“什麼下場.”
楚凌風眼底劃過一絲狠戾的笑.“抽筋剝皮.生不如死.”
這樣的話倘若放在一個無賴的嘴裡說出來.任誰都會只當是玩笑聽過去.偏偏楚凌風那肅殺氣息太過濃厚.令夏溪苽下意識地便深信不疑.
常言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夏溪苽也不是個傻子.乾笑一聲推開楚凌風的手.笑道:“哈哈.太子爺嚴重了.我同你說笑呢.別當真啊.”
楚凌風面無表情的看著夏溪苽.冷哼一聲.一甩衣袖留給她一個深藍的背影.“你好好考慮清楚.兩天後孤再來找你.”
見自家主子離開.阿童恨鐵不成鋼的瞅了夏溪苽一眼.也便一跺腳.離開了.
獨留夏溪苽一人愣頭愣腦的站在原地.
要說這東海太子爺委實喜怒無常得緊.前一刻還對你溫柔備至.下一秒就可以掐著你的脖子要了你的命.
而比這更讓人無語的是.夏溪苽甚至還沒有弄明白他究竟是想要讓她考慮清楚什麼.人已經無比瀟灑的消失不見了.
“切.雲衍從未兇過我一句.你區區一個東海太子就敢對我指手畫腳.擺這麼大的臭架子.還真當我怕你不成.”
夏溪苽心有不甘的衝著楚凌風做了個鬼臉.這才又坐回貝殼牀上想事情.
走還是要走的.不過卻不能是現在.
她尚未摸清楚從東海龍宮逃離的路線.而昏迷前雲衍那句“等我”.亦讓夏溪苽感到遲疑.
她想.自從一重天那戰之後.她就應該是知道的.
憑藉雲衍的身手.若執意要救下一個人.怕是這世上根本沒有人能夠攔得住.
但這一切如果真的是雲衍安排好的.那他又是如何得知東海會派人找她.目的又是爲了什麼.
左思右想也尋不出個像樣的答案.夏溪苽長長的嘆了口氣.索信又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雖然暫時是要在這裡呆下的.卻也不能坐以待斃.多多瞭解瞭解周圍的情況.總歸是好的.
好在楚凌風看似古板嚴肅.但並未找人將她鎖在門內.這一趟出行可謂是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