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自盤神開闢鴻蒙,始有天界,誕生於盤古頭部的大羅混元金仙將天地造化爲九天十界。
九天之中,第一重天稱作赤霄天,
第二重天稱作化羽天,
第三重天稱作玉京天,
第四重天稱作青宵天,
第五重天稱作超梵天,
第六重天稱作餘禹天,
第七重天稱作紫霄天,
第八重天稱作清微天,
第九重天稱作無極天。
九天,以赤霄天最低,以無極天最高,僅在大羅天之下。
大羅天,更在九天之上,獨立成界,總括諸天。
三大仙祖重置九天之後,九天運行道機自然有極大的變化,但九天原本各自的體量大小、境界高下依舊,甚至在三大仙祖的大道玄機刻意遮掩下,九天中的諸仙萬靈根本不知道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在他們的感知中,天還是那個天,道還是那個道,沒有什麼不同。
九天劫結束之後,又過了五百年悠悠歲月。
。。。
赤霄天界,有仙界、覺界、真魔三界。
最爲廣大的仙界,佔據了赤霄天中心區域及廣大的周天,將其餘兩界擠壓在遙遠的天界邊緣。
因此,一般情形下,在諸仙的認知中,仙界的概念,幾乎等同於天界。
太玄山,號稱萬山之源,居於仙界的中心區域,其諸多真脈,成十方縱橫之勢蔓延不絕,遍及整個天界,是名副其實的萬山之祖。
玉京作爲仙界之都,便位於太玄山下,在其餘脈綿延的某一分支上。
仙都玉京城,內城爲天庭,外城爲三千護城。
天庭深處,有一處蓮池,池畔御風亭內矗立著一座古老的玉碑,上刻“神譴”二字。
據說這塊年代久遠的碑,自天外來,因此最初這方仙池便叫做“神譴”池。
後來,一代代仙界皇朝漸漸懷疑了此碑的來歷,以及兩個字中蘊含的奧義,引以爲不詳,心生牴觸。再後來,此亭便自然被花樹瑤草淹沒,池子也改稱爲“化仙池”,直至如今的未央大帝時代。
這方池水,是本界仙真聖靈降誕之處,極其不凡!
但是,天劫中,這池子就是廢了,從此仙人只見化道和隕落,不見重生。
天庭震恐,但是無計可施。原本負責迎接新生仙人的迎真殿仙官,各各愁眉不展。
。。。
夜,星辰靜謐,玉京城內外,仙風飄蕩,與往昔一般無二。
月上中天,仙都處處瀰漫著某種奇香,聞之若有若無,漸漸連同夜空都被一層奇異的粉色籠罩了。
往昔的遊神散仙,最愛乘著星月之光,漫步雲端。那些玄禽異獸也要吞吐月華,這時候卻都不見蹤跡。
據後來許多仙人回憶,那一晚所有仙人都有極其美妙的覺受,心神合一,皆不由自主進入甚深寂定之中,直到天光復明。
三千護城,只在玉京三面圍繞,唯獨其背面沒有拱衛,因爲那一面有太玄山。
太玄山腳的一處不知名山谷裡,所有的土石以及草木都自然而然地散發出柔和的熒光,晶瑩潤澤,絲毫不刺眼,這時候更是從草木中,蹦蹦跳跳,鑽出許多精靈。
從土中鑽出的精靈有半尺高的,也有三尺高的,杏黃色衣裳帽子,樣式怪誕,在林地的低矮空間飛掠,身姿有些踉蹌孟浪,看起來這些精怪道行甚是低微。
石頭裡面出來的精靈們也差不多少,只是身上的光暈較之土中精靈亮上許多,已經可以呵風呼氣,在空中爬飛數十丈高,比前者可是強了許多。
山谷中的樹木粗大而古老,枝幹虯結,青光閃動中,顯出一個個挺拔的身姿,衣裳華美,男女都有,舉止斯文,頗有仙氣,他們多數不會遠離樹身,彼此間打躬作揖,聊得很是開心。
花草中小心翼翼鑽出的精靈都是幾寸高的美少女,一個個婀娜多姿,嬌羞怯怯,她們穿著七彩的衣裳,凌風飄舉,翩然起舞,身上點點流光,華彩四溢,這片山谷頓時熱鬧起來。便是星月的清光都柔和了幾分。
瀰漫一切的粉色與奇香,似乎對精靈們沒有任何作用。
有風從太玄山中起。
夜空裡忽然出現五色玄光,瞬間照徹了這片山谷之地。
不知是隕落的星辰,還是天外的神明,這玄光彷彿從遙遠的天際而來,似幻似真。因整個仙都都處在最微妙的迷醉之中,無人能查。
“轟!轟!轟。。。”
忽然之間,巨大的響動從谷底巖石地脈深處傳出,精怪們剎那間各歸本體,消失無蹤。樹幹輕輕顫抖,花草無風自動,顯然嚇得不輕。
仙界無惡靈,即便山中有玄獸,也是仙禽異獸,絕無嗜殺成性之邪惡生靈,然而小心無大錯,這天劫剛過去不久,也要防著魔界的邪物趁虛而入不是?
月光下的山谷某處,一陣煙雲騰起,忽現一座蓮臺,一位赤腳盤膝的少年,正端坐蓮臺上。
那蓮臺發出強烈的光芒,少年身上也有茫茫的白光。
白光源自白衣,神色茫然的少年,左右顧盼多時,方纔下了蓮臺。那蓮臺發出一聲輕響,倏忽不見。
少年面露不解的神色,眉心輕蹙,似乎在思索什麼,少頃,他一臉驚訝,墨玉般的眼瞳裡閃過一絲慌亂。
擡起一足,謹慎地踩下,片刻後,邁出另一足,一步、兩步、三步,少年輕輕呼出一口氣,喃喃自語:這又是哪裡了?
他又仔細看了看夜空,雙手攏在背後,乘著月色,在這片山谷中走著,漫無目的,面色漸漸凝重。
少年身形高大,足有十丈高,自他出現在這方天地之後,虛空中便有了只有他才能聽見的異響。
“沙沙沙”,彷彿神蠶吞食神木青葉,“闢噼啪”,彷彿自然之靈孕育出一縷輕靈的雷火。
漸漸有云光與月華,還有周天瀰漫的虛無之氣向他身體靠攏。遠處的太玄諸峰,也有無形無相的氣息不斷涌來。
山谷中,夜風漸起。所謂天人感應,萬氣交匯,自有風雲激盪。
這一切,只有少年可見、可感。
遠處的精靈們,於茂密的枝葉從中,探頭探腦。
“這是什麼人啊?”一個憨憨的黃衣精靈問道。
“笨蛋,仙人唄!還能是誰?”一個石頭精靈罵道。
“不對啊,他身上怎的沒有圓圓的仙光?難道是護城裡面住著的百姓?”另一個精靈疑惑道。
“切,百姓怎麼能到這裡,他就是仙人,只有仙人能承受這裡的氣息。再說了,你又能離開神山一步,去到那些護城了?可笑,可笑!”第四個精靈身量比較高大,看上去年歲不小,許是見多了山腳下遠遠守護神山的仙人天將,他的見識遠超同類,“咳咳,據說一些大仙,就喜歡隱匿氣機和仙光,這叫和光同塵!懂不懂?”
“有沒有別的可能?比如,他是一位覺仙?”第五個傢伙腦洞大開,不等他自鳴得意,只聽得“劈啪”聲響,腦瓜上已經捱了幾巴掌。
“覺仙都是捲髮,藍色的,知道不?這是常識!”
“君子。。。那個啥,別動手啊!那個啥,還就不許他是魔仙啦?”腦洞大開的傢伙很不服氣,繼續撕裂著洞口。
“胡說八道,不打你打誰?真魔都穿著黑衣服,長相嚇人!”,啪、啪、啪!
精靈們爆出鬨笑。一個嫋娜的身影,藉機向前飛了幾尺,以嬌怯的細弱聲音道:“就是啊,你們看,他好帥啊!”
似乎聽見了精靈們的竊語,少年忽然停下了腳步。
然而他只是想起了什麼,急切的自懷中取出一物,乃是一個五寸大小的紫金玉函,一經此間夜空照耀,便生出花瓣狀的層層異彩,將少年照進一片玄幻的網紋中。
少年修長的手指,揭開玉蓋,裡面是一枚墨色的玉簡,上面有細密的金線流動,慢慢顯出幾行文字來。
他似乎不大識字,睜大晶亮的瞳孔,正一個個仔細辨認時,忽有神秘的青光,從遠處太玄山襲來,直射在那枚玉簡之上,不等少年有所反應,那些細密的仙篆文字便消失無蹤了。
少年大驚!好在他素來心止如水,很快便平復下來,容顏重歸淡定。
仙文消弭,其中必有緣故,少年窮盡目力,依然無法洞穿並不黑暗的夜,亦無法洞徹神山四周縹緲的雲氣。
那山是個什麼山呢?好像我該是爲此而來,怎麼什麼都想不起呢?
這是一種冥冥的感覺,很是虛幻。
他喃喃自語,努力梳理著空空如野的識海,想要從那浩瀚的神念靈源中找尋答案,然而一無所獲。
精靈們看到這一幕,個個莫名其妙。
繼續走著,少年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猛然回頭望向那甘泉涌起之處,卻再也找不到那處泉眼了。
因爲在他行經之處,已經到處都是泉眼!
少年眼中驟然射出神光,整片山谷,不知從何而來的泉水汩汩流淌,細碎輕微的聲響彷彿天籟之音,十分美妙。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這片巨大的山谷已經被泉水淹沒了大半。少年似乎不想浸足於水,在泉水涌到腳下的那一刻,輕身而起,浮上虛空,自然而然地盤膝靜坐,兩手結了道印,注視著水波之盪漾。
在太玄山而來的清風吹拂中,月光忽然就暗淡下來,大團的雲影投射在整片山谷上,緊接著竟然有細密的雨水從天而降。
高天隱約有電光劃過,拖著長長的不規則尾跡,消失在某處不可捉摸的地方,便是少年傾盡神念感知也無法測度。
當雨水匯入泉水,形成最初的漣漪,有一支青蓮鑽出水面,迎風搖曳,這種莫名的變化使得少年面露訝異之色。
接下來,無數蓮花從水裡生出,密集的蓮葉覆蓋水面,蓮花朵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盛開後的花朵足有八尺見方,每一座金色蓮臺上都盤坐著一個看似兩三歲大小的童子,穿著青色的衣裳,黃髮垂髫,面如滿月。
少年見到這一幕,猛然間,好像記起了什麼:“仙界!又是仙界!我是仙啊!”
他頭上的逍遙巾隨風輕舞,素白色仙衣勝雪,說不出的飄逸出塵。
山谷四周,那些膽小的精靈總算是靠近了些,再度發出細密的聲音。
爭爭吵吵的精靈們,死死盯住少年和他周圍的一切。很顯然,這片憑空出現的泉水,還有無數的蓮花小人兒,帶給他們太多的困惑與不解。
雨還在下,泉水還在漲,少年卻閉上了雙眼,一動不動,彷彿覺仙入定。
天地間無量的氣息繼續向著他匯聚,並且漸漸顯出深淺不一的色彩,不再遮掩。少年明顯已入了定,渾然不覺身周的一切。
他的身上忽然發出許多細密的聲響,繼而華光大作,與外界的那些有形無形的靈韻光華交接在一起,似乎在抗拒,又似乎在交融。
漸漸地,少年的肌膚有了某種難言的變化,彷彿被鍍上了一層光膜。他的白衣散發的清輝,也不再那般耀眼奪目,明顯有些暗淡下來。
。。。
“哎!”
一聲輕嘆,帶著無盡的幽怨和無奈。
這處山谷外,出現了另一位少年,穿著碧綠的一雙草鞋。
在夜色掩映下,他的神情焦慮,容顏有些憔悴。
他一路躑躅而行,每一步都極其艱辛。
他完全失去了幾日前,戲耍金仙境強者時的從容,虛空也不再是處處有漏可鑽的虛空。
無論他怎樣變換方位,施展異術,他前行的方向必然生出最強大的虛空渦旋,無數看不見、摸不著的盤旋之力,拖著他的腿,不令前進。
彷彿遠行的旅人,拖著本已疲憊的身體,又一頭扎進了萬年沼澤。
看見玉函被打開,玉簡被這方天地法則侵擾,白衣少年終於錯失恢復記憶的最佳提醒,芒鞋少年幾乎要破口大罵。
他很想罵,罵這方天地。
但最終,這片山谷靜靜地,沒有罵聲。
不是他恪守了道心,而是他根本罵不出來。他的喉頭彷彿“有物混成”,脣角也無法張開半分。
他知道自己被虛空中某種神秘的偉力抑制了。
多留無益。
“仙弟,要靠你自己了。唔,我還有事,先走了!”
“記-住!你-叫-阿-靈!”斷續的、含糊不清的聲音終於在山谷間響起,很是微渺,草鞋少年漸行漸遠,他本來也不指望那個被他稱作“阿靈”的白衣少年能夠聽見。只是不拼了命喊上一嗓子,他不甘心。
當然,他行事極有分寸,不會給自己招來禍衍,於是他心裡罵道:我去!你個虛空中不知名的存在,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