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參胡思亂想著,聽到隔壁的一字眉又在叫:“相逢即是有緣,同在一個牢里,你干什么占我便宜?”
那一字眉見茍參眼睛都沒睜開,就又說:“我不是說笑比哭你好,我是說笑比哭好,簡化一下,就成了笑比哭你好,我的意思也不是說哭你好,你死了我犯不著哭,我不是在咒你死,我是說要大家都笑,都開心,你不要誤會我好不好?”
“你不是說笑比哭好的,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就稱呼你是笑比哭,然后見面打招呼,說了你好,這兩句連在一起就成了笑比哭你好。”
茍參聽著人嘰嘰咕咕的說了一大堆,干脆的就睡在茅草上,那人又說:“笑比哭,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就被關(guān)進郡府大牢了,哎,我記得你不是差役的嗎?怎么,貪贓了還是枉法了,要不自己人開始斗自己人了?”
“也是啊,你看這牢里人多的……咦,不對啊,我這邊怎么關(guān)了十來個人,你那里卻只有你們倆?應(yīng)該換一下,我這么大個,在這邊等不到被殺頭,也被擠死了。”
“喂,相逢即是有緣,給我說說你的事唄。”
茍參從來沒見過這樣啰嗦的人,嘴里就“法克”了一句,這一字眉耳朵卻靈光,嘴里就說:“原來你不是叫笑比哭,是叫法克,法克老兄,我叫朱博,你怎么進來的?”
朱博等了一會看茍參又不說話了,就說:“我這人最怕著急了,這里的人我就和你熟,你起來,咱兩說說話,你要睡覺,聽我說,睡覺的時間在后邊呢,在牢房里今后什么都不用做,也做不成,也就剩下睡覺了。”
“法兄,我給你說,今天中午我將一個小子打的頭破血流,那家伙賴皮,叫了十幾個人將我攔下了,不然我這會能在這,不過將我押進府衙有些小題大做,郡里也是有縣府的嗎,不過要是我沒來這里,也再見不上你了,不是,我是說這次就見不到你了。”
“我說,我這人最不喜歡以多勝少,我告訴你,我一個人打那幾個就如快刀切瓜一樣……”
朱博一直絮絮叨叨的在說話,茍參在想著自己的事情,權(quán)當(dāng)是有只蒼蠅趕不跑。
沒一會,獄卒就拿來了飯食,茍參發(fā)現(xiàn),別人吃的都是一模一樣的黍米粥,一人一碗,而自己有專門的食盒,里面有好幾樣菜,葷的素的都有。
和茍參在一個牢里的男子端著那碗黍米就看著茍參,而朱博吸里呼嚕的就吃完了一碗飯,依舊的坐在監(jiān)牢的欄桿后對著茍參要說話,這才發(fā)現(xiàn)茍參竟然有許多好吃的,就瞪著茍參。
茍參慢條斯理的將食盒里的東西臨著朱博的牢房擺放好,看著朱博說了一個字:“請。”
朱博一聽,滿臉都是詫異,但是手底下卻沒停,戴著鐵鐐銬隔著欄桿,伸手抓了一只雞腿,眼睛再瞧了一下就往嘴里塞。
茍參轉(zhuǎn)過頭對著自己牢房的那個男子說:“兄臺要是不介意,請和茍參一起食用,如何?”
那人一聽,端著黍米碗就走了過來,先將碗放在一邊,用干凈的茅草將地上鋪好,才跪坐了下去。
這時,朱博猛地一聲大喝:“作死!誰要搶,爺爺廢了他!”
茍參見到朱博后聽他說話一直很小聲的,這會卻宛如驚雷,震得耳朵嗡嗡作響。
但聽得鐐銬嘩嘩作響,朱博猛地站了起來,伸腿對著一個試圖隔著牢中間的欄桿抓茍參食盒的犯人踹了過去。
“嗵”的一聲,那人慘叫著就被朱博踹到了另一人身上,結(jié)果一下就倒了兩個。
看到朱博這樣威猛,那邊牢房里還有意思準備去搶食物吃的人,全都萎縮著,不敢再朝前走。
朱博冷哼一聲:“你們這些挨千刀的,也配和法克兄一起進食!再若來,將爾等腸子拉出來吊死!”
朱博說完,才恍然看著茍參說:“一群欠揍的豬彘,剛才聽你說,你不叫法克,叫什么夠慘?”
“我看法克比夠慘這個名字要響亮些。”
茍參不理會朱博,拱手說:“在下茍參,還沒請教兄臺?”
和茍參在一個牢里的男子看了一眼茍參,輕輕的說:“我叫陳湯。”
朱博對陳湯絲毫不在意,嘴里說:“夠慘?原來是夠兄,不是法克。”
“哦,原來是陳兄,”茍參對陳湯微笑了一下:“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識,今朝有飯今朝飽,請,不必客氣。”
陳湯也不說話,低頭只顧吃,朱博倒是只吃了一個雞腿后就蹲在欄桿后看著茍參,仿佛要在他的臉上發(fā)現(xiàn)一朵花似的。
茍參一邊慢慢的吃著飯,心里卻有些澎湃。
沒想到,自己竟然在潁川郡大牢中遇到了大名鼎鼎的陳湯。
對于歷史上的陳湯,茍參了解的并不多,只是知道他將和西漢對峙了百十年的匈奴部族給鏟除了,還說了一句流傳千古的話:“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可是這會茍參暗自的留心著,這個陳湯的吃相簡直就是餓死鬼投胎,人也冷冰冰的,渾身上下哪里有歷史名人那種氣宇軒昂堪比日月勁勢?
相反的,倒是隔著欄桿一直啰里啰嗦喋喋不休的一字眉朱博,很有君子之風(fēng),到現(xiàn)在也只是吃了一個雞腿。
“那這個陳湯到底是那個陳湯不是?”
朱博看茍參吃的很少,瞅著陳湯端著碗碟風(fēng)卷殘云一樣的將菜汁都給倒進了嘴里,就問:“這位陳湯老弟,你幾天沒吃飯了?”
陳湯明顯的比朱博大,而茍參必然比朱博小,朱博叫茍參為兄,卻稱呼陳湯為弟。
陳湯沒回答朱博的話,對著茍參一抱拳,站起來就往墻根去,半道上還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朱博看看被陳湯席卷的空空如也的碟子碗,問茍參:“茍老兄,這會吃飽沒事,你給咱說說,你怎么了,怎么半天的功夫,你就進來了?”
茍參淡然說:“你進來用了很長時間嗎?”
朱博一聽,眼一瞪:“我是說你由差人變囚徒也太快了吧?”
茍參卻站起來走了,沒回答朱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