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著話,藍正海帶著賬簿轉了進來。
史家殘餘人員畢竟走得急,史家的大部分財產都還留在此地。
目前,老藍也只是剛清點了個大概,被點算出的規模,卻著實不小。
即便如此,藍正海卻並不怎麼開心,尤其是在看到張舜同樣擰著個眉頭之後。
“城主!”一邊說著,他一邊把賬本遞了過去。
張舜把東西接過,順便把手一招道:“你來得正好。”
對宇誠商會的懷疑,始終無法消弭,但找不到人打聽情報。
他心想著,好歹都是經商的,或許老藍會對同行多那麼一點了解。
所以,他乾脆地問了出來:“這宇誠商會,你知道多少?”
藍正海微微一愣,半天才苦笑道:“一個天,一個地,能知道多少?”
話雖然這麼說,但他並沒有就此結束話題,繼續道:“在三大商會之中,宇誠是最低調的一家,而且對比其他兩家商會,也更爲神秘。”
“怎麼說?”張舜來了興趣。
“三大商會,產業結構各不相同。順帆主要經營海運,可以說由東到南沿海纔是他們的主要勢力範圍,而且在海上的影響力,首屈一指。”
藍正海說著頓了頓,沉吟一下才繼續道:“而和豐商會擁有整個涔東最多的分號,以及最豐富的丹藥和靈器儲備,要說規模,可算三大商會之最。”
“那宇誠商會呢?”張舜低聲問道。
“宇誠商會除了在少數大城市設立了分號之外,幾乎沒有更大程度的擴張。無論是規模,還是產業,事實上都和其餘兩家有著不小的差距。”
“可他依舊是三大商會之一!”張舜擰眉。
“不錯,這一點也是以前我所想不通的。”
藍正海點了點頭,然後嘆了口氣。
在明面上,順帆商會和和豐商會產業和勢力範圍都不盡相同,似乎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但暗中,彼此都一直盯著對方鍋裡的肥肉,甚至常年明爭暗鬥。
也就是說,雙方都不滿足於手裡現有的產業。
按常理而言,與其和對方硬碰硬,還不如從實力稍弱的宇誠身上下手。
可現實是,和豐也好,順帆也罷,誰都沒找過宇誠的麻煩。
甚至,真和宇誠有什麼利益上的衝突,先行退讓的也從來不是宇誠!
這種事兒發生得多了,同行們也逐漸多了一些懷疑。
其中就有不少人猜測,宇誠的幕後老闆,或許是某個涔東的頂級勢力。
也只有如此,才能讓順帆與和豐都退避三舍,甘吃啞巴虧。
這個猜測在之後,宇誠數次和六、七星勢力緊密的合作中,得到了側面印證。
也因此,它也是目前涔東各方最廣爲認可的解釋。
但至今爲止,也沒人知道宇誠的老闆到底是誰,見得最多的也就執事和張老。
就連分號的掌事,也很少在人前公開露面。
“就沒有別的了?”對這種含混的說辭,張舜並不滿意。
“哦對了,有件事差點忘了!”
藍正海眼神微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補充道:“要說涔東最緊俏的商品,當然不能少了星辰榜。雖然各大商會都有出售,但據說……”
“據說什麼?”張舜即刻追問。
“據說,哪怕和豐以及順帆商會售賣的星辰榜,也是從宇誠商會進的貨!”
“你的意思是,宇誠商會興許與摘星閣有關?”
張舜心頭一緊,在這世上誰不知道星辰榜是摘星閣的傑作!
藍正海默認了,之後沒再多說,沉默一陣,便退了出去。
這卻讓張舜的內心極不平靜,坐在那裡,眉頭扭成了一個“川”字。
若此事兒真牽扯到摘星閣,那可就值得深思了。
嗒嗒,嗒嗒,在他沉吟之間,一個小時的時間卻快過完了。
史家門外,陸陸續續地聚起了一堆人。
那全是磐庾剩餘三家的人,家主們親自到場,背後還跟著一羣被捆著的傢伙。
爲了保下自家香火,三家只能從族中推出那麼幾個替罪羊。
當然,張舜也清楚這些傢伙的心思,可他並沒戳破。
爲給自己人一個交代,他逼得三家家主親自給遺屬們下跪磕了頭。
而爲了不再刺激張舜,各家家主還得保證以後每年忌日都親自前往溪崖祭拜死者。
到了這一步,遺屬們才放聲大哭出聲。
這場血仇,至此總算告一段落。
第二日,磐庾更名隨溪,奉張舜爲主,從此成爲溪崖屬城。
三家上繳了一筆龐大的財物,作爲首貢。
之後,張舜廢止了城主府,另設隨溪都督府。
由江家家主江霆擔任府督一職,總管濉溪日常政務。
又設府衛衙門,欒家家主欒峰,肖家家主肖淦分任正副都尉,
特設監察司,由甘亭芳之胞弟甘亭雲擔任監察使,並常駐隨溪。
足在隨溪待了半個多月,張舜才攜溪崖衆人凱旋。
臨走前,他特意找甘亭雲做了一次深入交流。
畢竟,隨溪局勢還未完全穩定,留在這裡可能面對很多不確定的危險。
但對此,甘亭雲反倒沒那麼多擔憂,拍胸脯保證,絕不讓隨溪再出什麼亂子。
即便如此,張舜還是多番交代。
最後,是在衆人的目送下,張舜領人出了城門。
他離開後,隨溪上下才敢稍稍喘上那麼一口氣兒。
這段時間,他的存在,就像是籠罩在隨溪上空的一片厚重深沉陰雲。
到此刻,隨溪民衆才終於心頭一鬆。
而返程路上,看那大車小車,甘亭芳心裡是感慨萬千。
有了這些財物,溪崖的重建工作終於可以正式啓動。
但藍正海卻心思沉重。
商盟方面已完全沒有藉口,來繼續拖延對溪崖產業的改造重組。
可真若大刀闊斧地動開了手,未來卻全然未知。
不安和忐忑,還有一絲隱隱的期待,全都糾纏在他心頭。
對比起來,張舜的心情倒十分不錯。
事到如今,溪崖和磐庾的這樁事兒可算告一段落。
他終於能抽出時間,去見那個朝思暮想的人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慢慢火熱,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
但在那之前,他還得回溪崖一趟,做些必要的安排,只能暫時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