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朋和離陽雙雙在內心世界之中沉默了很長時間。萬朋是在綜合想戰術和可能出現的情況，離陽則是在爲家族的前途憂心。每每到關鍵時刻，萬朋會比較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來，離陽則是一嘴的土話，什麼法克、歇特之類的，萬朋聽不懂，但感覺不是什麼好言語，也不想弄懂，所以也不問。

這一次，秀賢離開的時間非常長。他臨走之前，集合了幾個村子裡的人，然後一起出發。謝婷幫一些傷者治療，同時和鱗尾秀容妖的醫生進行了一些交流，二人看起來似乎還是比較開心。成默對那三百人進行了重新分組，之後便立即進入了訓練狀態。由於這些人是修者，對絳霄修靈陣的掌握極快，能發揮出的威力，也很快讓成默滿意。

臨近天黑，秀賢才回來。他一臉的塵土之色，明顯打探消息費了不少的功夫。他將兩張圖遞到萬朋手上，“少主，這是我們最新的打探結果之一。第一張，是天離家的聚居地，目前在外圍，共有十六波天山天藍的軍隊，分成裡外三層，將這裡圍困。一定意義上來說，天離家族，對外的自主聯繫權基本已經被剝奪，現在天離家族，至少這些人，被孤立了。”

萬朋面色嚴肅，“沒錯。當然，這還造成另一個後果。天啓家族和天離家族之間雖有聯盟，可是，現在也基本成了天啓家族單打獨鬥。不排除後續天山天藍會直接針對天啓家族。”

秀賢不停地點頭，“少主分析得沒錯。有人就覺得，天山天藍可能會篡謀王位。”

萬朋拿過第二張圖打開，上面是一片比較開闊的地勢。“這張又是什麼？”

秀賢指著這中間的位置，“這一張，將會是審判芷汀的地方。此處位於皇城外三十里，沒有什麼遮擋，我手指的地方，可能就是搭起審判臺的地方。目前，這個區域是確定的，而要在十日之後對芷汀進行公開審判也是確定的。”

萬朋盯著這張圖，久久沒有說話。單從圖上看，這裡確實開闊，大概有五里乘六裡這樣的面積，沒有任何的樹木山石或河流，可以說，完全是一個大廣場。但是，如果再向遠看，北方，是皇城，南方，開始出現樹木，過了十幾裡，便是正護城河，上面有三座橋，其他位置上，估計不太容易渡過；而東西兩面，超出十里，開始是密林。

如果，在這裡發生衝突，除非是向皇城內撤，否則基本三個方向都不是最佳選擇。

向南，受橋的限制，向東西，樹林是最好的掩護，裡面就算是埋伏十萬精兵，可能都看不出來。而向北，理論上可行，但是，皇城目前是天山和天藍的天下。

整個位置，更像是一個局，一個陷阱，一個等著什麼人去闖的牢籠。

萬朋暫時沒有發表意見。他將地圖收起，看看秀賢，“我知道了。我再想想。你們在外打探消息，也要注意安全，不要再惹上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秀賢應聲後退去，萬朋又將這圖展開，在上面慢慢比劃著什麼。

“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引什麼人出來。”離陽也發現了這一點，“可是，在這個位置上，很明顯，他們既想讓不在乎這事情的人，感覺是爲民衆觀看審判留顧了地方，能擴大影響，又想讓他們想引的人知道，這是一個局，然後等著他進去。難道說，就是爲那個修者？但那個修者現在在不在妖界，甚至說，是真是假都不一定。”

萬朋慢慢呼出一口氣，“你不覺得，有可能，這是想讓你出現嗎？”

“我？”離陽一怔，連連搖頭，“不可能！我已經離開妖界七千年了，就算他們還記得曾經有個人離開了妖界，造成了妖修大戰中一方向失利，可是他們怎麼知道我還活著？他們又怎麼知道，我回到了妖界？”

萬朋嘿嘿一笑，“不，我不是說真的是你的真身，而是說，我們。要知道，你那一下什麼離字傳承訣，可能會讓天藍天山家極爲頭疼。不是說，光倍之所以現在可以執掌天離家族，是因爲天離家真正的傳承人消失了嗎？而現在，芷汀又是唯一一個可以使用匯靈降魔術的人，天離家，兩個關鍵點。如果執家傳承人真的回來了，定然會在這時候去救芷汀的吧。”

離陽搖搖頭，“這個，不一定。如果傳承人也會匯靈降魔術呢？”

萬朋輕輕一笑，“如果他不會呢？他是去，還是不去？換成你，如果你現在不在我內心世界，你去還是不去？不去，可能芷汀必死，而天離家從此再無擡頭之日；去了，說不定還能有一絲的轉機。”

“但是如果真去了，那怕是天藍天山，也會給他安上挑戰審叛法紀的罪名，更是對天離不利。”離陽停一會兒，“執家傳承人會傻到這個程度麼？”

萬朋搖搖頭，“別忘了，感情和理智之間，往往感情更容易佔上風。再說，如果天離的執家傳承人真的被送出去了，那天離的目的一定是感覺到了某些危險，不想讓他受傷害，或者遠離與其他家庭的爭鬥。這樣一來，可能他自己都不一定清楚自己是傳承人。而且，他身邊估計也沒有多少人給他參考信息。假如一個人行事，太容易衝動了。”

離陽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看著內心世界中的萬朋，“你有什麼計劃？”

萬朋這時也搖了搖頭。“沒想好。人一定要救，但怎麼救我不確定了。如果說，這裡能使用獸霄令，我們可以將絳霄作爲一箇中轉點，問題是，我們不知道能不能用。我不敢試。試了之後，不好用還好，如果好用，我就回到了絳霄，而從絳霄到玄霄，必然會出現靈雲山附近，那裡可能是疫區不說，要再進入妖界，怕是也相當困難。而如果不試，想到現場直接用，就有可能因爲不好用被直接殺了。”

離陽長出了一口氣，“所以事情沒那麼簡單。何況，即使救了人，我們可能也脫不開追兵。”

“這個倒也還是次之。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我們總不能一直呆在這個空間裡吧。如果出去，怎麼掩蓋掉修者的氣息，還有絳霄的氣息？”

離陽似乎有些心不在蔫，“絳霄氣息倒不怕，他們本就沒有什麼氣息，在妖界，也有不修煉一代代傳下去的，時間長了，就像普通人一樣的感覺。修者氣息，如果不戰鬥，只需要用藥水便可，但是你必須要戰鬥，還有那三百人。如此一來，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從內心世界之中，透出一種妖氣。”

萬朋眼前一亮，“說說，怎麼辦？”

離陽想了想，伸手將一個光球直接扔進萬朋頭腦之中。“這是個很簡單的法訣。但是，只有法訣，發揮不了作用。還需要一種藥草，叫車前草。服下藥草，使用這個法訣驅動，便可發揮藥力，如果藥草質量高，應該能頂上月餘。”

萬朋自己先體會了一下這個法訣，果然非常簡單。“車前草可好找？”

“此草奇怪，若是適宜，一生成百上千株，若是不宜，千里無一株。”離陽說完，也沒有什麼指導性意見，又沉默下去了。萬朋知道他此時心情不佳，也不去打擾他，自己退出內心世界，見謝婷在一邊一直沒說話，便拉過她的手問她，“你可聽說過車前草這東西？”

“車前草？”謝婷想了好一陣，纔回答道，“隱約有點兒印象。記得曾經看過一本雜書，說是車前草，可以配合法訣，淡化人們的修者之色，滋生妖氣，在戰時，爲修者所用於向妖軍內部派譴間諜。只不過，那書說得也極簡略，具體車前草是什麼樣，又是什麼法訣，卻不甚清楚。”

萬朋點點頭，既然謝婷也知道，那麼離陽的方法自然無誤。他將法訣寫出，交給謝婷，“這個便是那法訣。我們在妖界活動，以修者的身份出現，實在是太過危險。所以，現在應該先試著找出車前草，淡化一下我們的修者氣息。”

謝婷也同意，拿著法訣看了幾遍。適逢此時秀賢進來報告一些新的情況，萬朋隨口便問了一句，“你可知道，哪裡能找到車前草？”

秀賢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車前草？找它幹什麼？”

萬朋心裡一下子沒了底，生怕秀賢會對他們這些人的行動起疑。畢竟，他們是修者，秀賢沒有采取什麼行動，一定意義上，實際都是看在離字傳承訣的基礎上。“有些用途。與救芷汀有關。”

秀賢點了點頭，“少主請隨我來。”他大步跨出萬朋住的屋子，帶著萬朋和謝婷，走出村子，到一處草地上，指著一片葉子肥厚的植物，“少主，這便是車前草。這東西沒什麼用，有段時間我們用來喂牲口，後來想把它除了，可是用了很多辦法都沒辦到。”

萬朋和謝婷對視一眼，心下皆是歡喜。謝婷也是當即採下兩株，雙手簡單地一轉，便有一小團植物精華浮在空中，後被她收進一個玉瓶之內。萬朋則更是直接，取下玉淵劍，劍尖輕輕觸土，靈力催動之下，劍氣沿地面遊走，直接將這一片的車前草沿根切下，手一扶，便全都裝進納戒，地面乾乾淨淨。

兩個人的這兩手，都讓秀賢又心生佩服。他是防禦型的妖，對於妖靈，有認識，卻根本沒機會習得。而與妖靈類似的劍氣，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以爲這是天離家特殊的妖靈。這時，有一個鱗尾秀容妖找過來，低聲向秀賢報告了些事情，秀賢當即臉色大變，轉向萬朋時，眼神之中也多了一絲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