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氣氛依然那么緊張,但最近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讓這份緊張中夾雜了滑稽的成分。
事情的起因,是不知從哪傳出來的小冊書,上面以連載的形式記敘了一些事跡。而這些事跡全都指名道姓,指向周正的岳父梁家。本來這些事情不過是些家長里短,但寫小冊書的人非常了解老百姓喜歡八卦的特性,不但把所有的事情都寫的非常詳實,而且趣味性很強(qiáng),用的也都是白話,所以只是一夜之間,這些事就在整個京城里流傳了起來。
什么梁家老爺當(dāng)年寵幸小妾時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梁家老夫人整日念經(jīng)拜佛,但實際上卻狠厲刻薄,經(jīng)常將下人丫環(huán)活活打死;什么梁家少爺是個紈绔,經(jīng)常欺男霸女欺壓良善;梁家少夫人溫厚敦良,在老夫人和少爺?shù)碾p重壓榨下苦不堪言;梁家大小姐出嫁之后沒多久就做了小寡婦,耐不住寂寞與人偷情;二小姐善妒,嫁給周正之后,不許周正納妾,經(jīng)常去花街柳巷捉夫……
這個時候的老百姓,娛樂項目少得可憐,也就是看戲、聽書、喝花酒、賭博等幾樣。難得有這等消遣的東西,誰能不興致勃勃?但讓人憤慨的是,這些小冊書每一冊都只有幾十頁,第一冊剛看出滋味來就沒了,讓人心急火燎地找第二冊。而散發(fā)小冊書的人根本就不按順序散發(fā),而是東家給一三五冊,西家給二四六冊,讓大伙兒只能串著看。有些人甚至因為某一冊始終沒看到,急得挨家挨戶地找。
如此一來,梁家在一夜之間就成了京城第一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dāng)然了,身為主角,梁家是萬般不愿,暴跳如雷的。周正身為梁家的女婿。又是錦衣衛(wèi)的副指揮使,只好當(dāng)仁不讓地?fù)?dān)負(fù)起消弭此謠言的人。
周正在這件事剛發(fā)生時,根本沒想到這是針對他的,只以為梁家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結(jié)果連帶著把他這個梁家的女婿也牽連進(jìn)去了。但不管怎么說,梁家的事若是處理不好,對他也沒有好處。所以他動用錦衣衛(wèi)的力量,開始沿街收繳那些小冊書,敢不交的。就隨便戴上個罪名抓到大牢中去。
只是這里是京城,達(dá)官貴人數(shù)不勝數(shù),老百姓被嚇唬一下就都乖乖地交出來了,但那些王公貴族可不理這一套。這又不是什么,只是和野史小說差不多地東西,梁家更不是什么大家族,不過是小有勢力而已。要不是有周正這么個女婿。肯正眼看他們的官員幾乎沒有,錦衣衛(wèi)的虛言恫嚇根本就嚇不住他們。而周正也不敢當(dāng)真把這些官員怎么樣。因此小冊書是屢禁不絕。
而且,托錦衣衛(wèi)查禁小冊書的福,越來越多的人對小冊書感興趣起來。人性就是如此,你越是不允許的東西,大家就越好奇,越想找來看一看。因此在官員中流傳的就更快了,漸漸的在整個官場擴(kuò)散出去。
這個時候。就有自命清高的御史主動出手了。梁家如何,御史管不著。但周正是朝廷官員,竟然經(jīng)常流連花街柳巷,還經(jīng)常被老婆捉回去,這成何體統(tǒng)?還有什么資格擔(dān)當(dāng)朝廷官員?于是彈劾周正地奏章雪片般送到了皇帝面前,周正的副指揮使的位置還沒坐熱乎呢,就已經(jīng)岌岌可危了。
從小冊書出現(xiàn),到周正被彈劾,才不過七八天的時間。這個時候周正正焦頭爛額呢,王浩和林平之、向問天。還有張巡,則躲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館里聚會。
桌上的菜很粗劣,酒也很一般,但桌邊的四個人卻興致高昂,頻頻舉杯痛飲。等喝地臉紅耳熱了,張巡才笑著說道:“王兄,你這一手真是太絕了!只是散發(fā)了幾本小冊書,頃刻間就把梁家打入了地獄啊!還有那些御史。心甘情愿地跳出來給我們當(dāng)?shù)妒埂V苷褪潜涣T官撤職。也想不到是我們在暗中算計他!痛快啊痛快!”
林平之也笑道:“張兄這次是運氣好,先是我遇到了大哥。請大哥出手幫忙,而大哥呢,正好又救下了梁府的一個丫環(huán),深悉梁府后宅地內(nèi)情。有了這個丫環(huán),配合錦衣衛(wèi)的情報,再加上大哥出人意料的文筆和天馬行空的計策,才有了小冊書這個殺手锏!”
張巡笑道:“不要總說別人,小林你的功勞也不小。將小冊書散發(fā)給全京城的人,還不讓人摸到一點線索,除了你,沒人能辦得成了。如果說王兄是運籌帷幄的元帥,你就是沖鋒陷陣地先鋒,你們兄弟的配合,當(dāng)真是天衣無縫!”
說到王浩和林平之配合默契這一點,他們兩人都有些不自在。從泉州開始,兩人之間就默契的很,只要他們兩個在一起,幾乎沒有他們辦不成的事。而王浩幾次受傷,都是林平之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不能不說這是個奇跡。可是兩人早已分道揚鑣,這次的合作也只是暫時的,如今提起來,自然別有感觸。
向問天見兩人有“舊情復(fù)燃”的趨勢,出于對林平之的惡感,搶著說道:“副教主,我們的計策已經(jīng)大獲成功,我們接下來是不是再加把火?”
王浩說道:“再加把火是必然地,不過不能再針對周正。周正本身其實沒什么能耐,他能當(dāng)上錦衣衛(wèi)副指揮使,完全是別人在背后操縱,他不過是人家的一條狗而已。所以,我們接下來要攻擊的目標(biāo),應(yīng)該是周正的靠山。只要他的靠山倒了,再對付區(qū)區(qū)一個周正就容易多了。”
張巡疑惑地道:“王兄,周正背后的人可不簡單,你想連他一起扳倒,這只怕不容易吧?如果你能扳倒他,何必還在周正身上下這么多工夫?”
王浩搖頭道:“先打擊周正,自然有我的道理。我的目地就是要看看,周正在他主人地眼里到底有多少份量。如果周正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即使扳倒了周正,他也可以隨時再換一條狗,你就依然沒有起復(fù)地機(jī)會。可如果周正是不可替代的,那么我們只需扳倒一個周正就行了,這比扳倒他的靠山要容易的多。但現(xiàn)在看來,幾個御史的彈劾就已經(jīng)讓周正岌岌可危,可見周正并非不可替代。既然如此,我們就只有連他的靠山一起扳倒才行。”
張巡苦笑道:“王兄啊,你這么說可是把我也一起罵進(jìn)去了。在朝廷里當(dāng)官的,有幾個是沒有靠山的?照你的說法,我也是別人的狗。”
王浩笑道:“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這么說!不過說起來,你的靠山可不怎么牢靠。周正不過是個酒囊飯袋,卻把你這么一員干將頂了下來,由此可見一斑了。”
林平之說道:“這事其實不怪張大人,全是我的緣故。張大人和東廠曹公公交好,可我卻得罪過曹公公。張大人不顧曹公公的意思收留了我,自然沒有好果書吃。”
王浩驚訝地道:“哦?原來還有這么一層關(guān)系!張兄此舉可以說是膽大包天了,徹底收買了小林書的心,將來的回報將不可限量啊!”
張巡又苦笑了起來,說道:“王兄啊,我真是服了你了。我收留小林書主要是愛惜他的才華武功。要說功利之心,雖然也有那么一點,可你也不要說的這么直白。我可從來沒想到他能把你找來給我?guī)兔Γ疫€沒高瞻遠(yuǎn)矚到那種程度。”
王浩笑道:“好了,不說笑了,我們來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行動吧。周正身后的靠山,是皇帝身邊的秉筆太監(jiān)溫公公,他的權(quán)力可不小。想要把他拉下馬,唯有一個辦法,就是讓他失去皇上的信任!秉筆太監(jiān)所有的權(quán)力都來自皇上,只要皇上不信任他了,他就是個屁!”
張巡皺眉道:“那我們該怎么做呢?”
王浩說道:“信任這種東西,想得到很難,但是失去卻很容易。溫公公的親族在民間大肆收刮財富,欺壓朝中重臣,這都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但皇帝依然信任他,這說明在皇帝的心中,無論是百姓還是大臣,全都是外人,這個溫公公才是自己人。如果這個自己人做出背叛皇帝的事,皇帝還會拿他當(dāng)自己人嗎?”
張巡急切地道:“王兄,你就直接說怎么做吧,我都聽你的!”
王浩招了招手,四個人的腦袋聚在一起,王浩才低聲說道:“我準(zhǔn)備策劃刺殺皇帝……”
不等他說完,張巡就驚叫道:“什么?!萬萬不可!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這要是被人查出來……”
王浩掩住他的嘴,說道:“張兄,噤聲!你想讓外人知道嗎?我的意思是,策劃一次假刺殺,只是讓皇帝嚇一跳而已。但是皇帝住在皇宮里,殺手想要進(jìn)去,就必須有人安排。這個安排的人,就是溫公公!到時我們再制造一些假證據(jù),讓溫公公和某個皇族聯(lián)系起來,大事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