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把中午答應了和他一起吃飯的事給忘了。

楊安擡頭, 對上的是他的眸子。

溫和，平靜地給她力量。

這一刻，她就像不知所措的孩子, 在他面前竟然不會掩藏自己的情緒了。

眼淚就這麼連串地往下點, 她甚至沒有哭出聲音, 只是覺得很委屈, 很委屈。

而他, 給她的感覺，竟然像是親人。

魏常青站著，而她坐著, 比她高出了一大截的身高。他低頭看她哭得很心碎，不敢哭出聲音, 只有很急促的吸氣聲, 單薄的肩膀一直在抖動。

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只是不斷地撫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平復心情。

她卻是越哭越厲害，有時候情緒一旦噴發就不能指望很快能平息。這是因爲有些委屈會觸及內心的深處，越想越難過。

“好了別哭了，”魏常青看她哭得停不下來，輕輕地拍了她兩下, “聽話。”

楊安已經聽不下他的話了, 反倒因爲這句話情緒更加崩潰, 看到他, 竟然湊過去抱住了他的腰。

頭輕輕靠著他, 哭著哭著，只覺得好像自己是個很失敗的人。

失敗得, 有人說她“你這種要錢不要臉的人”。哪怕她知道自己不是，也讓他誤以爲是了。

魏常青有些意外，此時的楊安，已經無助到這個地步。

她從小就是個內心很在意別人的評價的人，哪怕表面硬是裝出堅強，熟悉她的人也會知道她其實是有多膽小。

只是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機會感受到她的內心了，這是分手後那麼多年，第一次他能被她依靠，在最無助的時候尋求一些安全感。

他能感覺到，楊安把他當親人了，她抱他不是爲了別的，只是覺得受了委屈，親人突然出現在面前，情緒就再也繃不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平靜好自己，鬆開他，擦乾淨了眼淚：“對不起。”

對不起我失控了。

“別哭了，”魏常青沒有回答她那句道歉，“再哭就難看了。”

其實已經很難看了，右邊的臉頰有明顯的紅印，就像實習生告訴他的那樣，被人用力扇了一個耳光，傷得還不輕。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頰上，只覺得越來越心疼。

這種事，竟然落在了她身上。

小安你最近是有多背纔在你身上發生了那麼多事？

“是不是很難看，很落魄？”楊安問的時候，眼睛又嗆了一波淚水，但忍住了沒讓它流出來，只是眼睛周圍很紅。

“不難看，不落魄，”魏常青抽了一張紙巾給她擦乾淨鼻樑旁的眼淚，“你知道，你沒有錯。”

是的，我知道我沒有錯。

可是我從來就是害怕衝突的人，我明明就沒有想過去做他說的貪錢這些事，可他還爲了這些不存在的假象……在診室裡，揪著我的衣襟口，質問我，詆譭我。

醫德是什麼？我一直以爲我有，而有人覺得我沒有。

一張白紙有一滴墨就難看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會覺得晃得眼睛疼。

楊安不再說話，只是突然間不再避開魏常青的目光，就這麼望著他，心裡想的事，她知道他都能猜到。

“別難過，我們都在。”魏常青笑了笑，只是就連她都看出了，一向很能隱藏情緒的他如今的笑容也有不輕鬆的成分在。

她剛剛在這哭了那麼久，而他就這麼耐心地在這等著她，陪著她。楊安想到魏常青還沒吃飯，有些過意不去，不想讓他爲難：“我們去吃飯吧。”

語調儘量輕鬆，儘管帶著哭後的鼻音。

他像是沒聽到那些小細節，很配合地拉起了她，看著她把白大褂給脫了下來掛在牆上的掛鉤上。

她能感覺得到他的目光，在完成好一切後對著他笑了一下，有些敷衍的笑，卻看得出她只是不太笑得出，但確實是想要他心安。

楊安帶魏常青去的是那家客家菜館子，在路上的時候還特意告訴他這裡的東西真的是非常好吃。

出了醫院大門，除了走出來的時候還是心有餘悸地小心看了看四周，後來就感覺到輕鬆了很多，也開始給魏常青介紹一些有的沒的。

很多是些沒技術含量的話，只不過他依舊聽著，有些事從她嘴裡說出來，好像就不一樣。

他們都沒有提起剛剛那件事，彷彿有用不盡的默契。

魏常青來的時候聽她的描述大概猜到了是哪家菜館子，只是沒有說別的，聽由楊安決定，今天只要她能放鬆點就好。

他回國的時候，就看到楊安和蘇辰在這裡面吃飯，邊吃邊笑鬧。

不過一切都是過去，他應該放眼未來。

他的餘光裡是正在講著早餐店什麼時候去才人少並且夠時間趕來上班的經驗，突然間感覺她其實和當年變化太大了。

踏著並不張揚的高跟鞋，明明變得更脆弱卻要把自己僞裝得更堅強……魏常青一直覺得自己還算比較瞭解楊安，此時此刻卻突然間想到，自己其實也不清楚楊安難過的時間多還是快樂的時間多。

他想給她用不盡的快樂，卻發現她經常被悲傷糾纏。

似乎，就是一個命裡註定坎坷的脆弱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