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累了吧，我已經命小翠，小藍燒了熱水，也放了嫂子最喜歡的香精，等一下洗個澡，咱們姐妹再敘。”

李淑芬對路西說不上熱情也不冷淡，看她吩咐事情有條不紊，顯然是在季家做慣了主的，也是，歐水眉不過是個喜歡玩樂的孩子，對於家事，肯定不在行，這些年大約都是這位表妹在打理家務。老太太希望扶她上位也就可以理解了，畢竟哪個當孃的不希望自己兒子有了賢惠懂事的妻子呢？

季常看到自家妹妹，也和緩了一直冰冷的臉色，“淑芬，大哥呢？”

“表哥在書房裡看書，王太醫和劉太醫剛來看過。”李淑芬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季平的身體狀況大家心裡都有數，只是誰也不想說出來，好象一旦說了出來，那麼一切不可挽回了。

“我去看看大哥。”

“我也去。”路西皺眉，她其實不太想見到季平，但是既然扮演著這麼一個身份，目的又是希望季平能夠高興，那麼自己來到季家，不首先去見他，有些不合適。

季常點點頭，帶著路西向書房走去。

季家的書房是整個華都藏書量最大的地方，翰林院的藏書樓裡的珍品書，這裡都有翻印的，還有一些特別的珍品，連藏書樓裡都沒有。

所以理所當然，書房的面積也足以讓人歎爲觀止。

路西走進書房，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被天藍色的綢緞珍重包裹的珍妙話本二十八冊，這東西，路西當然知道，葉嵐生平最得意的，不是他成功完成了多少艱鉅任務，而是他能夠安下心寫出這麼一套充滿了幻想的超級著作，不光是在這個時代，他這些書具有重大的意義，是先進思想，政治理念，超越時代的技術的代表，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紀，在聖聯盟，這也是一部集古代文明與現代文明於一體的大成之作。

季平就躺在這些書的對面，青藤做成的躺椅，柔軟潔白的毛毯，這是書房，不能生火爐，所以季平穿得很暖和，至少，路西只是看著他那一身，身上就躁熱起來。

可是順著陽光看去，季平的臉，卻是清白的，嘴脣上也沒有半絲血色，整個人安安靜靜地睡在陽光下，讓人看了，心中也不由得跟著平靜下來，天地間的浮華與喧囂都無法存在於他的空間裡。

也許是感覺到路西的目光，季平驚醒過來，他的眼睛看來還帶著朦朧，有些遲疑地捕捉到路西的影子：“小眉？”

路西一驚，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好按照很久之前歐水眉的習慣，在季平身邊坐下，將自己的頭輕輕地枕在季平的膝蓋上，這種小孩子的動作做出來，路西心裡就一嘆，看來少不得要受張家小姐的一頓嘲笑了，但是這一次，張美佳卻難得地沒有支聲。

季平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摩著路西的長髮，笑了，蒼白的面孔上也添了一點紅暈，現在，小眉的臉，一定也紅得很可愛吧，可惜呀可惜，他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楚了，他甚至開始對自己愛妻的氣息感到模糊起來，有多久沒有這樣安靜地和小眉坐在一起，他，已然有些記不清楚。

路西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路西只是個還沒談過戀愛的小姑娘，這樣接近一個男人，還是一個絕對不討厭的男人，那感覺還真有些奇特。不過既然在書房裡，總要談談書的事情吧。“這珍妙話本是葉……葉大家寫的吧。”

季平嘆了口氣，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是啊，他是個很特別的男人，和華國大多數的儒生都不一樣，也許是葉家的遺傳有問題，否則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一對兒兄妹呢？只看這書，就可以知道，他的思想是多麼多麼的特別，可是……卻很有意思！”

季平是整個華國唯一一個能用這麼平淡的口氣來評論那一對兒兄妹的人，其他的人，不是把他們當成英雄來崇拜，就是把他們當成禍害來痛恨。

說到了葉嵐，似乎很難不想到‘十年’，畢竟，‘十年’所代表的正是葉嵐的信念。

“我知道，你和‘十年’的人交上了朋友，不用擔心，我已經和溫閣老通過信了，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是我知道，他絕對不會放任溫家真的與‘十年’交惡的，溫池也不會。”季平低下頭，看著路西那雙明亮的眼睛，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著自己的愛妻了，所以思緒飄蕩地飛了好久，才重新迴歸。“無論雲風和古小姐的婚事讓溫家多麼難堪，那畢竟只是兒女私情，溫閣老還沒有老糊塗，他絕對不會因私害公，拿國家的命運來開玩笑。”

路西不完全相信季平的說法，事實上，現在這個時代，是一個宗法制度的時代，每一個人最看重的，永遠都是他的家族，對家族的命運的看重，始終在對國家命運的看重之上，不過有一點路西明白，溫家不會輕易地和‘十年’鬧翻結仇，沒有一個家大業大的勢力，願意去得罪‘十年’這樣無法無天，信奉以殺止殺的組織。

所以路西只是點頭，重新把話題引回到書的問題上，“這書，是你讓人從翰林院抄回來的？”因爲這書看起來不是印刷體，似乎是手寫體，所以路西纔有這一問。

“錯了，翰林院裡的那一套是拓本。”季平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我這裡的，才識葉嵐的手寫原著。”

“啊？”路西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雖然現在印刷業已經不算落後了，但是顯然還是作者的手寫體原著比較珍貴，季平竟然能從同樣愛書成癡的聖上那裡把這東西弄回來？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