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舊仇
皇帝自然不是白白把自己送到璄江王封地讓人宰割的傻子,,、除了一部分護衛留在卉州行館保護一些留守的官員,其餘都跟著他去璄江王封地。
而且去得大張旗鼓。
一路南下,雖然到各地都有官員百姓跪迎送往,但除了必要的禮儀外,南巡隊伍基本上遵守不擾民的原則。護駕的騎兵在城中不可騎馬疾行,船隊夜裡經過某些航道時甚至不封行。
但此去璄江王府一路招搖過市,很有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皇帝與璄江王這是兄弟情深。
玲瓏暗笑,兄弟情深?他倆當年爭皇位時可沒有過。 wωw★ ttkan★ CΟ
不過打著這樣的旗號也好,璄江王心懷不軌,他日若真要謀反也得師出有名,皇帝雖然關了他許久,可也給了王位封地,又親自去封地探他。要真有一日想不開璄江王行大逆之事,道義上也是他虧欠。
至於皇帝還有沒有其他考量,玲瓏不得而知。
南地溼熱難耐,有一日她少穿了些在窗前吹了會兒風,夜裡就風寒發熱。
三天兩頭病歪歪的,玲瓏著實有幾分惱怒,又因生病身子難受,一連幾日都沒好臉色。
皇帝自入璄江王封地就不知在忙什麼,夜裡入睡玲瓏能感覺身邊的鋪榻凹陷,溫熱的身軀在旁邊躺下,或是額上掠過蜻蜓點水似的輕吻。
玲瓏若還有些清醒便會問一句“回來了……”
得到的是對方鼻音濃重的“恩,你睡吧”。
渾渾噩噩幾日始終沒能正緊說上幾句話,待身子有些許起色了。璄江王府也快到了,玲瓏在鏡子前看自己憔悴的面色,心情更是跌落低谷。
手指從鬢邊滑到下巴,幾番傷病折騰。似乎又見滄桑了,加之眼下臃腫,更是難看。
從前她不怎麼在意自己的樣貌。小時候家裡只有銅鏡,照得不是很清楚,而且,這張臉和她前世自己那張臉太不同了,映在模糊又有些扭曲的銅鏡裡總是怪怪的。
後來入宮成了宮女,那時候心裡有許多想法,日子忙碌起來即便照鏡子也會忘了看鏡子裡自己是什麼樣子。
現在她終於習慣這張臉了。卻看見自己在漸漸老去。
她的樣貌算得上眉清目秀,小圓臉,眼睛不算小,眉毛一旦不好好修就會長得很散,修過就會顯得淡。所以她總用眉黛細細地描著,脣形也規規矩矩的,沒有豐潤到讓人有咬下去的衝動,卻也不顯單薄。
白蘞見她盯著鏡子發呆,似乎明白她心中在想什麼,柔聲道:“娘娘別擔心,最近都慪著湯藥所以氣色差些,往後慢慢調理自然就見好了,回宮後咱們把白檀叫來爲您上妝。保準能畫得漂漂亮亮的。”
玲瓏撲了鏡子搖頭,道:“往日甚喜歡看蘇怡妃上妝,我記得她於妝容之道也頗有心得,眼角斜紅往往畫得不濃,襯著她出挑的眉眼真好濃淡得意。”
白蘞爲玲瓏披衣,道:“娘娘何須羨慕她人。論容貌上娘娘也別妄自菲薄,好與不好要看皇上喜不喜歡。”
玲瓏淡淡一笑,道:“我一直不知道皇上究竟喜歡我哪一點。”
白蘞道:“情愛一事向來都是說不出個所以的,情由心生,不知所起,說清的就不叫情了。娘娘不必在此拘泥。”
玲瓏目光一轉,奇道:“怎麼……白蘞你好像對此頗有所感,是不是……”
粉桃開上了白蘞的蠻胖,她眼神閃爍道:“娘娘別拿我取笑。”
她的反應十分可疑,玲瓏離開這一年還不知她與卓逸是否有了進展,記得被襲擊那晚是卓逸帶她走的,途中舊情復燃也未可知。
正要多問兩句皇帝進來了,白蘞藉機跑出去。
鑾駕在璄江王府所在地豫禾城外紮營,明日將進城。
“皇上今日回來得真早。”
玲瓏親自爲他脫去外衣。
“回來陪你用膳,最近看你似乎都懨懨的沒精神,是不是路上太辛苦。你又生病了,路上不好將養。”
玲瓏依依靠到他身邊,道:“臣妾已經好了,就是有些難過……身子不如前了,人也不似從前中用……”
“又胡思亂想了吧。”帶著玲瓏的一同向榻後的鋪開的軟枕靠了靠,他舒了口氣道:“心情總不好又怎能養好身體,本來途中就勞累了,回京後定要把你關在清寧殿中靜養一段日子,什麼都不見你就可以什麼都不想了。”
玲瓏笑道:“那可不行,皇上這樣做宮中姐妹不知情的還以爲臣妾得罪了皇上,那些閒言碎語的還不都涌到我清寧殿來。”
皇帝亦笑道:“怎麼以你的貴妃之尊還怕別人嚼舌根子。”
“皇上沒聽過衆口鑠金麼,金子還怕呢,臣妾又不是金子打的。”
“哦,不是麼,可瞧貴妃現在的精貴模樣,比金子打的還尊貴些。”他挑起玲瓏下巴,語氣帶著淡淡的輕佻,道:“仔細看還發光呢。”
玲瓏一掌打開他的手,啐道:“哪裡學來的閒話倒來調笑我,不理你了。”說著就要向外走傳晚膳,後面的人緊跟上來摟住了她的腰。
“,別急,逗你笑一笑罷了,多笑笑身子才能好得快些,你現在虛弱也只是暫時的,有何太醫在,調養個一年半載還怕沒有恢復的時候,再者,即便你真柔弱到一無是處,有朕在這兒也不會有人敢瞧不起你。”
玲瓏一愣,心思又被人看清了,回頭笑道:“知道了,臣妾只是閒得發慌了。時候不早了,傳膳吧。”
第二日入豫禾城時玲瓏並未路面。璄江王因病沒有親自迎接,派了王府內所有府官接駕。三呼萬歲之聲震動了整個豫禾城。車駕穿過豫禾街道時玲瓏撩開窗簾看了一眼。
果真遠地不如京中和江南富貴繁華,眼瞧豫禾城街道樓閣規制。竟只與灃懷差不多而已,比自己出生的隴州府都有些不如,好歹也是個王城。
皇帝在豫禾盡敘兄弟情,玲瓏只見過璄江王妃上官蓼蓉一回。她們本就不熟,還有玲瓏代表的李氏長年打壓上官氏的歷史在,見了面也不過是客套。靖江王妃送禮,玲瓏賞東西,如此便罷。
外人不免猜測她這個貴妃如何得寵,竟病弱至此皇帝還要帶在身邊。
讓她足不出戶還是皇帝的意思,璄江王與她那可是血海深仇,還省得見面了各自揣著心思表裡不一。
皇帝雖日日去見璄江王,卻不宿在璄江王府中。每日仍回城外大營。期間璄江王病體日漸康復,與皇帝一同騎馬射箭,還在城外打獵,看起來倒真是兄友弟恭。
李煦來看玲瓏時就說,皇帝到璄江王封地大臣們緊張。璄江王他們也緊張。他才封王不久根基爲穩,怕皇帝來試探出什麼。
然而玲瓏也能看出,皇帝此行並不能確保一切安然,因爲璄江王若真趁他在豫禾城中動了什麼手腳,京中皇子個個年幼,太后年紀也大了,到時候他要奪位,孤兒寡母的真是連個保全都沒有。
謀權如搏命,步步走在刀尖子上。權力越大就越微妙越危險。杯酒可釋兵權,刀聲斧影亦可變了天。
明鬆暗緊過得幾日,璄江王爲皇帝辦踐行宴時玲瓏纔不得不一同出席,終於與璄江王打了照面。
從前的三皇子如今的璄江王,多年不見亦被歲月雕琢了不少痕跡,玲瓏所見過的先帝的兒女每一個人都生得很好。
璄江王早年雖因病態顯得羸弱。可也真是個美男子,不過因他生得較接近他母親,不是玲瓏喜歡的類型。
見禮時,璄江王眼底一縷寒芒根本沒有掩飾,玲瓏想起他害自己在外一年不得見兒女,回宮籌謀萬般辛苦,嘴角的冷笑凌厲一定不亞於他眼中寒光。
幸而她只用坐在皇帝身邊微笑點頭,不用與璄江王寒暄做戲。
歌舞歡暢酒酣過半時,皇帝雙頰酡紅,眼中似染上幾分醉意,下邊的璄江王同樣有些迷離。
皇帝忽然舉起酒杯搖搖晃晃起身,小齊忙上前扶著。
“三哥可知道,朕爲何把你派到豫禾城封你爲璄江王?”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向璄江王。
方纔還是觥籌交錯歡聲一片的殿堂,因皇帝忽而這一問靜了下來。玲瓏低頭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果子酒,皇帝特意讓人換給她的,最近口中都是藥汁的苦味,偶爾得這麼一回甜的真如飲甘露。
現下爲她準備酒的人踱步到璄江王面前,態似醉中,連頭上的發冠都有些歪了。
璄江王也在王妃攙扶下起身,分不清東南西北地拜了拜,道:“臣愚鈍,難揣聖意。”
“哈哈哈。”皇帝朗笑出聲,將璄江王面前的酒杯也塞到他手裡,道:“其實朕一直知道三哥是棟樑之才,憂國憂民之心不下於朕。”
璄江王忙道:“臣惶恐,臣怎及皇上日理萬機爲江山百姓操勞,爲臣者只能替皇上分憂,怎及皇上萬一。”
皇帝用手中的酒杯輕輕碰了下璄江王手中的,“叮”地一聲脆響,仰頭飲盡,兩頰醉態更盛,又讓小齊給他倒了杯酒。
“朕記得當年父皇曾委三哥監國,處理國事井井有條,父皇曾向我誇讚三哥治國之才,還要朕多向三哥學習。”
說起當年那段往事,玲瓏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當初老皇帝對他的三兒子到底是什麼想法。當年的三王爺國也監過,在朝上聲望也有過,滿心以爲得到老皇帝垂青,可老皇轉個身就把皇位傳給瞭如今的聖上,從皇帝嘴裡說出這些話,不知璄江王作何想。
璄江王低低躬身,道:“臣惶恐。”
皇帝晃悠悠地去扶他,兩人身高相差無幾,如此便相互對視,“何須這些虛禮,三哥,明日朕就要回京了,咱們兄弟……二人再聚不知是什麼時候。你可知朕爲何要讓你來璄江一帶。”
他眼中似夢似醉,目酣神醉,搖了搖頭,拍拍璄江王的肩膀,道:“西北難得久安吶三哥,南邊之地白夷聚居,形勢複雜,若無個能人治理……只怕也難得安寧。在這裡過得清苦,委屈了三哥,可爲了我顧氏江山,非萬里挑一的國之大材不能擔此任。先帝在時曾告訴朕,哥哥才高識遠,穎悟過人,朕的一片苦心,哥哥可知曉?”
璄江王不知是真醉了還是怎麼的,先是一怔,眼中漸漸有些發紅,問道:“父皇他果真是這樣說?”
皇帝道:“父皇多次對三哥委以重任,他寄予期望,難道三哥從來沒看出來?”
璄江王仰首啞笑,一口將杯中酒飲盡,抱拳道:“臣一定不負聖上所託。”
玲瓏低頭輕咳了一聲,皇帝循聲望過來,咧嘴笑道:“貴妃似乎累了,來來,到朕這兒來。”
玲瓏忙先去也扶住他,嬌嗔道:“皇上醉了。”
“胡說,朕沒醉,不然你等著……”玲瓏反被他持住下巴調戲。
玲瓏嬌聲道:“唉喲,皇上醉了,臣妾扶您回去吧。”一面說一面扶他出門,跟來的人都尾隨出去,身後一片恭送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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