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于是桑也特別魔幻地拿著他那張滿分試卷和數學作業本回到班級。

他發完作業本安靜地坐回自己座位上，研究這份試卷。這份卷子從姓名到具體每一步答題步驟都寫得工整清晰有條理，除卻留白處依稀有些“狗爪”痕跡的圖案之外，整張試卷根本看不出來這卷子是一只狗考的。

老凸的狗，不會借他的身子備考清華吧？桑也不由自主心想。

這怎么能行，桑也深呼一口氣，將那張滿分試卷收起來，然后打開作業本認真研究錯題。他怎么能被一只狗給比下去？

老凸家的狗都認真學習、解析幾何考滿分了，他有什么理由不努力？！老凸家的狗都懂得遇山開山遇水架橋、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來學習了，他有什么理由不珍惜現在坐在教室里的機會！桑也表面上安靜研究以前的錯題，實際內心已經被一股來勢洶洶的斗志給激活了。

上課鈴響了，老周捧著卷子進教室，原本還嘰嘰喳喳交頭接耳的學生們部分安靜下來。仍然有幾個交流得比較忘我的，班長實在看不下去，咳嗽幾聲作為提醒。

老周把周測卷子放下來，待班級全部安靜下來了，才掃了整個教室一眼，然后問：“邱佐，我昨天怎么沒改到你的卷子？”

后排莫名被cue到的邱佐困倦地探出半個頭，回答道：“老師您別逗了，我昨天回教室的時候你都在收卷了，那個空當我只來得及寫個名字。”

“無故曠考記大過，要不得。跟考零分兒不是一回事。”老周提醒他。說實話她還挺喜歡邱佐這孩子的，雖然學習上實在不走心，可平時路上遇見了一口一個老師的，喊得倍兒甜。

他們這個縣城總歸閉塞，只有高考考出好成績才有資格飛出去，從此山高路遠一輩子也許都見不到幾次了。反而是邱佐這類成績不出眾的孩子，能夠留在縣城里安家立業，并且能夠維持住幾十年的師生情誼，時時牽掛老師。

桃李滿天下的確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兒，可師生情誼永存也很重要。

在老周心目中，桑也就是前者的代表，而邱佐則是后者代表。但不管是什么類型，都是她喜歡的學生，她一視同仁。

“報告老師，”一直不說話的桑也忽然舉手了。

“什么事？”老周問。

“邱佐同學的卷子交了，昨天替您整理卷子的時候，壓在您辦公桌上的書本底下了。”桑也道。

“行，”老周向上托了托眼鏡，瞟了一眼邱佐，決定暫時放過他，“我等會回辦公室的時候再看看吧。”

邱佐稀罕得不行，甚至有點受寵若驚，覺都不敢明目張膽地睡了。

小學委剛才是幫他說話么？難不成是擔心他記過記太多次被勒令退學沒人陪他打架？說實話邱佐自己都不知道昨天下午那試卷有沒有交了。但小學委說交了那就是交了，反正小學委說什么都是對的。

班長蘇達銘坐在他身邊都無語了，雖然邱佐指間轉著筆，背靠座位一句話都沒說顯得很認真聽講的樣子，可蘇達銘總覺得他腦子里想的不是和學習有關的事兒。

周六下午只有兩節課，上完課很快就放學了。

桑也抬頭看這陰晴不定的天，轉頭對正在路邊系鞋帶的陳又楠道：“我等會兒不跟你一塊兒吃飯了，我得趕緊回去收被子。”

“那你趕緊地吧！”陳又楠清楚桑也家離學校挺遠的，“你要是回去沒飯吃，我等會給你打包一份送到你家門口。”

陳又楠家和桑也家順路，但桑也家要遠三條路，平時坐車都要坐到底站。有時候陳又楠不小心坐過站，直接坐到桑也家來了，也不著急，可以順便蹭個飯什么的。

于是桑也道：“那你干脆也打包到我家一起吃算了。我媽帶了兩盒黑莓，我得回去收拾收拾分給同學，你來了我就不用專門跑你們班去送了。”

陳又楠比了個OK的手勢：“你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沒有的話我就參考你以前吃的來買了。”

“有！”眼見著車來了，桑也邊往站臺跑邊回頭說，“幫我帶一份叉燒飯，叉燒飯沒有的話那就香辣豬排飯或者牛肉煲仔飯！飯可以沒有，不能沒有肉！”

陳又楠想提醒他卻來不及了，眼看著他走路不看前面，一頭撞到他們班體委身上。

邱佐正百無聊賴地站那兒等車。剛切好歌，耳機塞在右邊耳朵里，胳膊下面就撞來一個人。

周圍人挺多的，桑也后背撞到人后才意識到，于是回頭道歉。

邱佐嘖了一聲拽掉耳機，說道：“我還以為你是螃蟹呢怎么走路總喜歡橫著走？還是說你背上裝吸鐵石了老往我身上吸？”

桑也回頭朝陳又楠揮手示意自己沒事兒，這才把目光重新放在邱佐臉上。周圍人擠人的，兩人湊得特別近。桑也甚至能聞到邱佐身上若有若無的運動沐浴露的味道。

“盯著我做什么？你該上車了。”邱佐垂下頭看他，“還是說你打算故意錯過6路公交好跟我一起等9路？”

“你想得太多了。”桑也等人散開，趕緊將自己遠離邱佐，“我還納悶呢怎么我隨便撞個人都能撞到你？你不會是故意湊上來的吧？”

邱佐氣笑了：“學霸就可以不講道理了？你應該慶幸你撞的是我，你要是腦袋撞在我后面這根鐵柱子上我看你還能說出什么花來。”本來還挺感謝他下午替自己說話的，沒想到轉眼又和他懟起來了。

邱佐有些懷疑自己的八字是不是和這個小學委犯沖。

“至少柱子它很乖，不會把我摁在地上。你就做不到這一點。”桑也牙尖嘴利地說。

邱佐發現要是學委正兒八經地跟他懟起來，他還真不是學委的對手。讀書人就是不一樣，罵人都不帶個臟字，但能夠往死里內涵你。邱佐衛衣后面的帽子一戴，誰都不愛：“得叻。我跟你道個歉，不好意思讓您老尊貴的腦袋蹭到鄙人衣服了，下次我看見你撞過來我就躲遠點，哪怕你后面是個狗頭鍘我也會目送你撞上去，你看成不成？”

“我看你懟起人來不比我差。”桑也瞟了他一眼道，“我上車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離學霸這么近‘學’字蹭不上‘霸’字總要蹭到一些的吧？”邱佐追上去道，“你看清楚車再上行不行？你他媽上的是7路！”

6路開走了。

桑也鎮定地從7路下來。

他抿緊嘴巴站在邱佐身邊等9路。

邱佐好笑地看著他強裝鎮定的樣子，同他并肩站著：“你不會真是故意和我擠一路車吧？”

這時9路公交緩緩駛過來，邱佐說：“你坦白地承認我又不會說什么。”

桑也不理他，兜里掏公交卡準備刷卡。

“滴滴——”從他上方伸出一張卡，在讀卡器上一下刷了兩次。

桑也不解地回頭看邱佐。邱佐這動作就好像把他圈在懷里了一樣。

察覺到桑也的目光，邱佐嘴角一勾，沒說話，拽著他的胳膊拉著他往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