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得秦盤膝醉在地上,口中如釋重負的說道:“旭兒……哦,不,浮生……這名字挺好,其生若浮,其死若休,當真好得很。爲你取名之人,也是一個妙人!”
“邵家當年,發生很多事兒,其中的蠅營狗茍,不勝枚舉,不過現在看來,當初邵得韜卻是錯了,但到了現在,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了,這般的結局,老頭子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莫怪老夫當年沒有任何舉動,老頭子我也是無奈的很呢。”
浮生聽到邵得秦的話語,滿腹疑雲,疑惑地說道:“孫兒不懂您所說……畢竟是我滅了邵家,怎麼您反而還欣慰了起來。”
邵得秦瞅著浮生,露出溫和的笑意,說道:“邵家滅了麼?我看沒有吧,消失的不過是一個腐朽的世家,其中充滿了蠅營狗茍,老夫無力迴天,而今有你打碎一切腐朽,豈不是正合我意?”
“其中的很多事,就隨他而去吧,老頭子我也懶得講了。”
在邵得秦的眼中,如今的邵家其實已然是病入膏肓,唯有剔骨療毒,方能有那一線生機,才能夠在邵家這個傳承近千年的世家的廢墟上,綻放出一朵名動九州的奇葩之花。
而在邵得秦眼中,邵家的血脈雖然出現了點問題,但浮生同樣是邵家的血脈,既然無可避免的血肉相殘,那何不選擇保全浮生?用數十年的煙消雲散,換取一個更加強盛的邵家,又有何不可?用一個爛到根的家族鮮血,澆灌出未來的希望。
浮生看著眼前面色蒼老而坦然的邵得秦,一時間竟是說不出任何言語,看著他目中憧憬的目光,彷彿已經看到了新生的邵家在自己手中屹立在九州大地之上。
浮生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身上的血脈是那麼地難以割裂,不可分離,潺湲流動源源不息。
只是就在這時,邵得秦忽然全身震動,面色開始變得灰白起來,隨著他的言語,七竅之中逐漸潺潺的流出一道道殷紅的血液。
“浮生……老頭子我雖然對你抱有期待,也作出了自己的選擇,但他們終歸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族人,雖說是死於你手,但終歸與我脫不了干係,我也累了……”
“就先去陪他們了,順便賠個不是,我乾坤袋中留有一份名單,你日後持我令牌,將他們收攬麾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那些,是我邵家最後的箐英了,也是老夫給你最後的幫助,儘可放心大膽地用他們,哪怕是赴死,也可。”
邵得秦話語剛落,頭顱便帶著笑意重重的垂落。
浮生看著眼前帶著笑意溘然長逝的邵得秦,默默得摘下來黑金面具,俊秀的面容之上,再次滑落兩行清淚,短短一日,這個心有驚雷而可面如平湖的他,竟是兩次心境失衡。
“碰!碰!嘭!”
浮生跪下,對著邵得秦的遺體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說道:“您老放心,今日,邵家亡於我手,他日,邵家必在我手中重生。”
此刻圍觀之人亦是沉寂無聲,甚至邵家倖存的族人亦是不敢言語,生怕浮生殺性大發,如今邵家老祖已經全部死亡,且暉陽境修士也是十去八九,在無人可以擋得住浮生的屠刀。
就在此時,天空突然發生驚變。
擡頭望去,整個天空之上在眨眼間烏雲密佈,電閃雷鳴,轟天裂地,震耳欲聾。
一條長長的裂縫把整片天空分割成兩大塊。
這般天地異象,頓時驚動了凝霜城中的所有人,此刻在邵家圍觀之人看著這罕見的天地異象,也是轉身就走,急忙回到各自的世家宗門之中,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時容澤負手而立,看著天空之中的異象,喃喃的開口道:“果然來了……”
浮生將邵得秦的遺體收到乾坤袋中,一個閃身來到容澤的身旁,恭敬地說道:“首座,是他們來了麼?”
陳夢舒看到眼前這般情形,卻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在她眼中,沒有什麼可以比得上浮生得安然無恙。
浮生悄悄握住陳夢舒還在不住顫抖的手掌,粗糙且髒的手掌,他卻是握得無比無比得安心。
容澤開口說道:“嗯……你且帶著你姨母還有這個漢子離開,此刻,凝霜城並不安全,速速離去,並且通知秦老,給我鎖定他們的空間座標,爭取可以定位詳細地址。”
“此次他們出來,除非身死,必定要回歸五色幻海,因爲據以往情報,五色幻海似乎並未被他們徹底煉化,需要他們三人時時於幻海之中鎮壓!”
浮生肅聲說道:“是,浮生領命。”轉頭對著陳夢舒說道:“舒姨,你可還有什麼需要帶走的麼?”
陳夢舒看著眼前劍眉星目的青年,滿目的欣慰,輕輕地搖搖頭。
浮生見舒姨並無什麼需要攜帶,便對張七說道:“你亦要隨我一同離去,時間緊急,有什麼事日後再說。”
張七大喜過望,連忙說道:“謹聽浮生少爺安排,多謝前輩垂憐。”
浮生再次行禮後,便裹挾著陳夢舒與張七快速地離開,而隨著浮生等人的離去,容澤亦是一個閃身不見了蹤跡。
而此時,在衆人離去之後,邵家的衆人才開始敢哭天喊地的收斂地上的屍骨。
隨著天裂意象的出現,天空之上出現了數道身影,靜靜地立於虛空之中,全部都是散發著無盡的神輝,千條瑞彩垂落而下,萬道霞光流轉而出,像是黑夜中的一盞神燈一般,照亮了整片天空,如同仙臨凡塵一般。
站在中間的那道身影,突然左右雙眼,綻放出的那兩道光芒。不住地掃視著大地之上的凝霜城,鳥光爍爍,白光茫茫,似滄海倒卷九重天,如銀河墜落蒼茫大地間。
凝霜城中的衆人隨著目光地掃視,頓時覺得一切隱秘都暴露在此人面前,沒有半分隱秘可言,世間萬物,盡皆在此人的目光之中露出了最初的本質。
而隨著目光地掃視之後,凝霜城中發生了無比可怕的景象,那巍峨雄壯的城牆在崩塌,連綿的建築在瓦解,甚至城中的凡俗、修士亦是在目光之中逐漸地崩碎。
凝霜城之中所有人,都在目光之中哀嚎,慘叫,目光造成的可怕後果,深深地震撼著所有人,所有人都在奔波逃離,閃躲。
雙目所過之處。一切都不復存在。
看城,城破碎,看人,人消散,看地,地沉陷,目光所致,萬物焚燬,完全就是滅世的景象。
到了最後。許多人都忍不住跪伏在地,等待死亡的降臨,這是源於心靈地震動與崩潰。
而就在目光臨近浩然宗時,一道冷哼響徹九霄。
“裝神弄鬼,殘害生靈,你白藏教好大的威風。”
隨著聲音的響起,還有一股鋪天蓋地地力量籠罩整片天地間,頓時天地間一片清明。
天空之中的黑白神光消失了,而天空之中也顯現出一道俏麗的身影,些許凌亂的衣衫顯示出方纔打消那雙目神光並非是那般地輕易。
而天空之中身形亦是微微顫動,最終唯有雙目之中留下兩道殷紅的血跡,一滴滴地落下。
“呵,酒仙子……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天空中,一道金光破空而來,眨眼及至,一個身形穩穩地落在了酒仙子孫楚香的身前。
“你們當真看中此人,竟然有勞酒仙子親自在此守護,就是不知除了酒仙子可否還有其他人?”高飛嘴角微翹,笑得很燦爛,雪白的牙齒閃爍著晶瑩的光澤。但眸子中卻沒有半點笑意,一點冷酷的寒光一閃而沒。
孫楚香看著眼前飛揚跋扈的高飛,以及面上還殘留的血跡,微微皺眉說道:“高飛?白藏教三位教主之一?”
“正是在下,不過本座還是要糾正一下,本座只是副教主,聖教之中,永遠都只有一位教主。”高飛淡淡地迴應道。
天空之上的裂痕,在高飛出現在孫楚香的面前之時,便是開始緩緩地閉合,但速度卻是極其地緩慢。
看著孫楚香嘴角浮起的譏笑,高飛繼續說道:“言歸正傳,此行所來爲何,想必酒仙子也是清楚,不過這樣,您把他交給我,我便就此退走,不置可否?”
“癡人說夢,不知讓高教主自裁此地,高教主可否願意呢?”孫楚香譏笑道。
高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那自是不可能,看樣子酒仙子將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了,既然如此,那邊是談不攏了,不過這樣,也證明了本座沒有來錯地方。”
話音剛落,高飛便是擡起了右手,隨即又狠狠地落下,口中更是輕描淡寫地說道:“凝霜城中,一個不留。自此,九州之上,無凝霜。”
天空之中剩餘的數道人影,隨著高飛的話語,頓時向著凝霜城中墜落而下,如同那流星滑落人間一般,徑直向著孫楚香腳下的浩然宗而去。
而就在此時,孫楚香一聲厲喝:“好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