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頭屋子里這一大兩小聽到推進(jìn)器的馬達(dá)聲,沒用商量,就一同手忙腳亂地把兩只雞塞到了廚房里,又心急火燎地組團(tuán)滾到屋外面。果然來人正是自然古法走地雞養(yǎng)殖場的老板,他的確是發(fā)現(xiàn)了薩維抓走自己散養(yǎng)在山谷里的走地雞,劉老頭正醞釀情緒,準(zhǔn)備要梨花帶雨地找借口連帶哭窮,以期得到大富豪的同情甚至是優(yōu)越感,放過臭小子,畢竟小薩維是在他的家里找到的,他一個小孩不知深淺,他劉么蛋可是有家有業(yè)的,還帶著個孫女,這樣的大人物他可得罪不起。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卻實在出乎劉老頭的意料,熊一樣魁梧的養(yǎng)雞場老板,揮舞了一下他那蒲扇一般大小的嫩手,攔下了劉老頭那深入骨髓的認(rèn)錯和滿溢出全身的討好,聲若蚊飛地溫柔道:“小兄弟好身手啊~”
薩維被他出人意表的反差逗得瞪大了眼睛,想笑又覺得不禮貌,詢問地看了老人一眼,心說這地的人不會都這樣說話吧,被劉老頭恨恨瞪了一眼,于是拼命忍住,面無表情的回答:“還好。”
劉老頭見他這個娘炮的樣兒,心里也忍得辛苦,不過薩維不上道的應(yīng)對更令他心焦,忙見縫插針地說:“老板啊,您真得原諒他這一回,這孩子剛從鄉(xiāng)下來,不知道那山里的雞是專門養(yǎng)殖的……”
熊老板看也沒看老劉頭一眼,仍舊上下打量著薩維,嘖嘖道:“真看不出來啊……”
老劉頭好懸沒哭了,心說要壞。
熊老板卻又問:“嗯……剛從鄉(xiāng)下來的?還上學(xué)呢嗎?給我當(dāng)個安保技術(shù)總監(jiān)怎么樣呀?”
老劉頭剛還想涕淚橫流地求熊老板一定要相信他,聽了對方這話,不禁“啊?”了一聲,熊老板胡蘿卜一樣的胖手指頭迅捷地從手腕子上的通訊器里調(diào)出一段視頻,薩維□□奔跑的畫面投射到空中,當(dāng)他箭一般地從樹梢上躥下來抄起一只雞,并且眨眼之間擰斷了雞脖子時,熊老板突然少女般嬌羞地感嘆了一聲:“你們快瞧瞧啊,多快的身法,多矯健的動作呀!哎呦~帥死了!”
眾人皆驚,都無暇再看薩維的身手如何,統(tǒng)統(tǒng)地被熊老板雷了個外焦里嫩,紛紛等不及似的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熊老板卻毫不在意眾人的動作,只分外自來熟地拉住了薩維的胳膊,輕聲細(xì)氣地說:“小兄弟,我每月給你開五千派爾幣,外加食宿,你看怎么樣啊?”
薩維仰頭看著熊老板那石鍋大小的臉盤子,不明白他怎么能把好好的一句話說的那么千回百轉(zhuǎn),不由得捏著頭皮毫不含蓄地推開了他的手,訕訕道:“不了。”
劉老頭也不愿意他答應(yīng),這熊一樣的大款知道薩維是從他的家出去的,萬一薩維以后出個什么事……還好薩維一口回絕了,省了老頭子的事,就是五千月薪實在可觀,不能到手真真的肉疼。
熊老板好像沒料到薩維能拒絕,忽閃著純真的大眼珠,急赤白臉地問:“五千派爾幣你還嫌少啊?真的不愿意?哦……你是嫌做保安隊長不體面?哎呀,怪我沒有說清楚,丟不丟雞其實沒什么的,我請你回去也不是看雞的,其實我們一直是有一個必然損耗的,幾只雞不算什么,我請你回去呢,是看你身手不錯,想讓你做我的機甲駕駛陪練的,你考慮看看啊。”
薩維一直盯著他那開開闔闔的血盆大口,甕聲甕氣的話語雖然就在耳邊,但他說了什么,是什么意思,完全沒有進(jìn)到薩維的腦子里面去。薩維只有一個想法,我是要回自己家鄉(xiāng)的,回家的路我還不知道在哪呢,給你做工算怎么回事呢?因此,想也不想地回答:“不,我沒有時間。”
熊老板看薩維心志堅定,不為所動,又轉(zhuǎn)過頭來勸老劉頭,還要再加錢,老劉頭雖然愛錢,可到底對薩維心里沒底,于是胡編說道:“孩子還小,還想讓他上學(xué)呢,再說您看他雖然四肢靈活,可是人情世故的一概不懂,皮的很,在家里沒少給他媽媽惹禍……”熊老板再怎么勸說,薩維都用“不”字決回絕了。老劉頭怕熊老板記恨,一個勁兒地罵薩維“臭小子”、“不識好歹”等話,求熊老板大人不計小人過。熊老板本來也沒有想以富貴逼人,讓劉老頭這么做小伏低地伺候著,瞬間覺得自己有當(dāng)惡霸地主的趨勢,只得怏怏地收場,囑咐薩維就是不和他一起訓(xùn)練駕駛機甲,以后也一定要考“機甲駕駛戰(zhàn)斗專業(yè)”,不然“屈才了”。臨走也沒要老劉頭要賠給他的走地雞錢,但是要走了薩維“獵的”那兩只雞,據(jù)說雞身上植入了電子芯片,無論到哪里都能知道,是防止活雞到處走動,或者是非法運輸,被不良環(huán)境污染特意加裝的,必須帶回去,一個蘿卜一個坑,否則到時候檢疫部門查起來,熊老板不好交代。劉老頭想這大概也是熊老板為什么那么快就能找到薩維的原因。雞身上的追蹤芯片,老劉頭不禁扭頭看了一眼薩維:連個雞都有身份,哼。
一場虛驚,安然度過。
老劉頭到底沒有破財,于是晚上也慷慨地給了薩維一盒中等硬度的合成營養(yǎng)套餐。雖然當(dāng)著那胖子劉老頭沒少說薩維壞話,但是薩維覺得老人不是真心那么認(rèn)為的,這個他有經(jīng)驗,每次他和族里的小朋友打架,對方那孩子讓他修理的頭破血流,哭爹喊娘地回家找媽媽去,人家家長怒氣沖沖地找到家里來時,族長都是這樣,拽過他來從頭到腳一通狠批,但卻是一個指頭都舍不得不動的。還要話里話外指出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實,氣的對方一家只能干瞪眼。薩維是孤兒,族長從小收養(yǎng)了他,年逾六旬的族長兒子都比他大一輪了,卻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把薩維拉扯大,讓小薩維沒有一時一刻感覺自己是孤單的、沒人要的孩子。但是小孩子在一起玩耍,也是一個小小的社會,總有一些沒有教養(yǎng)好的孩子會不顧別人的心傷,戳對方的痛腳,“野孩子”,這是打不過薩維的小孩嘲笑他的必殺技,族長也知道這回事兒,所以就算對方的家長找到家里來,族長也不顧自己要做到公平公正的身份,一味的偏袒薩維。想到此時族長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是死是活,該是多么的心焦,薩維心里不禁一陣黯然,拿起老劉頭給的飯盒,慢慢地踱步到屋門口,輕輕地坐到了臺階上,一個人靜靜地吃著那口感怪異的食物。
老劉頭看著他纖瘦的背影,仍然是一個孩子的形狀,心里忽的也有些不忍。給小劉燕使了個眼色,把薩維拉進(jìn)了屋里來。
薩維就這樣得到了劉老頭的默許,住進(jìn)了這個拾荒人家的智能房屋里。夜晚倏地劃過,劉老頭早起安排好孫女,繼續(xù)拾荒之旅。還沒想好怎么安置臭小子,結(jié)果就聽到了孫女報告給他的噩耗,薩維又出去打獵了。
晴天霹靂啊!劉老頭悲憤、委屈,對三天前的自己猛開嘲諷:讓你老小子學(xué)雷鋒!然后亟不可待地拉起孫女,跳上推進(jìn)器,惡狠狠地沖到市中心的書報信息傳播站,不問價,買了一套最全的世界人文地理信息套裝,這回老劉頭想好了,一定要把那臭小子哪來的趕回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