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多管閑事,可凡人間互相打仗,我們這些水族本就不該摻和的,你來弄這事兒,豈不是也是多管閑事。”
“主人讓我來,我當然得聽。”射公說:“洛伯要保護他的子孫,不得不為!”
“那么大家都一樣,我也是奉主之命。你也知道河國和商國的關系,既是兄弟又有姻親,洛伯出手,河伯也不能閑著呀,也是不得不為。”
“這個我不管!我只管受命,做好自己事兒。”
“算啦老蜮,別弄了,咱們回去得了,”伯倍耐著性子說:“凡人的事最煩人了,咱們少管,讓他們自己鬧去。否則,可惜了你六七百年的道行……”
話音未落,射公突然一張嘴,“嗤”地一聲,一道帶著沙土的霧箭射出來,正中伯倍的前胸,伯倍雙腳離地騰空飛去半丈多遠,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砸得地上沙土飛揚。
“哈哈哈!”射公大笑起來:“伯倍,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神通呢,就這點本事,還……”
他的話也沒說完,就見伯倍直挺挺地從地上站起來,抬手撣撣衣襟上的沙土:“唉!老蜮,修行了這么多年,本事也沒什么長進,這個對我有什么用呢?連我的皮都打不動。”
射公大驚,張嘴又射出一道霧箭,伯倍一抬手,手指前出現了一個水球,霧箭射中了水球,水球頓時變成了一個渾濁的泥水球,接著“嘩啦”就散了。
“嗨!我說了沒用了。”伯倍說著,突然身體一縱。
射公都沒還沒反應過來,伯倍已經站在他雙肩上,頓足往下一壓,射公站不住,四肢著地趴在地上,伯倍又一跳,站在的他后背上,抬起右手一下子按住射公的禿頭:“老蜮,現形吧!”
頓時青光閃爍,射公狂叫了一聲,搖頭擺尾,身體開始擴張,現出了原形,原來是一只足有馬車大小的青蜮,渾身的棘皮疙瘩,宛然一只巨型大蛤蟆。
四周的那些洛國士兵一看,都嚇毛了,驚叫一聲,撒腿就跑,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商湯等人耐著性子在營里等,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卻見霧氣開始消散,不大會兒,消失殆盡,太陽星高照。
“哈,霧沒了,何使先生成功了。”彭祖叫起來。
一個士兵跑進來稟報:“君上,何使先生在營壘外,要見您。”
商湯和眾臣一哄跑出大帳,來到營壘上,往外一看,都驚訝不已,就見塹壕的外面在地上扶著一只似蛤蟆又似大鱉的巨型怪物,何使倒背著雙手,很悠閑地站在它后背上。
“商武王,在下完成了主人交付的差事,要回去復命,就不打擾您了!”何使大聲喊著。
“啊,謝謝何使大人,請回去代予一人向您的主人問候,以后定當按時奉上祭祀!”商湯喊著。
何使拱拱手,那青蜮馱著何使,掉轉身體,往上一縱,半云半霧,向黃河的方向滾滾而去,悠然不見了蹤影。
回到營帳,商湯重賞了司徒彭祖,擺酒給他賀功。
商湯問:“司徒大人,您怎么請到的這位神靈?”
“回稟君上,其實臣下是去找河伯幫忙的。”彭祖說。
彭祖帶著祭品,乘車跑到黃河邊上的河國,找到河伯千,要求去河宗祭祀河伯馮夷,找他有事兒。
河伯千問是啥事兒,彭祖說了,河伯千開始不同意,因為他和有洛氏有親。
彭祖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明商國和河國深厚久遠的國際關系,并特別許諾,如果商湯成了大事,必定虧待不了河國。
河伯千考慮再三,終于同意了。
彭祖就到了河宗舉行了祭祀,第二天又到了河邊,在水邊設立祭壇,進行繹祭,獻上少牢,酹酒,沉璧,又在水面上鋪上領竹席,把兩個女子放在竹席上,順水漂流,那竹席本來就滲水,很快就沉沒了——這就是古人祭祀河伯一項很殘忍的犧牲,沉人以祭,而且多是女人,所謂“以女適河”。
戰國時期魏國的鄴城靠近河,也經常舉行這種“為河伯娶婦”的殘忍祭祀,無數良家女子因此送命。后來西門豹到此為鄴令,革除了這項野蠻的風俗。
祭祀完了,呼號河伯之名。
河伯馮夷乘著二龍拉的云車,在龍魚的引導下從上游的水里出來了,還跟著好幾名半人半魚的隨從,打著旗幡和儀仗,沖風揚波,順流而下,往岸邊靠攏。
到了水邊,見是彭祖,認識,二人相互見禮。
河伯問:“老彭,你不在山里好好修道,跑這里干什么?活夠了?”
“哪能呢!道還是要修的,可是該停停也得停停,畢竟遇到了糟心的事兒……”
“想不開?你可別這樣,”河伯瞪著眼睛說:“當年我他娘的也修道,天天煉氣嗑藥,八石散吃了上百斤,巴望長生不老。可一念之差,為了和美女約會,不小心溺在黃河里,弄得半途而廢——美女是好東西,也是害人的東西,直到現在,北海的伯若(即北海神禺彊)那鳥人還拿這事兒抓哏嘲笑我,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糟心的事兒?”
“哎,是,您說得……也對。其實您這是因禍得福,不能算糟心事兒。看看,您現在管著天下第一大河流,不也很好嘛。”
“只能說還好,老彭,”馮夷撇撇嘴:“好歹大帝覺得我這個私生子死得冤枉,給了個河神的職位——我說,你可別到我這里來尋短見,和我爭地方。洛伯用的洛水那里不錯,風景也好……”
“您就別窮白話了,河伯大人。”彭祖一邊行禮一邊說:“現在要翻天覆地了,我的子孫們站在天命的對立面,我可不想讓他們亡國絕祀啊,總的干點兒什么吧?這事兒修道可解決不了。”
“哦,原來如此。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彭祖把情況對河伯馮夷說了一遍。
“洛伯用也是無聊,摻和這事兒干什么?”馮夷說:“不過也可以理解啊,你為了你的子孫,他也為了他的子孫,唉唉,都成神了還得為子孫操心,真頭疼。”
“頭疼歸頭疼,事情還得解決,”彭祖說:“那東西是河、洛水族,您得想想辦法。”
“好吧。想當年我幫了上甲微滅了有易,商人一直祭祀我,還算有點兒感情。再說了,你的羊、酒、玉璧、美女我也不能白要是不是?”
“太好了。那就請您……”
“不用我,讓我的使者伯倍去夠了。”河伯不屑地一擺手:“畢竟咱也是大神,親自出馬,不夠丟人的,去逮只癩蛤蟆。”
伯倍就是河伯使者。漢代東方朔作的《神異經》里說:
“西海上有人焉,乘白馬朱鬣,白衣素冠,從十二童子,馳馬西海上如飛,名曰河伯使者。其所至之國,雨水滂沱。”
說得明白一點,就是一只白黿成精,西晉時期的崔豹作的《古今注》說:“黿為河伯使者”,就是這個意思。
黃河古代先入西海(巨野澤),再決出海外,東流入北海(渤海),所以河伯使者經常巡行西海,當然他也是河神,《字匯》里說“倍,河神名”,就指此神。
白黿降服青蜮,手到擒來,自然不費什么事。
河伯說:“不過老彭,我可給你說好了,我幫商湯,但是商湯得答應不許絕了洛伯的祭祀,否則我在洛伯那里也沒朋友可做了,畢竟俺們是鄰居。”
“知道知道,河伯放心。”
就這么著,河伯派了伯倍來,抓走了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