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幸很怕這個姐姐,見殷素素發了火,便灰溜溜的去那邊的馬車上了,這次甚至都不用人扶,自己就上去了。其實那輛馬車沒有他說的那么壞,殷素素不差錢,殷幸也是他的親弟弟,雖然趕得緊急,安排的人是在小車馬行雇的車,可雇的馬車是那車馬行最好的。
最上面鋪的那層墊子雖然是布的,那是因為辦事的人顧忌他被打傷了,如果板子硬,肯定咯的疼,便叫那車馬行主人把所有閑著的馬車墊子都抱過來鋪上了,疏漏了點,只是沒把原先的錦緞墊子放在上面。要說舒服,其實要比林鈺的馬車舒服一點的。
殷素素生氣的是殷幸的不知進退,沒臉沒皮,這樣的性格,在京城里如果沒有自己庇護著,早晚要丟了性命。
就說這事吧,殷素素既然已經來了,還額外帶了馬車,就算林鈺不坐自己的馬車,也不好再用林鈺一個姑娘家的馬車了。可是殷幸就不這么想,還能張開口要求坐人家小姑娘的車,非親非故的,之前就罷了,現在別人看見了,怕就有說閑話的。但殷幸就完全不顧慮這個,與其說他不知進退沒臉沒皮,其實還不如說他根本不會考慮別人。
殷素素也不是沒看到殷幸偷偷看自己的馬車的樣子,所以更有點不高興了。讓殷幸繼續坐林鈺的車自然不合適,但是帶到自己馬車上,她也不愿意,也不能夠,要不然她也不會想著雇車。
別的不說,她馬車上總還有些不能對外人至少不能讓殷幸知道的東西的。因此,她從薛王府回來的時候,就順路雇了一輛車,此時便叫自己的兩個護衛陪著殷幸去坐那車。也是怕他再生什么幺蛾子。
雖然乖乖打算去坐那輛車,殷幸還想要說什么,但是看著殷素素冷著臉,又想想還有那五千兩銀子要殷素素幫著償還,便在車里垂頭喪氣不說話,從車簾子看著殷素素和林鈺上了殷素素的車,只嘀咕了一句,“一個干妹妹那么親近,親弟弟倒拋在一邊了。”
殷家諸人也都知道了殷幸德行,沒人應和。殷幸自己無趣,身上涂了藥后反而火辣辣的疼的更厲害了,也就沒心思想別的了。
那邊殷素素的大丫鬟春薇看著殷幸上了車。方才笑著上了殷素素的車,對殷素素道,“小姐,幸少爺之前可老大不情愿從醫館出來呢,大夫說上好藥了。他還追著大夫說要不要再涂點藥呢。其實也只有三四處擦傷,其他只是一點青紫紅腫,涂藥時候幸少爺卻叫的好像跟要了命似的,等那會兒聽說小姐來了,就要求再來一遍了,也不知道之前是真疼還是假疼啊。”
“你這丫頭。怎么知道的?”殷素素見她說的活靈活現的,不由微微笑起來,臉上的惱怒一掃而空。
“自然是我剛剛問我哥了。不過幸少爺也鬧的太不像。”原來春薇姓林,之前那位林風就是她親大哥。“夫人是她親姐姐,難道還能吃了他不成?”
林鈺笑笑,道,“大約是怕挨打吧。怕姐姐真個責罰她,殷大哥之前挨了一頓了。在街上叫的那叫一個慘啊,要不然我們也注意不到不是。”
想起這個弟弟,殷素素先搖搖頭,又笑了,“我想了個好法子,保管約束的了他。”
“什么法子?”林鈺笑道,“說給我們聽聽?”
“眼下不是時候,等回頭你就知道了。”殷素素收起臉上的笑,神情又變的淡淡的,“小玉你一直都是個聰明丫頭,這里面有些蹊蹺,相比你也是看的出來的,別多問了。”
林鈺點點頭,換了個話題,說起了重陽節的吃食安排,殷素素大約有些累了,精神不是很飽滿,靠著馬車上軟墊子靠背,半閉著眼睛。林鈺見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也不是很感興趣,漸漸的也住了嘴,春薇更不用說,一時車內挺安靜。
從西市這邊到瀾苑也有些距離,雖然馬車跑的不慢,也就是勉強趕上出城,他們的車剛過去,城門就給關上了。等到了瀾苑,天色已經黑了,要不是因為中午在外面吃的,飯后又吃了不少甜食,林鈺這會兒肚子一準咕咕叫。殷素素等人因為剛剛從宴席上出來,倒是不餓,那種宴席,都要進行到下午四五點的,期間總要零碎吃點,這會兒也就是剛剛消化。
“不好意思,因為殷幸的事情耽誤你吃飯了。”殷素素下了馬車,先看了看天色,嘆口氣,“咱們先開飯吧。”
“那幸少爺那邊?”春薇到對此沒什么意見,不過殷幸要不要叫過來吃飯?
往日小白在的時候,也都是一起吃飯的,畢竟小白和殷幸都是殷素素的親弟弟,不叫不好,不叫他過來,殷素素可能會覺得自己看輕了殷幸。可是叫了殷幸過來,萬一殷素素看著殷幸生氣,也不太好不是?因此春薇有點拿不定主意,便開口問殷素素。
殷素素冷笑了兩聲,“他還吃飯呢?不吃一頓棍子就是好的了,要不是他今天剛剛挨了一頓了,我可要請家法好好教教他。”
林鈺知道殷素素雖然不悅,暫時是不會管教殷幸的,便笑著勸道,“姐姐別生氣,殷大哥大約也只是一時糊涂,再說他已經受了傷,也是得了教訓了。”
其實,林鈺看來,殷素素對殷幸這個弟弟大約真的也沒有幾分疼愛,不然殷幸雖然被打的不厲害,到底挨了一頓打,殷素素好像毫不關心他受的傷。不過,想想也是,殷素素多年殺伐果斷,本來就不是什么母性充沛,感情豐富的人。
而對于殷幸很不幸運的一點,殷素素先和小白這個親弟弟相認,又有親生母親在前,殷素素壓抑的不多的親情已經釋放了一次了。等再和殷幸相認的時候,她就沒有那么激動,也沒有那么稀罕了。
加上殷幸對殷素素也沒有多少真情真意,為人又極不討喜,又摳門又自私,行為還輕浮不端,連相貌上也遠不如小白。出身上,小白是程夫人和白伯父正經成婚后生的孩子,而殷幸是勾引殷大人導致殷素素父母感情破裂的狐貍精所生的私生子。
雖然說那位多年前的小三,也算間接的救了殷素素生母程夫人一命,但是總不可能指望殷素素對她感恩戴德吧,不仇視就是很好了。
就沒有出身上問題,就殷幸做的那點破事,殷素素是看見他就來氣,看著殷幸再想起小白就更生氣了,真正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過因為他頂著殷大人唯一兒子的頭銜,殷素素沒辦法罷了。要說殷幸確實不討喜,連一直很顧念這殷大人的皇帝見了殷幸后也沒法高看他一眼。
聽春薇在對林鈺背后八卦過一件捕風捉影的趣事,皇帝見了殷幸后又召見了殷素素,然后拍了拍殷素素的肩膀,說,“沒事,孩子不成器不要緊,能給你爹生孫子就行,多生上幾個,總有能成器的。”
之前殷幸一個通房懷孕,殷素素是很高興,只是這高興,一方面是高興殷家血脈上的傳承有了下一代,另一方面,也是她可以毫無顧忌的拿著殷幸做誘餌了。
也就是說殷幸身上的價值消失了一大半,殷素素不會特別看重殷幸。她本來就是給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的人,為了報仇,犧牲個殷幸算什么。那薛翠衣和她背后的人卻不知道殷幸已經有了子嗣后代,而且怕是對殷素素的決斷了解也不夠多,畢竟表面上看殷素素是個非常注重親情的人,對殷幸也是在不斷縱容中。
“我看著那些人這會八成要栽。”吃過晚飯,看著殷素素在回廊花叢中漫步而去的曼妙身影,林鈺嘀咕了一聲,“素素姐舍出去這么大的餌,不釣到大魚怎么可能甘心?”
“什么魚啊,餌啊?”珍珠正往外走,捕風捉影的聽見在林鈺嘴里泄露出的幾個輕飄的詞語。
“沒什么。”
說起來,林鈺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沒跟殷素素說,臉上露出了一點猶疑的神色。
之前那次自己進宮的時候,皇帝宇文吉特別問詢了自己張家陳家地盤上的見聞和獲得情報的過程,顯然在這件事上對殷素素不太放心,擔心她被仇恨迷住了眼睛,喪失了理智。
這件事,雖然事后皇帝沒有叮囑自己一定不要跟殷素素說,事實上宇文吉也不會以為林鈺瞞住殷素素,畢竟她和殷素素無論怎么看都是極其親近的,是利益共同體。但是林鈺當時被柳皇后和太子之間的秘密給震瓜了,過后考慮了一下,也不能自己急急忙忙跑去給殷素素說這事。
首先,這并不是什么大事,殷素素未必不知道,多半也是能猜到。最重要的,即使皇帝知道林鈺不可能不和殷素素提起這件事,但是自己一出宮就急急忙忙的跑去跟殷素素說皇帝信不過你。皇帝本人會怎么想?肯定不會很痛快,會覺得林鈺對他不夠尊重,把殷素素放的太靠前,并且認為林鈺有挑撥離間的嫌疑。
如果皇帝宇文吉認為自己挑撥離間,還是離間自己和掌管安全部門這樣關鍵部門的臣子關系,宇文吉心里能痛快了?宇文吉心里不痛快,林鈺就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