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陽明晃晃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的熱度,連鳥兒都停止了飛翔和鳴叫,在樹葉子下面休憩。
正在田里耕作的村人們時不時的擦去頭上汗珠,喝一口水,繼續著自己的勞作,想著再過一會就可以回到家里,喝著冰涼的飲料休息了。
忽然,寧靜的空氣中出現了一絲波動,小鳥比人更早的發現了這異于平常的風,紛紛飛向了天空。
紛亂的鳥鳴似乎沒怎么驚動村人,就連他也只是抬頭看了看,然后繼續研究師傅留下的古卷。
他拿起了水喝了一口,然后放下了。還有很多的謎在這個古卷上等待著他呢!
水杯里的水忽然出現了漣漪,一些細微的震動,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一閃就消失了。
抬起頭,他揉揉困倦的眼睛,看看遠處的藍打算休息一下。今天真的好熱啊,他伸手再次探向水杯,遠處似乎有隱隱的雷聲,要下雨了嗎?在這種晴朗的天氣里?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的烏云。
他端起水杯,晶瑩的杯子中清亮的水正是他需要的……
忽然他停了下來,要送到口邊的杯子就這么被停在半空中。他以后的看著杯子。是自己的手在顫抖嗎?為什么杯子里的水會有輕微的震顫產生的漣漪?恩,大概是自己剛才一直壓著手,所以手不太穩吧……
喝了一口水,他把被子放在桌子上,又坐回了桌邊,打算繼續自己的工作。他才看了兩行,又下意識的盯著水杯發呆,心里有了奇怪的預感。
充滿驚訝的瞳孔開始慢慢收縮,褐色的眼睛里有了清晰的水杯的影子,以及那越來越激越的漣漪。不是自己的眼花,就是漣漪,不,現在已經不能叫漣漪了,水已經開始濺起來,其中還有一點飛到了他的鼻梁上。冰涼的刺激讓他一震,從鎮靜中清醒過來,感到了腳下開始微微震動。心中的不安隨著越來越近的這晴天里的雷聲,泛起了頻繁的漣漪,相互撞擊只會越來越增強。他不由克制的沖了出來,
“他們在哪兒?!”
大地的震動讓所有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計,驚恐的看著雷聲越來越響的山那邊,巨大的樹木可以清晰的看到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扭曲、摧毀。紛飛的葉子帶著血的腥味被風帶過來。一個村民摘下飄到前面那個人頭發上的葉子,驚恐的大叫了一聲:“血!”
染血的葉子造成巨大的恐慌,人們開始后退,丟下手中的東西就往山坡上跑。
嘩!一陣樹葉的巨響之后,沖出來的是……“獸啊!獸來了!……”大叫的人們還沒有呼喊完畢,就見獸跌跌撞撞的沖到田里來,沖著他們直沖過來!
完了,跑不掉了!站在最前面的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影在獸的眼睛中越來越清晰,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其他人也同樣無能為力的看著慘劇再次發生……
獸的尖牙已經近在咫尺,在所有人驚恐的睜大眼睛的同時,也有人注意到獸的樣子有些不一樣,它們的表情看起來……比他們還恐怖,為什么?
濕濕的液體淋在那個人的頭上,是獸的口水吧?他在極度恐懼中反而睜開了眼睛。為什么自己眼前是紅色的?是血!自己的血嗎?不對,一點都不痛,不是他的血!那么是誰的……他驚訝的抬起頭,獸就那么立在那里,看著自己的眼睛已經灰暗下去,那不是鮮活的生命之火熄滅的跡象嗎?
忽然,獸的身體直直栽倒下來,在他面前。如泉水噴涌的鮮血澆了他一身,整個人在血的雨中被淋成落湯雞。他下意識的低下頭,看到的是獸的脖子上那清晰的切痕,平滑的切面可以清楚的看到獸的骨頭和血管,那嫣紅色的、淡紫色的血正在外流。獸倒在他的腳下,死掉了。
“呀啊!”獸的頭滾落到周圍的人腳邊,膽小的人不由得尖叫起來,這獸的頭就有半個人那么高,那尖銳的牙齒正是吞噬生命的夢魘,究竟是誰?可以將獸如同切菜一樣殺死?
還未來得及多想什么,后面的景象就讓所有的人驚呆了:成群的獸都像被死神追趕著,毫不猶豫的從山崖上沖下來,摔倒后就以飛快的速度移動它們巨大的身軀站起來,繼續狂奔,還有許多獸是被自己的同類踩死的,整個田地里都染上了血色。
到底是為什么?他心中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那兩個孩子不在,他們在哪里?這個問題他實在不想知道答案,但是從周圍村人的歡呼中他已經知曉了:他們就在那里,獸群的后面,揮舞著在陽光下紅到發亮的細線屠戮著獸。
人群的歡呼聲漸漸小下來。本來他們看到自己的“守護神”回來是很開心的,因為自己的安全有了保障,但是才短短一瞬間,他們就沉默了,然后開始發抖,牙齒發出“咯咯”的聲音。
那是他們嗎?只是兩個孩子,那兩個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嗎?矯捷靈活的動作,狠辣的手法,揮舞著手中不知名的細線將獸一頭一頭殺死。整個田地已經成了他們的游樂園。紛飛的鮮血中,明媚的笑容,愉快的神情。他們,真的是人嗎?好可怕,現在的他們已經無法說出究竟是什么更可怕了,吞噬不知多少人是生命的獸?還是現在正在屠殺可惡的獸,還笑容燦爛的“保護神”?
終于一切都在鮮血中沉寂下來,田里已經被獸的血給淹沒了,一塊一塊的田壟里全是浸泡在鮮血里的獸的肢體。
看著在一邊樹上沖他們招手微笑的“保護神”,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真的正確。師傅,他們真的是人不能控制的嗎?
以后再也不會有獸來侵襲村子了,村民們還是換了一個地方,從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因為原來那塊地已經被獸的鮮血浸透,無法在繼續耕作下去了。
新的地方新的生活,很容易讓人忘記過去發生的一切,開始著自己的新里程。獸的陰影漸漸過去,陽光重新普照進生活里。但是有些事情總是無法過去的。
兩個孩子在將獸全伙殲滅之后就開始沉睡,好象用盡了全部的精力,昏迷不醒。他和村民們每天戰戰兢兢的守著這兩個有著可怕能力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該祈禱他們不要再醒來還是快點醒來。對于和自己不同的異類,人總是抱著警惕敵視的態度,無論什么時候。
大約過了三天,這兩個孩子才慢悠悠的醒過來,醒來之后就吃東西,吃很多東西,看來是很餓的樣子。他們小心的看著兩個孩子,還是一副天真的的摸樣。
所有的人都開始懷疑,當時自己看到的是他們嗎?那對著鮮血微笑,神情愉悅像是得到極大滿足的殺神,真的是眼前的孩子嗎?或許是自己看錯了,被自己當時那極度的恐慌迷亂了眼睛,或許,這次他們的那種奇怪能力就沒有了,用光了也說不一定。
慢慢又恢復了健康的兩個孩子就像他們孩子一樣開始著終日玩耍,有時幫忙家里的生活,完全沒有任何不同。
時間慢慢流走,村子發展成鎮子。兩個孩子卻沒有什么變化,只是長的越來越俊美。
一切的發展史都有戰爭相伴,那個鎮子也不例外,很快就和相鄰的鎮子因為水源而開始了械斗。
不過他們很快就開始后悔,所有的戰爭都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有的時候那代價之大,超出人們的想象。
因為血的腥味被帶了進來。當人們為傷員包扎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兩個孩子眼中閃過的精光。
所以第二天,當他們醒來時,只是發現平靜,隔壁的鎮子一點聲音也沒有。兩個孩子還在睡覺,一臉的滿足,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美夢。
忽然,第一聲驚叫從河邊傳來。所有的人都聚集到河邊,然后驚呆了。
河里流淌的不再是清澈甘美的水,不知道為什么,整條河就像從地獄流出來的一樣,泛著血一樣的紅色,整個空氣中也翻涌著淡淡的腥味。
快馬去查看原因的人很快就回來了,他驚顫著從馬上摔下來,指著隔壁鎮子的方向說不出話來。所以人們朝隔壁的鎮子走去,看到了一座空寂的死城,真正的死城,這里已經沒有任何活著的人,全部倒在血泊里。所有的人都很利索的一切為二,整個街道都是流淌的鮮血,然后沿著地勢比較低的地方流就河里去,將河水變成煉獄。
“……是他們……”這血腥利落的手法,只有他們。
由驚恐轉化成憤怒的人們直接來到兩個孩子的房間,卻沒有人敢先和他們說什么。只是各自和周圍的人交換著憤怒、不安和正義。
他被憤怒所控制,端起水直直潑到兩個還在沉睡的孩子臉上:“馬上醒來,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情還有幾分恍惚的孩子醒來,看著這么多的人都圍著自己有些奇怪,“什么事啊?”
“那鎮子的人是怎么回事?”他大聲的質問到,“那不獸啊!那是人,是人啊!”他們怎么下的了這個手?
“那是敵人啊。”兩個孩子理所當然的回答道,“不是你們說要收拾他們嗎?所以我們就去了,做錯了嗎?你們不高興嗎?”
在他們的眼睛里,獸和人沒有什么區別,都是敵人,對于敵人唯一的反應就是撲滅、毀壞、殺戮。他們不是人,是殺戮的機器,被設計的出生,被指定的命運。
他真的明白了師傅的意思,那不是人能夠控制的,應為那不是人啊!是自己一手創造出來的殺戮機器。世界對他們而言只有兩半,敵人,不是敵人。世界在他們的眼里只有猩紅和雪白兩種顏色,只要不是敵人說,“那是敵人”,他們就會盡心盡力的去執行自己的本能動作:殺滅。
那不是他們的錯。
他低下了頭。師傅,我真的錯了……
“……惡魔,你們真是惡魔!”后面的人驚恐的叫起來,“我們只是說一說,并沒有真的打算殺他們!教訓一下就好了,我們又沒有下命令!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都是你們自作主張的,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天啊!這種冷血動物怎么會是我們的一分子?”
……
驚恐的或許不是對這兩個孩子的,而是對于自己陰暗內心的。他們的心里曾經無數次在詛咒著對手的死亡,這是正常的,沒有人責怪。但是一但自己有了這個能力讓自己憎恨的人死去的時候,又一定會無法面對的自己陰暗心理,強烈的罪惡感開始作祟,變成自以為是的“正義感”,全盤否定自己。
人就是這么意志不堅定的生物,無法貫徹自己,所以不論英雄或者梟雄都是極少的;所以才會拼命的將所有的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卸,
“都是你!你怎么會創造出這么兩個怪物!”……
“你為什么不聽師傅的話呢?現在要怎么辦?”
“都是你!”
他沉默了,是,他沒有聽師傅的話,這一切他要付很大的責任。可是,他們就真的一點錯都沒有嗎?他們就完全不記得當時是如何苦苦哀求自己嗎?不記得這兩個孩子是如何剿滅了生存大敵的了嗎?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悄悄的耳語漸漸匯合成一股強大的聲音,殺了他們,殺了這兩個制造麻煩的怪物,然后他們就可以重新過著清白的生活了,一切的一切就和他們沒有關系了……現在他們有這么多的人,這么多的武器,一定可以殺了他們。
“住手!”他的驚呼被憤怒的人群所湮滅。這些人瘋了,多年安逸的生活已經讓他們忘記了他們是多么可怕的兩個孩子,他們曾經殲滅了所有的獸,一定不是這些脆弱的人和武器能對付的!
兩個孩子驚訝的看著圍上來的人群,然后在一秒鐘的時間里做出了本能的判斷,是敵人。面前的這些人是敵人!
敵人!絞殺!毀滅!
一切都在被鮮血染紅的死寂中結束。結束,就意味著不會再開始了。時間停在那里不會再向前流了。
一切都結束了。
他看著兩個站立在血泊中的孩子,開口:“為什么?不殺了我……”為什么要留下他?
“…因為你剛才在阻止他們,你不是敵人。”他們可以聽的到他的呼喊。
他們判斷真是單純到可以,只是一句話就可以做出反映。他看著一地的碎尸,揚起一個苦澀的微笑,這是自己種的惡果,那么就要他來背起責任:“我們……離開吧。”
相信我,請一定相信我,我會親手解決掉他們,終結這場一開始就注定的悲劇,相信我。就讓你們冤魂的哭泣在耳邊提醒我,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就讓我來……親手結束它!兩個孩子完全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跟著離開。
三個背影被拉的長長的,投在進浸滿鮮血的地上,像三個巨大的驚嘆號……
時間就在行走中過去,鎮子漸漸也變成了國家,兩個孩子漸漸長大,他也漸漸變老,三個人都漸漸沉默。他們都不走大的市鎮。對于很久以前的那場離奇的“市鎮屠殺”,也早就因為什么線索都沒有(他們認定所有的人都死掉了)而成為了人們口中的談資,現在,早已被漸漸遺忘。
所謂歷史,就是不斷戰爭和短暫和平的記錄,自從有了生物那一天起,戰爭就從來停止過。更何況有了國家。不斷的擴張、戰爭、征服或者消失,然后又是擴張、戰爭或者消失……不斷循環,用無休止。
他們找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山林住在里面,自己耕種,自己生活,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他們不知道,也不關心。
兩個孩子去耕種時,他就在研究著殺死他們的方法。真是奇怪,似乎一般的毒藥是不會殺了他們的,一般的武器……誰能有這個本事殺了死神?再說,一般的武器似乎也對他們不起作用的樣子。到底他們有什么弱點?難道就沒有辦法嗎?師傅以前說“那不是人能控制的”,想必他們不是第一對出世的殺戮機器,最后是怎么控制的呢?或者干脆是如何摧毀的呢?師傅的古卷里都是一些晦澀的句子和咒語,里面一定還有什么玄機在!里面曾經被提及的“白劍”和“白盾”是什么?從古卷看來,它們就是曾經戰勝惡魔的武器,但是那究竟是什么東西做的,或者在什么地方,都沒有提到,只是有這么一句,
“當地獄從沐浴著鮮血的白色寶座下升起時,白劍和白盾就會被冤魂舉起,
藍色月光被猩紅色的云遮蓋,風成為不屈的哭嚎之旗,
沒有光芒的白色之劍洞穿惡魔的胸膛,
惡魔在沒有倒影的白色之盾上看到自己的末日。
哭泣的冤魂得到最終的安息,人開始為自己的錯誤哭泣。”
那是什么東西?被冤魂舉起的劍和盾,意思是只有冤魂在場時才能出現嗎?意思是還要又一場殺戮嗎?上次死的人還不夠嗎?師傅,究竟原來發生了什么,您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沉浸在痛苦里的他,在田地里耕作的他們,誰也沒有想到,一場戰爭正在急速向他們席卷而來。
忽然之間,從田地的另一頭傳來一陣馬蹄的聲音,喧嘩的還有兵器的撞擊聲。
他暗叫不妙,趕緊叫回兩個孩子,關起了屋門。其實真的是自欺欺人罷了,鮮血的味道已經隨著一陣陣的風飄了進來,兩個孩子的眼睛已經開始發光。
是臨近的兩國為了從屬的問題開始了大戰,戰火已經蔓延到這一片安靜的山林中。他喚來了風,將屋子里的血腥味道吹散干凈,心里暗暗祈禱風暴過去。他已經老了,無法再使用“隱”了,否則的話,就沒有人可以看到到他們了。
外面漸漸安靜下來,聽不到了兵器撞擊的聲音,但是又有另外一種聲音沖他們這里過來,是盔甲和兵器拖著走的聲音。
他們被發現了!
門經不起撞擊,一下就被毀了,近來的是一群軍人,身上的盔甲都上血,都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你們……”他驚恐的站起來,不是驚恐這些孩子,而是驚恐這些軍人。你們可不要有什么奇怪的舉動啊!萬一有個什么不對,你們就死定了!
有的時候愿望就是和現實相反,一個看起來已經殺紅眼的、頭頭樣子的人毫不猶豫的舉起手中的劍,“你們是奸細吧!”
“不,我們只是住在這里的普通山民什么都不知道啊!”壞了,快把劍放下!你不想活了嗎!他們似乎已經在確定他是敵人了!
“普通山民?”那個人看看四周,恩,看起來是很普通,簡陋的家具,沒有什么不一樣的,那些也只是農具。像是一個老頭帶著兩個孩子在這里過活,而且剛才他們確實是從田里過來的,應該不會錯了……
他松了一口氣,那個軍人相信了。
也不知道是他放心的表情太明顯還是怎么的,本來轉身要走的軍人又回過頭來,“你是騙子,奸細!一個普通的山民怎么會有這么多的書?”而且都是很古老的卷軸,或許很值錢呢!把書拿走,殺了他們,就不用擔心了。
那可是師傅留下的,或許是唯一的機會可以將自己身后的殺神解決掉的方法!他一急,就撲上去要搶回卷軸。
“哼,想動手?!上!”那個軍人冷哼了一聲,揮動了自己手里的劍,死老頭,活的不耐煩了!
一劍揮下去,卻沒有任何砍到東西的感覺。然后就聽到“咣鐺”一聲。他下意識的低頭一看,地上是一只手,還握著劍,鮮血已經在自己腳下蔓延開來。那把劍好眼熟,是自己的,那只手也好眼熟,也是自己的……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到的已經光突突的前肢,鮮血像泉一樣噴涌,“啊!”那真的是自己的手!“我的手!殺了他!殺了他!啊!啊!”
晚了,真的已經晚了,他已經無力阻止了!光影閃爍的那一個瞬間里,一切都已經平靜下來,沒有一聲痛苦的哀號,他們都已經倒在地上,死了。
“這個世界上,真的全部都是……”兩個孩子滿足的表情在下一刻就變成了貪婪,對血的貪婪,他們看著一臉絕望的他,笑了,
“真的全部都是敵人呢!敵人……”
他無力的看著兩個離開的孩子漸漸看不到的背影,這個世界真的到了末日,他們已經對這個邪惡的世道做出了最后的判斷,
“敵人!”
全部都是敵人!
師傅,我已經犯了一個錯誤,可是現在的我,還要繼續犯錯誤了,已經沒有退路了。就讓我,借著禁忌的力量復活!將惡魔鏟除!
他的血也和其他的血混合起來,清冷的月光陡然間充滿肅殺的戾氣,變為血樣的紅色,照應著地上同樣鮮紅的血漸漸倒流起來,在空氣中混合、旋轉……
永遠枯朽的容貌是與惡魔定下契約的標志,不會衰竭的力量,不會死去的身體,不會再有的人類的心。當他從鮮血中站起來的時候就擁有了這些,唯一不曾忘卻的就是自己的目的:鏟除自己犯下的錯誤,讓這個世界恢復原有的進度。師傅說的沒錯,什么東西都有自己的進度,不可以人為打斷,即使是人類自己的進度。
他開始在各個地方追尋那兩個孩子的行蹤。其實也不難,只要沿著血腥味一路追下去就可以了。
為了停止殺戮的殺戮
在這短短的時間里,整個世界都變了:莫名其妙出現的殺戮之神用鮮血清洗著整個大地,沒有任何人能夠拯救他們。在無可抵御的強大力量面前,他們就像是螞蟻,逃到哪里也逃不掉自己的命運,生生死死都只是一個是問題。
他路過一個一個死寂的、銹色斑斑的城鎮、國家,一次一次的懺悔著自己的錯誤,究竟是為了什么才制造出這兩個怪物,他已經不記得了,唯一記得就是鮮血淋漓的月光。
他還在苦苦思索著那首詩的意思,
“當地獄從沐浴著鮮血的白色寶座下升起時,白劍和白盾就會被冤魂舉起,
藍色月光被猩紅色的云遮蓋,風成為不屈的哭嚎之旗,
沒有光芒的白色之劍洞穿惡魔的胸膛,
惡魔在沒有倒影的白色之盾上看到自己的末日。
哭泣的冤魂得到最終的安息,人開始為自己的錯誤哭泣。”
那個是什么?“白色之盾”和“白色之劍”,一絲頭緒都沒有。白色的金屬會是什么呢?金屬,但是沒有光芒,那會是什么東西呢?
有時候答案就是來的快到讓人連思考的時間都不夠,卻在點光火石的一瞬間出現。他在無意中路過一戶山林中的農家借宿時,發現老婆婆正在用一根古怪的針來刻畫著皮上的紋路,然后再按照那個紋路剪下來。
“那是……”他的心不知道為什么開始跳的很快,呼吸幾乎要停止了。
“這是骨針,牛骨,我用這個來刻印子,很清楚呢。”老婆婆頭也沒抬,還在繼續著自己手下的活計,都沒注意到他臉色大變。
骨……難道說那沒有光芒的“白色之劍”是……骨劍?!如果是這個樣子的話,確實是沒有任何光芒,也看不到倒影!上古的時候確實有說法,說骨頭可以驅避邪惡,威嚇敵人,自己苦苦追尋的答案竟會在這里出現!
興奮之余他又陷入思索,現在知道了“白色之劍”“白色之盾”是什么東西了,但是還缺很多東西啊!比如,這要用什么的骨頭呢?還有那個“沐浴著鮮血的白色寶座”又是什么東西?為什么是被“冤魂”舉起啊?那種東西怎么可能舉起實質的東西?這個詩的謎才揭開一點而已……如果“白色之劍”和“白色之盾”是骨制的,那么那個什么“白色寶座”難不成也是……骨制的?!
他用力想象了半天,實在想象不出那兩個孩子會用白骨做什么“寶座”,雖然他們嗜殺如命,但是那也只是本能行動,他們其實什么都不懂呢!那么這句話又是什么意思?沒有因為答案的出現而減少,謎似乎越來越多。
在他一路追蹤的思考中,慢慢離那兩個孩子越來越近,近到他已經可以看到他們離開的背影,就在那一瞬間,他知道到了所有的答案……
他一直追蹤著血的味道,終于越來越近了。層層的樹木和藤蔓上還在滴著血滴,強烈的味道已經不能再讓他產生一絲惡心的感覺。穿過一片高大的樹木,他擦去臉上的血跡,在一抹鮮紅中看到了他們,只有那么一瞬間。
累累的尸首堆在一起,像是一座小山。兩個孩子坐在最上面休憩,互相為對方擦去臉上的血跡,不時還打鬧一下。又平靜又安逸,就像他們小的時候,累了就會坐下來玩鬧。
但是這種寧靜是致命的,他們休息的場所讓人觸目驚心。
他們休息夠了,離開了。背影都看不到了,他都沒有驚醒過來,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就在那一瞬間,他就像是看到了“白色的寶座”,那個是指……尸首堆成的“寶座”嗎?所謂的寶座是從“沐浴著鮮血”的地獄升起來的。剛才看到襖的一切,他只有一個感覺:不夠。還不夠啊!就那些人還無法組成“鮮血的地獄”和“白色的寶座”。
不夠,遠遠不夠啊!
師傅,您說的話一點都沒錯,那不是人能控制的。可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又一次控制了,為了所有的人,總要有犧牲的,您說是吧……
他開始精密的布局,盡量將他們的行動范圍劃定(這點法術還可以用的來,只要讓他們下意識的按照一定路線行走就可以),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他們就要來到精心準備好的陷阱。
他看看谷地中不知災難將至的城邦暗自嘆了口氣,這座城里有足夠的人來完成“鮮血的地獄”和“白色的寶座”。夜色靜靜的,月亮在薄薄的云里穿行,沒有一點燈光。現在是最靜謐的時刻,一切都在沉睡。
越過高高的城墻,他來到一戶人家門前,推門進去(有法術,可以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月亮進入了云里,黑影籠罩了一切,卻無法遮蓋一點金屬的冷光。
對不起,但是為了所有人,就請你們當誘餌吧!我一定會讓你們死的不帶一絲痛苦的,還要,謝謝你們。
血的味道彌散開來,他喚來風,快,將這血的味道送到他們那里,讓他們來到這里。
來,走到我的陷阱里來。就讓我,親手終結這一切!
兩個黑影在月光下來到了這里,血的味道是如此的濃烈,他們直直就走進了那戶人家……
“殺人啦!”一個凄烈的聲音撕破了夜的寧靜。所有的燈火都亮起來,巡邏隊很快便來到門前,周圍的鄰人也紛紛起身。
他們驚訝的看著被堵在屋子里的竟會是兩個俊美的孩子,滿手的鮮血和無措的表情,以及床上沒有呼吸的生命。
人們憤怒了:“殺了兇手!殺了兇手!他們殺了我們敬愛的城主大人!”
沉默,沉默,沉默……
沉默的過后還是沉默。已經沒有任何聲音了,一切都不會在發出聲音了。敵人已經被消滅了。
淡藍色的月亮變成了猩紅色,終結的序曲拉開了!
終結第一代
當所有的尸體已經堆成山的時候,整個城邦已經被鮮血淹沒,淡藍色的月亮似乎也染成了淡紅色的,開始有風帶著濃艷的血腥味在這座空城來回飄蕩。
他們坐在可怕的棲息處,望著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正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念動著最后的咒語:
“憐憫的殺戮,暴戾的守侯,
邪惡的正義,光明的惡性,
世上所有相反相符的力量啊,聽候我的呼喚,來到我身邊,
看我的印節!我是厄爾沙!”
一道道黑色的影飛快的竄過來,在他腳下聚集:樹的影,房的影,動物的影……天上無意中飛過的夜鳥在地上輕巧劃過的影也被吸引過來,留在了這里,空留下鳥兒飛走。
不夠、這些影還不夠!他有些煩躁,這些影還太少,還有什么是有影子的……
哼,那里不是有好大一團影嗎?那么多的“人”,總還有很多影吧!更何況他們現在被切成兩半,那就有兩個影。
“傾聽我的呼告!死者們!
看我的印節,我是厄爾沙!
把你們給我,不要任何回報!
因為我給你最大的回報,
就是復仇后的安息!”
回應他的呼喚,影子聚集起來。那沸騰的無法得到安息的影子,緩慢的移動著,不甘的魂靈最后的呼喊,向著邪惡的召喚,應聲而來!毫不猶豫的投入這終結的最后一道程序。
越來越劇烈的風終于引起了兩個孩子的注意:這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風,冰冷、粘稠的腥味讓人窒息,凄厲的風聲像是從地獄前來的哭嚎鼓動著不安的心跳。這漸漸變成猩紅色的風遮蔽了天空,淡淡的月光變成了鮮紅色!宛若一只滴血的眼睛注視著殺戮的罪惡大陸!
所有的鮮血、凝固的血液都在這鮮紅的月光下沸騰,像是有生命一樣,升到了空中,在他們的頭頂盤旋著。
他們驚訝的看著這異相,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