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婕本就動了脫離云萃宮的念頭,此次算是歪打正著,稱了她的心意。
只是往后要何去何從,她暫時還沒拿定主意。
“竟能在此地遇到方常在,這還真是巧啊”
方玉婕循聲回眸,看見那雙清澈含笑的眼,不知怎么的,頓時覺著不寒而栗
夜里,方玉婕梳洗完畢,坐在床榻邊拿著白狐裘看得出神,腦中全是白日里那含笑女子的一言一語。
“常在已經(jīng)好幾日足不出戶了呢,距上次去華熠宮請安,怎么說也過了三四日了吧,難道常在甘愿如此過活,就這樣一直躲著玉妃娘娘嗎?”
方玉婕別過眼,冷冷地道:“我并沒有躲著誰,只是需要時間冷靜頭腦,好好打算。”
那人揮退了隨侍的奴婢,同樣也遣走了方玉婕的。
微風(fēng)之下那人身穿的白梅裙,裙角輕動,她一點點的靠近,直到與方玉婕之間只有半步之距:“你當(dāng)日險些壞了我的好事,好在我處理及時,讓江雨霏替我受過。”
“所以,咱們不是湊巧遇到,而是你刻意來找我興師問罪的?”方玉婕笑問。
白裙女子搖了搖頭:“正好相反,我是來助你一臂之力的。”
方玉婕沒有輕信,反提出了質(zhì)疑:“說實在的,我真的很不明白,為何你自己不爭不搶,卻偏要幫我,憑你的謀略別說是嬪位,就是躋身四妃對你來說也不算什么難事吧。”
女子輕嘆:“我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說罷,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助你奪寵,也能扶你和江雨霏平起平坐,我想要的東西你給不了我,但只要你得寵就算是在幫我,咱們各取所需,我也不會指使你做什么。”
方玉婕也笑:“聽上去,這確實是個很劃算的買賣呢。”
“你不答應(yīng),我也不會威脅你就范,大不了另選別人,只是你沒有人提攜照顧,這小小常在恐怕要當(dāng)一輩子了,皇上龍體康健還好,若是皇上再有個三長兩短”
說完,又是一頓,溫和笑容霎時變?yōu)榱死湫Γ骸安徽撌巧矸荼尘埃€是當(dāng)下的品級,你都不如江雨霏,她可是江誠的女兒,你惹惱了她,不僅你自己不會好過,連你宮外的家人都會受你牽連,我相信你沒有想到這一層吧。”
方玉婕聽了這話,當(dāng)即怒道:“你少危言聳聽!”
女子挑了眉梢:“關(guān)于你和江雨霏的事,我多少也聽說了些,既然皇上對你有意,這大好的機會可要緊緊抓住啊,別讓旁人撿了便宜,梅嬪可是夜夜都在御花園等著皇上呢。”
那人的話雖然不無道理,可方玉婕還是有些猶豫。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按照別人安排好的路去走,著了人家的道,完全由不得自己的心意。
就算她不爭,也沒什么損失,大不了被玉妃嘲笑,可玉妃是欠方玉琳的,所以她那個庶出的妹妹還是有機會飛上枝頭。
姐妹間能有一人得寵便夠了。
她這樣告訴自己,借此寬慰自己,可還是隱隱有些不甘心,不是怕被誰看不起,被何人嘲笑,而是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玉妃曾在她面前提過,皇上對大皇子的態(tài)度有些冷漠,說不好玉妃之所以得皇上看重,也是皇上有意為之。
當(dāng)然這個猜想,她從沒對玉妃提及,畢竟姐妹一場,原先的關(guān)系又那么要好,她怎會看不出玉妃是為了家門榮耀,還是發(fā)自肺腑的真情。
不過是刻意做出的一場戲,正巧她又在那里,所以一切都順理成章,看起來那么正常。
方玉婕搖了搖頭,深深嘆了口氣,嘴角牽出了一抹苦笑。
換做是一個宮人,他也會那樣做的吧,并不是因為看到她凍紅的雙手,注意到她穿的單薄,才會有的溫暖舉動。
天下百姓皆是他的子民,他可以恩澤天下,送給無名常在一件衣裳又有什么好在意?
“小主,小主,奴婢恭賀小主!”
蘭婷由外而來,面帶喜色,這一聲恭喜倒讓方玉婕有些云里霧里。
“你慌什么?”方玉婕皺了皺眉,而后又問道:“你適才說恭喜,這喜從何來?”
“小主您跟奴婢來,來了您就知道了。”蘭婷說著,也不顧什么規(guī)矩禮數(shù),拉過方玉婕的手腕就朝門外走。
等到了門外,看見那站在院中的人,方玉婕一愣,心情無比的復(fù)雜。
遠處的人一襲赤色龍袍,胸口繡著的金龍,在光照下霸氣凜凜,來人瞇著眼,那深邃的眼眸滑過視線所及的每一處,最終在她身上停駐。
祿元見方玉婕遲遲不來恭迎,干咳了兩聲,隨即向蘭婷使了個眼色。
蘭婷見狀,暗暗拉了拉方玉婕的衣袖,隨后同其一并行禮:“(奴婢)嬪妾恭迎皇上。”
莞辰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待進了門才緩緩地吐了句:“平身。”
“謝皇上。”
燈火映照下,方玉婕低了頭輕抿著唇,面上雖沒有顯露喜悅之色,但那雙頰卻隱隱泛著紅暈。
第二夜,莞辰召方玉婕伴駕,兩人在迷蒙夜色中,于御花園中散步。
“娘娘,夜已深了,不如起駕回宮吧。”小章子走上前來,低聲說道。
我緊了緊身上的披風(fēng),輕應(yīng)了聲,剛走下石橋,便瞧見不遠處有點點光亮。
這個時辰還會有誰來御花園,難道是梅嬪?
心生疑惑的我慢慢向那火光走近,隨著火光愈發(fā)明亮,眼前的事物也越來越清晰。
我隨即吩咐道:“把燈熄了”
“是。”
距我數(shù)丈處,有兩人坐在涼亭中,飲酒談天,隨侍宮人們則站在亭外。
那兩人挨得極近,好像也十分的投緣。
“然后我那妹妹,就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上次朕便瞧出來她膽小,原來都是拜你所賜。”
“其實我也不想的,若非她先向爹爹告狀,我又怎會故意嚇?biāo)俊?
“后來呢?”
“后來”
我深吸了口寒氣,轉(zhuǎn)身便走,一眾宮人見此,先是怔了怔隨后趕忙跟上。
“今夜看到的,都不準(zhǔn)泄露半個字,違令者本宮絕不饒他!”
說完,已是雙目酸澀。
那開懷的深入眼底的笑容,本以為是獨屬于我,如今卻多出了一個人同我分割。
或許是因為累了吧,總是替我善后收拾殘局,真正交心談話的次數(shù)更是屈指可數(shù)。
出現(xiàn)了呢,曾經(jīng)幻想中的能讓他感覺放松的女人,能使他忘卻煩憂,帶給他快樂的
“我想要個孩子,你和我的孩子。”
“元妃本就仗著有子趾高氣揚,再加上一個麗嬪,最后難免不會被元妃當(dāng)?shù)蹲邮埂!?
“貴妃娘娘您還真是可憐!”
一夜未眠,清晨時御前傳話來說,莞辰有事召見我,待我梳洗完畢,去到乾成殿他所說的一言一語,卻不是關(guān)于昨夜之事。
先前來時我還抱有一絲希望,認(rèn)為他是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誰想?yún)s并非如此。
“朕欲封方常在為榮嬪,你覺得如何?”他眉眼彎著,眼底的溫柔猶如一池春水。
我低了頭不在看他,輕吸一口氣:“方常在性子溫和,臣妾覺得很好。”
“不知皇上準(zhǔn)備安排榮嬪住在何處,依臣妾看”
“朕已將九華宮給了她。”他打斷了我的話,慢條斯理的說著。
我抬眼呆看他:“可是九華宮若給榮嬪,臣妾只怕后宮的其他姐妹心有怨言。”
他眸光突黯:“這話不像你平日的處事作風(fēng)。”
清冽的聲音入耳,滿心不是滋味,不由懊悔起自己多言。
“臣妾會遵循皇上旨意,將九華宮盡快收拾出來,以便榮嬪居住。”
大概是見我答應(yīng)了,他的語氣有所緩和:“今日怎么不見你,戴朕給你的那支發(fā)簪?”
我答非所問的笑道:“若皇上沒有別的事,臣妾就先告退了,畢竟榮嬪將要行冊封禮,臣妾得盡快安排下去。”
他聞言,雙眉攏起,靜靜地看著我,漆黑的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對此我沒有多想,只認(rèn)為他是訝異我的言行,亦或是我沒有再請求更改榮嬪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