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工作人員催促探視時間快要結束,霍希才趕忙抬頭,說:“我剛進來的時候趙梓欣幾乎每星期都來看我,可是我不愿意見她,因為自己情況太差,沒法見人,后來等情況好一點,她卻不來了,最后一次見她,就在上個月吧,她也是來道別,說考了托福,想去國外念幾年書!”霍希說到這里又垂下了頭,最后將一直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放到了桌上,交疊在一起,將額頭蓋上去,那樣的姿勢讓他顯得更加落寞而又痛苦。
“其實我覺得我這一輩子最虧欠的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就是她。只是到了這地步,我也不能再奢望什么,況且,感情這種東西太坑人,愛的人離開,在的人不愛,我已經騙過她一次,不能再自私地為了自己耽擱她的青春!”
紀如意聽了這些話,心里酸楚得更厲害!
她跟霍希在一起這么多年,深知他實在是不善于表達感情的人,也吃盡了這種虧,到這一步,他還能說出這種話,證明他心里至少還給趙梓欣留了一個位置。
“霍希,其實你真不必這么想,雖然我跟趙梓欣不熟,但是通過幾次見面,看得出來,她很在乎你,是真的在乎,所以如果有機會的話,要把她追回來!別糾結于過去的事,人生誰沒有幾段不堪的過去,但是既然你選擇活著,就得負責把這日子過好!”
這些話是她的心底話,霍希聽了臉上卻是一片詫異:“如意,才多久沒見,怎么感覺你成熟了很多?”
她苦笑!短短兩年時間經歷這么多事,她哪里還有臉不成熟!
紀如意最終沒有跟霍希說蘇小意去世的事,也沒有說自己被宋帆軟禁的事,有些人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何必再多說那些不開心的事來添堵。
從戒毒所出來,太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她很慶幸自己明智,挑了這樣的大晴天來看霍希。她原本也是匯集了好久的勇氣才敢來看他,這一趟探望就好像是一場儀式,讓她來親自悼念已經枯萎的感情。
這世間緣起緣滅本來就是一件令人很唏噓的事,最無望的莫過于看著一份很茂盛的感情漸漸收枝,枯萎,凋零……最后**!
這個漫長卻痛苦的過程她已經經歷過一次,自然不想再經歷第二次,所以她選擇離開,在齊天平還對她尚存愛意的時候離開,總好過日后漸漸凋零,一無所收。
紀如意在回平陵的前一天去了一趟醫院,帶著之前受傷而開的藥單,最后結果一切如常,她才松了一口氣!
夜里照例接到齊天平的電話,他說他暫時還不能回南潯,從美國直接飛北京,這樣可以爭取在春節的時候多休幾天假期帶她出去玩,她笑了笑,說好。
所以最后一刻,她還是對齊天平心存感激,感激他賜予她的所有寵溺,感激他賜予她的所有回憶,雖然留有傷疤,但畢竟被他愛過,至于以后怎樣,她不再去想!
人生那么多的選擇題,不一定每個都有答案,她逞強了這么久,兜兜轉轉,干脆直接來個了斷吧!
齊天平去美國之前把公寓的鑰匙交給了她,所以紀如意臨行前夜去了他的公寓,本想留封信,后來覺得太過矯情,所以只留了一張便簽。
平臺上的海棠還在那里,之前被他砸掉的兩盆也重新換了花盆,她蹲在那里仔細研究了很久,實在看不出這一盆盆“房子首付”奇特在哪里!
來南潯的時候她就帶了一個箱子,所以走的時候她也只帶了一個箱子。霍希的那套公寓她掛到了中介,人還沒到平陵,就有買家給她打電話,她說人在機場,讓中介自己決定,如果價格合適,她可以立刻轉手!
所以她這一次走是完全不留后路的!
紀如意在進安檢的時候,還是給頂頂發了一條信息,她說:丁貝貝,我離開南潯了,跟你道個別!隨后果斷關了手機!
齊天平回到南潯已經是大半月以后,之前在北京沒日沒夜的趕行程,所以給紀如意的電話也漸漸變少,他不給她打電話,她居然也從不主動跟他聯系,小樣兒,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所以齊大二就這樣趕深夜的航班飛回南潯,沒提前給紀如意打電話,想給她一個驚喜,可是很糟糕的,他的“驚喜”沒得逞,卻被紀如意的“驚喜”著實嚇得不輕。
他先到紀如意的住處,敲了半天門,沒人應,打電話,關機!于是以為她住在自己的公寓,再屁顛屁顛趕回去,在家里轉了一大圈,沒她人影,只在平臺的吧臺上找到一張便簽,寥寥幾個字:等待如此難熬,唯愛難安…
便簽下面壓著一張他的照片,穿著黑色的T,下巴有青澀的胡渣,眼眉都笑著!這是他二十出頭的時候去敦煌留的影,很年輕,很干凈…只是因為太過久遠,他都幾乎忘了自己那時候的樣子!
那是農歷1月初,離春節還有兩個星期!
卓然在除夕的前夜給齊天平打電話:“有時間嗎?出來喝一杯吧!”
“今天是小年夜,你不用陪趙梓雅?”
“出來吧!”
……
齊天平到的時候卓然已經在飯館里等,路口隨便找的飯館,店堂不大,但因為臨近年關,幾乎沒什么客人。
“怎么找這么一個地方?”齊天平走進去將大衣脫下來掛在椅背上,卓然笑著回答:“大過年的,就這地方還開門!將就著吧,別這么考究!”隨即從腳下的袋子里掏出幾瓶紅酒擱桌上。
“這幾個意思?”
“這酒你不記得了?ERIC去年從法國回來給我帶的,你當時還說他為友不公,他說你又不喝酒,嘰歪什么!”
“額……我這樣說過?”齊天平苦笑著:“那你之前一直舍不得拿出來,今天居然帶來,什么意思?”
“喝啊…就我跟你,這些,今天全部喝掉!”
“怎么了?受刺激了?跟趙梓雅又鬧了?”
“沒有,以后再也不會鬧了!”
“怎么了?”
“我跟她離婚了!”
齊天平一愣,良久才又問:“這次,真離了?”
“真離了,上周去辦的手續!”
“什么原因呢,孩子都生了!”
卓然開了酒瓶,隨手拿起桌上一次性紙杯倒滿,啜了一口,略微苦澀的液體流入胃里,皺了皺眉才說:“一定要有原因嗎?以前可能有,為了她的猜忌,無理取鬧,為了柚子的存在,可是這一次,沒什么原因!只是覺得日子到頭了,再過下去只是各自添堵,所以她提了一句,我就答應了,第二天去辦了手續!如果一定要找個原因,那估計就是,無疾而終!”
“那孩子呢?”
“她想要,就給她了,我不會跟她爭。”卓然說著,又喝了一口酒,問齊天平要不要,他搖了搖頭。
卓然也不勸,只是問:“紀如意一直沒跟你聯系?”
“嗯…沒有。”
“那你呢?”
齊天平想了想,沒說話,依舊搖了搖頭。
卓然也不再追問,只是說了句:“你以前說得挺對,如果沒辦法容忍一個人一輩子,那就干脆別結婚!”
婚姻和愛情不同,愛情是一場旅行,無論風景美不美,走得遠不遠,總還有回程,可是婚姻卻是一條單行道,只能過去,不能回!
……
那天兩個大男人在那小飯館坐到凌晨,最后被飯館的老板掃地出門!卓然喝得已經很醉,齊天平卻始終清醒,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想自己與紀如意的事,她給他出了一道單選題,要或者不要,他來選。
他知道她給他留的時間不多,等待也確實是一件很艱難的事,可是他真的覺得很難選。要或者不要,沒有中間值!
“天平,我告訴你,別上當!千萬別去找紀如意…婚姻這玩意兒太坑人…”
“你自己說的話自己應該比我更清楚,你自己想想,能否容得了她一輩子,如果容不了,干脆現在就放棄!”
“……想當初我跟趙梓雅也是好得很啊,但是結果呢…你看到了?柚子其實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現實,婚姻和愛情,他媽根本就是兩回事!”
……
齊天平扶著卓然,一路聽著他的胡言醉語…
柚子和ERIC在二月底回了南潯,之前一直聯系不上紀如意,所以一回來就給她打電話,結果關機,問了齊天平才知道紀如意已經離開南潯的事。
她當然要鬧,跑到齊天平辦公室大鬧,只是鬧到最后自己也覺得自己沒理!所以回去把ERIC大罵一通,怪他一直在法國不肯回來,如果早點回來,可能紀如意就不會消失。只是罵完自己心里也清楚,紀如意這場消失是蓄謀已久,只要齊天平一直不往前邁出那一步,那么她遲早會走。
她多純粹的一個人啊,當年不顧一切跟全家鬧翻,只身一人來投奔霍希那股勁,柚子一直記得,所以紀如意就是一根筋,當情況復雜為難到她不知如何往下走的時候,她唯一會做的就是從那千頭萬緒中挑出一根,其他全部斬斷,不管她挑出的那一根對不對,最后她都會義無反顧地順著那根往下走。
當年她來南潯,堵的就是霍希以后的命運,而現在她離開,堵的就是齊天平的愛!至于會不會賭贏,她無法得知,但是沒有辦法,她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讓她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