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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薄年就帶著大批人馬來到六龍客棧接駕。
他帶著一位隨侍,在六龍客棧所有人的注目下匆匆前往了云玨的房中,我見到薄年,連忙上前問道,“可是找到了百毒解?”
我帶著一絲希冀,對上了薄年幾乎沒有任何表情的、那張如桃夭微醺的素面。
那雙眸子仔細瞧去,還是和當初在媯家后院里初見一般,盈盈光華,透著些許靈光和純質。只不過,我似乎從來就沒有看懂過薄年的眸子。
他沖我微微低眉,躬身作一個禮,一言不發進了云玨的房中。
我看一眼身后背對著我們的徐采惠和一干眾人,心中起了別意,咬下嘴角,轉身跟著薄年一道進了房中。
一個時辰后,我同薄年一起走出云玨房中。
我心事重重的看一眼薄年,他也蹙眉,身邊的隨侍一路低頭。
剛要下樓,就見千兒和蕭南雀一起沖了上來,千兒打量一眼薄年,率先道,“云哥哥怎樣了?絕眉大叔說你是來給他送解藥的,是嗎?”
薄年淡淡看一眼千兒,微微勾起嘴角,“小姑娘,你關心的人是誰,可知道嗎?”
千兒笑道,“是皇上,也是我云哥哥。”
“這位大人,敢問云公子好些了嗎?”蕭南雀微笑看我一眼,清淡的眉眼中透著一股關切之意,教人不覺溫暖。
薄年望著我,我抿抿嘴角,“說罷。”
薄年得我允許,這才看向眼前二人,低聲道,“皇上,不好。”
“什么不好?”蕭南雀關切道。千兒也皺起眉頭。
“百毒解沒有找到,我只能順道請來了這里最好的郎中,雖比不上宮中御醫。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他為皇上診治過后發現,此毒恐怕只有百毒解可解,不然就只能……”說著,薄年一頓,看向一旁的侍從。
侍從抬起頭來,“小人便是為皇上診治的不才之人,恕小人無能,皇上中的毒繁雜而難解,體內現在雖然毒藥相克,維持平衡,但是不出幾日就會崩潰,到時候一定是藥石無靈。”
“你說什么?”蕭南雀陡然大聲,眼中竟赫然浮出絕望之意。
我心里一驚,沒想到蕭南雀會對云玨的生死如此關心,心中不覺生出對他的格外憐惜。
千兒也喃喃道,“那么,云玨哥哥就沒有救了嗎?”
“不是。他,還有一絲生機。”我道,特意看向樓下仍舊背對著眾人,自顧自打掃客棧的徐采惠。
“若找不到百毒解,就只有一種方法可以讓皇上不死。”薄年接著我的話肅然道,”那就是,換血。”
“換血?”身后一個聲音傳來,是絕眉大叔。
我的目光緊鎖在樓下的身影上,徐采惠依舊沒有停下之意,可她越是看起來并不在意,我越是明白她現在的心思。
絕眉大叔繼續道,“難道是《天風疾》中記載的上古醫術——換血之術嗎?”
薄年聽聞此話,不覺一怔。我從側面不經意間瞥見了薄年的眸子,只見他眸中一閃而過凌人之色,與他平日里溫和柔軟的神色形成極大差異,莫名的讓人覺得心中發憷。
不過很快,他的神色就變得溫軟起來,一如我剛剛的一瞥只是錯覺。
“這位大叔是何人許,竟然如此見多識廣。不錯,這正是《天風疾》中所記載的上古醫術,換血之術。也是眼下,唯一可以救皇上的辦法。”說完,薄年特意輕輕看我一眼。
絕眉大叔環視一周,冷冰冰的眼光也帶過我,不過還是凝住了薄年。
他們相互對視之間,我隱隱的覺出一種詭異的氣氛。
“我只是店家伙計罷了,但是這位大人真是不凡,眉宇氣質都有帝王之氣啊。”絕眉大叔森森言道,話中有話。
“只是平日里愛讀些詩書,這話可不敢當。”薄年并沒有理會絕眉大叔,淡然自若道。
“換血之術?絕眉大叔,換血之術真的可以救下云公子的性命嗎?”蕭南雀不適時宜的打斷了薄年與絕眉大叔的對話。他顯的很是不安。
千兒也忙道,“對啊對啊,換血之術聽起來好像很詭異啊,到底行不行啊?”
“并非。”絕眉大叔答道,卻不看蕭南雀而是緊盯著薄年,“《天風疾》中曾言,換血之術是上古傳說中的醫術,雖然寫的好似煞有其事,不過直至今日也沒有確實的找出有過的案例,所以并不能完全相信和當真。而且就算敢冒險,也沒有能夠操持此術之人,實在是不大可能啊。”
“的確如此。”薄年微微一笑,“所以我才花重金請來研究過此書的醫者,這位先生可是將此法精熟于心。且若是找不到百毒解,皇上必然是無藥可治,還不如冒險一試。”
“你說的是他?”絕眉大叔也綻然一笑,將石眸一格格轉向薄年身邊的侍從。
不等薄年再開口,我上前道,“正是。雖然我也覺得冒險,但還是試一試吧。”
其實我一點也不知道這個換血之術,竟然還是確然之物,出自這么一本名為《天風疾》的書。只道是薄年隨口一編而已,沒想到真是有這樣的醫術。可是醫書我娘常看,所以小時候我聽過不少著名的醫書,可為何……從未聽過這樣的醫書?
而絕眉大叔看薄年的眼神也不對。
“據老身所知,這本《天風疾》是華國國庫寶藏,只有華國人才有可能看到真正的《天風疾》,難道大人您短短的時日,竟然特地從華國請來了懂得此書的大夫嗎?”絕眉大叔緩慢聲道,說罷,幽幽看向薄年。
我一驚,也駭然看向薄年。
薄年怎么會知道華國的國庫藏書?
可是薄年面上仍舊一派風輕云淡,好似處變不驚。他微微一笑,眉目沐風般清淡。他看向絕眉大叔,幽聲道,“知道此書不為奇,涉獵廣泛而已。另,華國云國雖然相距甚遠,可是我從來就知道云國之中也有華國醫者,恰好這般派上用場。
聽了薄年此番淡淡解釋,絕眉大叔只是詭異一笑,再也不發一言。
“那,要不就進行換血之術吧?”蕭南雀皺眉,看看薄年又看看我,樣子竟然像是爹媽一樣感情真切。見我未聲,他連忙挽起袖子,露出蒼白的臂膀,毅然道,“換血之術是不是要用血?就用我的血……”
“蕭哥哥不要啊,用你的血,那你會受不了的。”千兒一聽,臉上驚恐之色畢露。
我一怔,剛想開口,只聽絕眉大叔就冷聲道,“你以為你的血是神藥能解百毒嗎?”
“可是……”蕭南雀道。
“你激動什么?里面的人又不是你爹!”絕眉大叔這句話說得聲色俱厲,十分嚴肅,令蕭南雀不覺一慌。
但立刻,他低聲道,“雖然云公子和我非親非故,但他是墨姑娘的朋友,也是我和千兒的朋友。朋友有事,我怎能坐視不
理?且我身體好,血也多,如果有用,就用我的……”
“南雀,如果換血是要一命換一命,你也愿意嗎?”不知為何,我竟然情不自禁問道。
蕭南雀遲疑一下,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他點點頭,“愿意。”
“你是不是瘋了!”絕眉大叔陡然冷聲。
我詫然,“為何?”
“生來何歡,死有何懼。只是活了這么久,也并不覺得做過有意義的事情,我生為誰,死為誰,好像從來迷茫。而且云公子是皇上,他生來為國,死亦為民,本就是最重要的人,何況……他還是墨姑娘……最重要之人。如果他不在了,墨姑娘一定很傷心,墨姑娘傷心,我也傷心。”蕭南雀說的忘我,低低一嘆,“與其無意義的傷心,倒不如成全天下人。即便身死,也是覺得值得和開心之事。”
真想不到,蕭南雀一個江湖漂泊之身,竟有如此胸襟和無畏。這樣的犧牲精神和為人之心,根本勝過許多在朝飽讀詩書的才人高官!
他骨中之豪邁,許是帝王也萬萬不能所及。
感慨中更是感動,我聽得眼中一紅,險些就要落下淚來,可是絕眉大叔卻大聲罵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即便你不珍惜,也不該說出如此不孝的話來!什么生來迷茫?你的命留著還債都來不及!”
“可……”蕭南雀眉頭一擰,神情哀轉。
“你難道忘了那九萬兩嗎?”絕眉大叔厲聲。
蕭南雀寂聲,千兒連忙拉住他的手臂,拼命的搖頭,眼角幾乎落下淚來。
“想不到世上竟然有如此重情重義之人,這位公子真是令人敬佩,敢問尊姓大名?”薄年默然一陣,突然含笑對蕭南雀道。
蕭南雀忙道,“在下蕭南雀。”
“蕭南雀?”薄年抿唇,似乎若有所思,片刻他一笑,“這個名字隱隱有些熟悉,總覺得跟我小時候一位故人有些相似,只不過他,好像不是這個姓。”
“人名相似不足為奇,大人還是快快解決主子的事情吧。”絕眉大叔突兀的插話道。
薄年和蕭南雀都是一怔。
薄年略略揚唇,才道,“是啊,不能忘了正事。”
他看向蕭南雀,眉目溫和。又道,“蕭公子不必擔心,換血之術其實非一般人所能力及之事,換血之術,必須為血緣之親。否則血液相斥,則兩命皆傷。”
蕭南雀愕然,“可是皇上的娘親不是早就不在了嗎?那么,皇上豈非必死無疑?”
我不出聲,趁此偷偷看向樓下的徐采惠,我們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但空蕩的客棧內,足以讓人聽清。
不出所料,徐采惠的身子竟然一怔。
雖然很快她就又離去了。
“墨姑娘。”絕眉大叔忽然出聲叫我。
我一怔,“絕眉大叔,怎么了?”
“既然皇上如今生命垂危,那墨姑娘一定是心急如焚吧?不過現在看來,墨姑娘倒是最淡定的一人。”絕眉大叔故意道。
我搖頭,“生死天定也許是真的吧,我強求也是沒用,只希望云玨能夠吉人天相,否則,我一個弱女子又有什么法子?”
說完,我對薄年吩咐道,“既然皇上待在宮外也無法子,那你準備準備,一會兒就接皇上回宮吧。”
“是。”薄年低低聲道,看一眼我,再看一眼絕眉大叔,轉身去了。
我剛欲轉身,身后一個人又拉住我,我轉眸,只見蕭南雀擔憂的看我。
“我沒事,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我低聲。雖然心中對蕭南雀已然不舍,可是仍舊不想再多和他牽扯半分。
“好。”蕭南雀松開我,輕聲道,寂然的臉上盡量表露出溫柔體貼。
千兒一見,很厭惡的瞪我一眼,將蕭南雀胳膊一拽,走了幾步后,又回頭對我冷冷道,“不識好歹。”
我剛想離開,可意識到身后還有一道視線。
是絕眉大叔。
不等他先開口,我便刻意道,“這一次不是我不守約定,而是你沒能救云玨,雖然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但是我們的約定到此為止。”
其實并非我要毀約,而是蕭南雀對我的情意已深,以他這般癡傻決絕,他一定不會愿意我遵守約定。
他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如果再讓他為了我,跟唯一一個待他如親人的師父決裂,讓他師父傷心,我對蕭南雀的愧疚只會更深!
他一個人為我承受了這么多,這一次就讓我承受,也讓他以后對我死了心。最好忘記我,也不再獨自傷心,今后還能有像千兒一樣對他癡纏不休的姑娘一直陪伴身邊。
“不愧是皇后娘娘,說話辦事都是這樣的讓人心服口服。”絕眉大叔并沒有表露一絲怒意,而是笑道,“之前明明還是一副弱女子,楚楚可憐,情真意切的樣子。現在情郎救不回,就打算一個人獨自回宮享受榮華富貴嗎?”
我咬咬牙,冷聲道,“是啊,能利用的人都利用了,當然要回宮了。不然要跟一個妖怪在外面心酸過一生嗎?”
“你說什么?”絕眉大叔被我此言激中,聲音一變。
“我愛的人只有皇上。皇上死了,我心也死了。”我道。
“南雀對你那么用心,難道你都沒有一絲動容嗎?你的心當真是我看錯嗎?”絕眉大叔沉聲。
我道,“若你現在要對我動手,只會引來禍患。因為這里已經被接駕的隊伍包圍了,你若不想蕭南雀也受到牽連,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哈哈,好啊,你走吧。反正你這樣的女人,也不配南雀!”絕眉大叔陡然話音一輕,轉身拂袖而去。
我心里莫名一痛,一想到蕭南雀,就覺得煎熬。
為什么,南雀,為什么我入宮之前一直沒有見到你呢?如果早一些見到你,我此刻也不會這樣厭惡自己。
待薄年的車馬備好,派人通傳可以接駕上路時,我以道別為由,讓侍從轉達薄年在外繼續候一會兒。
轉身,我就去到了徐采惠的房中。
徐采惠正在發愣。我敲門她不應,我推門進來,她也沒有立刻反應過來,直到我走至她身邊,叫出她的名字,她才猛地一個激靈,如夢方醒的看向我。
“采惠姐,多謝你們幾日照拂,我和皇上馬上就要回宮了。”我故意憂傷一笑。
徐采惠連忙起身,一把抓住我的手,“這就,走了?”
我點點頭。
“那,云,不,皇上的毒怎么辦?”徐采惠微微皺眉。
我輕聲,“是福是禍都是注定的,現在百毒解找不到,唯一可以救皇上的方法就是血緣之親的換血,但是皇上沒有血緣之親了,看來是沒有辦法了。”
徐采惠低頭不語,但是臉上淡淡浮著一絲擔憂。
“其實皇上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娘親熙
軒太后,就算熙軒太后在這兒,皇上恐怕也不會要求熙軒太后為了他換血。只要他臨死前能夠見到熙軒太后一面,聽她的聲音,握住她的手,我想,那便是皇上最大的慰藉了。”
“我只希望皇上能夠開心,皇上在宮里一直很苦,心里苦,所以真心的笑容也不多,有的都是些虛與委蛇的笑容,看了讓人心疼。現在他命不久矣,我更加希望他能不留遺憾,真心一笑。可惜,我是做不到的。”
我說著,自顧自嘆一口氣,也不看徐采惠。
靜默一陣,我忽而一笑,淡淡道,“對了采惠姐,雖然短暫相逢,但是總要告別,也許后會無期,可是畢竟相識。南雀千兒都去跟皇上道別了,采惠姐也去嗎?”
徐采惠猶豫一會兒,搖了搖頭,“算了吧,皇上把我錯認為娘,我去了不是徒惹傷心嗎?”
“其實傷不傷心,只是一念之差。人之將死,哪里還顧忌那么多?”我說完,也不等徐采惠再開口,只道,“我回房收拾一下東西,再等一會兒才走,若你想去,便去看看皇上。”
徐采惠默然,沒有出聲。
然而我并未回房,只是躲在角落。
過不多久,徐采惠果然從房中出來,她換了一身明黃的錦衣,衣料綢緞價值不菲,乍一看就像是宮里的東西。
我不覺得驚奇,待徐采惠進了云玨的房中后,才跟了過去。
我可以確定,徐采惠就是熙軒太后。雖然不知道為何熙軒太后沒死,還在宮外默然生活著,但是昨晚,我親眼看見她從房中取出一個陳舊的古箱。
箱中疊放的竟然是幾套宮中的女妃朝服,她在那之中翻找除了一件未成形的牡丹肚兜,看來是給女嬰所制。但云玨明明是男兒,難道是她在生下云玨之前以為自己所懷是女兒而不成?
我還是不能夠讓云玨帶著遺憾回宮。
若這是我能為云玨所做的事情,我則一定要為他去做。
所以方才薄年來后,我就想到了利用云玨的命來引誘徐采惠現身。薄年其實已經尋到了百毒解,也給云玨吃下了,云玨吃下了藥便昏睡了。但是在房中的時候我卻提議要薄年配合我演上一出戲。
這出戲,就是換血之術。
徐采惠若真是熙軒太后,親生兒子可以不認,他的性命卻萬萬不會置之不理。如今,她果然還是去了。
趴在云玨房門外,我使出偷聽的伎倆。
“玨兒,額娘來看你了。一直以來,真的苦了你了。”徐采惠的聲音十分的輕柔,就好像穿破云層的月,浩渺煙波中夾雜著沉沉的倦意。
聽到這一句,我心里好似被人揉捏住了。
“玨兒,額娘知道你已經長大了,也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很努力,沒有辜負娘的期望,沒有辜負娘的疼愛。見到你的時候雖然并未一眼認出來,但是知道你就是玨兒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激動嗎?”徐采惠說著,聲音溫柔的顫抖起來,“我恨不得立刻抱住你,把你的眉眼仔細看個千百遍,我還想畫下你的畫像,因為我兒太俊,我真的是看不夠。”
“是額娘不對,額娘不該讓你傷心難過,可是若額娘認了你,我們之間原本已經平靜的一切都會被打破,額娘真的不想讓你再傷心了,也……不想回到過去。因為過去之事,額娘早已經忘記了。”
“可是聽到你說的話,我知道這些年來,玨兒真的受苦了。”
“你小的時候很愛笑,也很貼心,不過,不過卻沒有這樣消瘦,看上去也沒有這般冷漠憂傷。還記得你最喜歡和我說心里話了嗎?你總喜歡纏著人說個不休,還總是在晚上,要不然就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去觀星,每次去的時候都要偷我的白狐裘披風,穿著去,后來,我便把那披風送你了……”
徐采惠說著,聲音哽咽起來。
我聽得入神,淚不自覺的打在手背,才發現自己哭了。我慌促的擦拭去眼角的淚,靜靜的閉眼。
云玨你聽到了嗎?你朝思暮想的娘親現在就在你身邊,你應該沒有遺憾了吧?
可是旋即,徐采惠的話,讓我整個人都傻掉了。
“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你的親娘,真的是你的親娘。那樣,我現在就不能只是無能為力的看著你,而是可以嘗試那個換血之術救你。”
徐采惠小聲啜泣起來,一邊啜泣,一邊止不住道,“是我對不住你,要不是我,你也不會這樣流離,不會擁有這樣可憐的宿命。”
“我小時候待你雖好,卻并不配你對我那樣的眷戀,我的真心并不真,我還想著謄兒。跟你在一起的每一日,我都思念著自己的親生女兒。我對你管教不嚴也并不是太愛你,太溫柔,而是我對你并沒有那么上心而已。”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當我知道,你一直這樣記掛額娘,額娘真的好愧疚,好心痛……”
我愕然呆住,出神到身邊已經來了兩個人仍舊毫不知覺。
半晌,一個聲音道,“墨姑娘你在這里做什么?”
我紅著眼,極其可怖的看向身后的蕭南雀和千兒,嘴角一動,眼淚倏然而落。
蕭南雀慌了,剛想要開口,我便轉身用力撞開了云玨的門,沖進房中。
聞聲,屋內的徐采惠大吃一驚,連忙站起來看我,慌亂的用手擦拭掉自己眼角的淚。
“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我直直指著徐采惠,艱難問道。
徐采惠身子一顫,陡然癱坐在地,她忽而苦笑,“你在外面都聽到了?”
我十分悲涼的看一眼寂靜躺在榻上的云玨,痛苦的凝視著徐采惠,“云玨心心念念多年的額娘,竟然并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嗎?那他是誰?那他的家人在哪里啊?”
“我是宮中的人,我也是熙妃,我是云玨的額娘。可是,他從來都不是我親生的孩子。”徐采惠失魂的看一眼云玨,“他是個可憐的孩子,從小就在尋找娘親,宮外一直找到宮內,我騙了他。”
“到底怎么回事,你說!”我撲到徐采惠面前,眼淚橫流,“他為什么不是你親生兒子,為什么?”
“我成為熙妃的時候,十分得皇上喜歡,那時候要什么有什么,賞賜每天每夜不斷,榮華富貴真是享之不盡。可我也是真心十分的愛皇上,不管他對我有多少情,我都毫不后悔的給了他我的全部。”徐采惠回憶起往事,一邊淌淚一邊低聲,“我以為,只要他能經常來看我,我就可以守得住宮中的日子。可是真的是……圣恩如流水,來得快去得更快,新人笑時,舊人哭。”
看著徐采惠略顯滄桑的面容,還是那么姣美,還是那么溫婉,卻變得讓人悲傷。
我忽而聯想到了一個人,好像這樣的神情我也見過。
這個人是老夫人,穆寒的娘。
她雖然冷漠怨毒,但是面容之上也有一種凝滯的悲傷,抹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