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凌家之后,凌素站在側門邊后首,不知道為什么,這次她再次回來后,卻在這座恢弘偌大的府邸中,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覺。
曾經,她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年,幾乎認定了這輩子永遠都沒有走出去的那一天,偏偏遭遇陷害,甚至還遇見了誤了她終生之人。
即便選夫大會如期舉行,但是此時她的心境早已經不能和當初相比。以前她可以為了凌家放棄所有,現在她倒是寧愿凌家能夠放棄她。
這樣,是不是她就有機會跟在他的身后,隨著他浪跡天涯!
凌素沉沉的嘆息了一聲,心頭煩躁的情緒讓她又狠狠的吐出一口濁氣。回眸再次看了一眼府邸內的景色,旋即毫無留戀的轉身遠走。
現在,她需要一個人安靜的呆一會,哪怕只是片刻也好!凌靜對她的恨意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甚至她已經表示可以對她不計前嫌,可執迷不悟的凌靜,卻和她之間的芥蒂和嫌隙越來越大!
而且,已經到了無法修補的地步,既然如此,她自認為也已仁至義盡了!
此次,凌素自己雖然不知道來參加選夫的都是什么人,但是哪怕不去看,也都能明白,定然是一些沽名釣譽自詡高尚的江湖人士。
凌家日漸沒落的現實,卻也依舊無法阻止他們想要成為家主的野心。
漫步在西域的街頭,凌素莫名的感覺到心里無盡的空虛和落寞,甚至眼前這些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卻依舊讓她找不到一絲的歸屬感。
錦流年,現在應該已經離開了西域吧!
她并沒有讓清風去刻意打聽他的消息,因為在她看來,若是他想出現的話,必然不會隱藏。但若是他始終避而不見,她就算知道了他的消息,又能有什么區別!
西域街頭上,凌素低著頭沮喪的行走,偶時還有不少百姓傳來艷羨的目光。凌家的大小姐,普天之下能夠吸引各路群雄來爭奪的,怕是也只有她一人了!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談話聲,凌素的唇角更加苦澀了幾分。外人永遠只看得到別人光鮮亮麗的一面,卻永遠看不到自己內心的苦楚和悲傷。
她這樣一個人走在人頭攢動的街頭,悲涼和孤寂的感覺很快就染上了心頭。此時甚至讓她產生了一種想法,恨不得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哪怕走到地老天荒!
正當凌素感覺自己壓抑的情緒毫無抒發的可能時,忽然感覺到身邊的氣流有些涌動,甚至一種異樣的感覺也席上心頭。
噙著疑惑的眸光,抬眸四望,當看見那一抹銀袍生輝的背影時,險些當場失控。
彼時,凌素恰好路過的茶寮樓下,但見錦流年一襲銀絲錦袍迎風而立,眼眸清淺見底,薄唇微抿,睇著她走來的方向,眼眸似虹。
凌素氤氳著雙眸霎時站定在原地,看著幾步之遙的錦流年,明明才兩日未見,可是心跳突然復蘇的感覺,讓她恨不得此時沖進他的懷抱。
但只是這樣想著,她卻明白自己和他之間,從未有過任何足以讓她做出這般舉動的過往!
錦流年和凌素就這樣站著,遙遙相望,似是誰也沒打算先開口,和風暖日下,不知誰驚了誰的眼眸,誰又動了誰的心弦。
終究,凌素還是無法做到錦流年那樣沉著鎮定,開口的瞬間,她甚至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最近,還好嗎?”
能夠問出這樣一句不咸不淡不冷不熱的話,已經是凌素給自己最大的勇氣。現如今的情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和他還能說什么,她是即將迎來自己選夫大會的女子,而他依舊是淡薄如水清淡如霜的翩翩公子。
“還可以!怎么一個人?”
錦流年的話語如平常無異,也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同,仿佛兩人之間從未發生過什么,就好似許久不見的好友,見面客套的寒暄一般。
凌素盡可能的壓抑著自己瀕臨迸發的情緒,努力的捏著自己的掌心,至少她要讓自己看起來云淡風輕,至于內心里的波濤洶涌,留給她自己回到家中一個人獨品就好!
“閑來無事,所以出來逛逛!”凌素慢慢挪動著沉重的步伐,想要靠他近一些,卻仍舊害怕著距離會給她帶來的不舍和牽掛。
他們之間,從這一刻開始,似乎已經再無可能!
“嗯,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
錦流年留下這一句話,隨后便深沉的看了一眼凌素,旋身就走進了茶寮。一切都發生在轉眼之間,哪怕她還想要開口說一句挽留,都最后成空。
凌素孤身站在街頭看著錦流年毫無眷戀離去的身影,眼底的落寞更甚,不過唯一讓她感覺到欣慰的事,至少他還沒走,如今依舊停留在西域之中。
街頭上微風拂動,凌素至少站在原地足足半盞茶的時間,才低著眸暗嘆一聲,旋即離開了街頭。
沒想到本想出來放松一下,可是心情似乎更加沉重了。
而凌素沒有看到的是,就在茶寮的二層,錦流年暗暗閃動的人影正立在旁側的窗口邊。
從凌家離開到凌素回府,前后也不過一炷香的光景,此時當她從正門的臺階上漫步而上的時候,卻發覺門口的侍護衛似乎都在用相當詭異的眼神看著她。
直到她在護衛的目光中走進府邸時,門外的幾名護衛才開始低聲交談:
“好奇怪啊,大小姐怎么從外面回來的?我沒看到她出去啊!”
“嗨,這還用想,肯定是作案后想要制造不在場的證據,所以指不定是從側門離開的呢!”
“嗯,說的也對!”
幾人低聲淺語的交談,一字不落的傳入到還未走遠的凌素耳中。
什么作案?什么不在場的證據?
這些話讓她一頭霧水,完全摸不到頭緒的詫異。
而當凌素剛剛踏入前院,就看到不遠處的正廳內,所有的凌家族人幾乎全部在場,就連管家凌炎的臉色都十分難看,而且在正廳的地中間,似乎還有一個人躺在其中,身上竟然還蓋著白布。
不用多想,這場面任誰也會知道凌家是發生了意外。難不成是因為外人入住,有人在凌家出了事?
凌素心里的懷疑還沒落地,她的腳步聲就驚動了整個正廳內的人,所有人目光方看向她,秦如娟就發了瘋般從里面沖了出來,滿臉淚痕的對著凌素就要動手,結果卻被突然出現的清風給擋了下去。
“凌素,你不是人!你和靜兒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怎么下得了?她才十六歲,你怎么忍心讓她這么早就離開人世!凌素,你還我的靜兒!你還給我啊!”
凌素聞言心里大驚,腦海中有片刻失神。秦如娟在說什么?凌靜死了?
這怎么可能,她離開的時候,就是不想和凌靜再有任何爭吵,所以才會特意離開了素園。但就在這一刻,凌素心里瞬間充滿了不好的預感。
莫不是凌靜死在了素園?!
一旦有了這種想法,凌素的臉頰也立時變得緊俏起來,眼眸順著清風的肩膀看向正廳內的眾人,長老堂的人全部都來了,就連凌叔的表情也帶著淡淡的憂慮,難不成事情比這還要棘手?
凌素被清風擋在身后,而秦如娟過激的舉動也很快就被人給拉住。不多時,凌炎便凜著臉頰慢慢從正廳內走出,同時看著身邊的下人說道:“扶二夫人去休息!”
“是……”
“我不去,凌炎你別想再只手遮天!凌家還輪不到你來命令我,今日靜兒慘死,這個真兇就站在這里,你反而讓我回房休息,試問若是你的孩子遇到這種事情,你還能坐得住嗎?”
秦如娟尖銳的喊叫幾乎沖破了府邸上空,對于失去了孩子的母親來說,凌素能夠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她方才指著她說自己是兇手的事,她不會承認的。
至少,她若是想害了凌靜,就不會讓她反而在自己的胸口戳了一刀。
凌炎平靜的臉頰看著發狂的秦如娟,語氣平波不驚的說道:“只可惜,老夫沒有孩子!”
“還不把二夫人帶下去!”
隨著凌炎一聲厲呵,任憑秦如娟再如何掙扎,最終還是被下人給強行攙扶回了靜園,而漸漸變得安靜的正廳內,幾位長老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畢竟躺在地上的也是凌家的女兒,而現在所有參加選夫的人士都已經入住了凌家,這若是被他們發現的話,必定會遭人詬病。
而凌素的身份和秉性,也必然會因此遭人懷疑。
總之,這事情來的太過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小姐,你回來了!”
當凌炎站在凌素的面前時,語氣依舊是平淡的,但是瞬間抬眸的凌素,卻清楚的發覺了凌炎眼中的審視和猜度。
這件事她一時間也根本無法說清楚,但至少她相信自己沒做的事情,最終一定會有個結論的。
如此想著,凌素便開口:“凌叔,不是我!”
“進去說吧!”
凌炎話落,便率先轉身走進了正廳,同時與錯身而過的護衛吩咐了一句,“前院客房的地方嚴密保護,前廳也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是!”
話落,凌炎恰好步入正廳,而凌素也趁此機會,看著清風問道:“怎么回事?”
“小姐,一言難盡!屬下發現二小姐的時候,她就已經死在了素園廂房里,而且當初二房的人都來了!”
“先進去再說吧!”
凌素心里對此微微一嘆,很明顯凌靜的死不尋常,而有一點十分明顯的,就是有人要將凌靜的死算在她的頭上。
不然,何以她才出府片刻的光景,上一刻還在跟她針鋒相對的人,現在就橫尸在眾人面前。這人擺明是看到了她離開,才會在素園對凌靜動手的。
就在凌素即將要踏進正廳時,心里又產生了一點疑問,旋即轉眸問著清風,“我離開后,素園還有什么人來過?”
清風聞言,表情一凜,眼底似是還閃過幾許自責,“小姐,這……我在你吩咐后,就回了房,許是因為累了,所以沒多久就睡了過去!等我被吵鬧聲吵醒的時候,整個素園都已經人滿為患,所以……”
“沒關系,走吧!”
凌素此時徹底明白,這次凌靜的死,就是有人要故意針對她,或者說是想要讓她當替罪羊。
否則,沒道理那么巧合。凌靜來的時候,她是孤身一人,偏偏她離開的時候,也是自己,甚至還特意走了府邸的側門,這樣一來,整個凌家便沒有人看到她們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而她離開府邸的舉動,怕是也會如同府外的護衛所言,是為了給自己建立不在場的證據!
好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戲碼!這人若身在凌家,只怕是個不好對付的主。畢竟這么多年都沒有任何動靜,偏偏在她和凌靜開始鬧不和的時候,將凌靜殺了,任誰都會相信她的動機!
凌素慢慢踏入正廳之際,便看到地上陳列著凌靜的尸體,只不過此時正被白布所掩蓋,所以她并未看到她的死因是什么。
隨著凌素的入內,正廳內的氣氛也有些冷肅,直到管家凌炎微微點頭后,下人才將正廳的房門緊閉,而他也看著凌素,嘆息一聲開口:“小姐,不知你出府所為何事?”
凌素聞言抬眸,鎮定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睇著凌炎,“心煩,所以出去走走!”
她知道現在不是她開口解釋的時候,至少到目前為止,她在凌炎的眼里只看到了審視,至少他存有懷疑是正常的,只不過事到如今,她就算再疲累,也不會讓自己平白如故的牽扯到這種禍端之中。
“小姐,你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