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冷月和封柒夜相攜回到錦瀾山莊的時候,天色早已夕陽淺落,余暉沉沉。至于封柒夜今天下午古怪的舉止,由他所述,竟然是所謂的,多走走,病愈得快。
對于封柒夜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冷月早已心中有數(shù)。在涼亭中淺嘗了闊別多日的菜色,冷月一臉滿足的表情,徹底取悅的封柒夜。
二人的關(guān)系雖然還有些模糊,但至少在彼此眼中,這段朦朧的感覺恰似最美的。
山莊被夕陽籠上一片金黃,府外的下人見到封柒夜和冷月攜手歸來,笑意盎然的對著二人問安。
冷月柔若無骨的素手被封柒夜緊握在手心,哪怕兩人手中都沁出了細汗,也不想放開。方步入山莊不久,遠處就見錦席城慌張的跑來,“月月,大事不好了!端大哥他們打起來了!”
一整日都被封柒夜占據(jù)所有思緒的冷月,乍聽到錦席城的話,才想到今日她的確沒見過端凌云,但這好好的,怎么就和人打起來了?!
錦席城一路輕功掠過,然而面色焦急的他,當(dāng)看到冷月和封柒夜交握的雙手時候,面色陡然一變:“喂,你干嘛拉著月月!快放開!”
封柒夜對于錦席城來說,就好似千年不變的宿敵一樣。說著就作勢要上前掰開兩人的手臂,而冷月卻自動放開封柒夜的手,正色的問道:“錦席城,端大哥和誰打起來了?”
“哎呀,差點忘了,你快點去看看吧!二叔已經(jīng)在那邊了,就是和昨天來府的端志安啊!”錦席城說著就一把拉住冷月衣袖下的手腕,腳步匆忙的就要回走。
而封柒夜低眸瞬了一眼空空的手心,隨后面不改色,衣袖輕揮,就險些將錦席城拍出兩米之外,站在冷月身側(cè),視線不偏不倚的睇著她,聲音沉著有力:“走,去看看!”
一側(cè)的錦席城,被封柒夜的勁氣彈開了幾步,腳下趔趄的好不容易站定,那臉黑的跟什么似的,開口就想反擊。
冷月恰在此時問道:“錦席城,端志安是誰?”
這名字她沒聽過,但竟然這么巧的也姓端?忽然,冷月腦海中浮現(xiàn)出午后,那個出現(xiàn)在拱橋的端穆瑤,難不成他們是一起來的?
“他是南城端府如今的當(dāng)家,這次帶著他女兒一起過來的。月月,我跟你說,那個端穆瑤可假惺惺了,明明一副想*二叔的架勢,結(jié)果還總是裝大家閨秀!”錦席城是個話嘮,不分場合,不分時間。
腳步匆匆的跟在冷月的另一側(cè),說話之際還是不是的瞪一眼封柒夜。
很快,隨著錦席城,冷月和封柒夜就來到了山莊主廳,還沒走進,那里面暴怒的吼聲就傳進幾人耳中:“端志安,只要我還活著,你就別想好過!”
是端凌云的聲音!
冷月和封柒夜適時的對視一瞬,錦席城也閉口不言。三人慢慢走近主廳,廳內(nèi)的一切慢慢展于眼前。
端志安嘴角掛著一抹血絲,手中高舉著白玉茶盅,正對著端凌云怒目而視。而端穆瑤嚇得面色發(fā)白,正一側(cè)站在表情幽冷的錦流年身側(cè),一只手還緊緊揪著他的衣袂。
至于端凌云,雙手成拳緊繃在體側(cè),站在端志安的對面,整個人戾氣散體,濃眉大眼中一片猙獰之色。
“端員外,凌云兄,有何事不如坐下聊聊!”錦流年立在一側(cè),平日無害的眸子此時深邃如譚,舉目在端凌云和端志安身上來回巡視,隨后語氣平平的說道。
端志安瞥了一眼錦流年,隨后面寒冷笑的望著端凌云,“流年老弟,此事你不用插手!此人乃是當(dāng)年被老夫逐出家門的雜種罷了,今日倒是能耐了?!端凌云,就憑你也能讓老夫不好過?你以為逞匹夫之勇老夫就會怕你?怎么,南城你不敢回去,現(xiàn)在跑到渭水城,還在山莊中蹭吃蹭喝,你當(dāng)真隨了你娘的低賤了!”
端志安的話極其難聽,身為端府當(dāng)家,此時他面對年輕一輩的端凌云,竟如此出口傷人。冷月彼時恰好走入廳內(nèi),在端志安話落的時候,立刻清冽開口:“端員外,不知你口中的蹭吃蹭喝指的是什么?如果說端凌云在山莊如此,那你呢,還有你女兒呢!同樣都是蹭吃蹭喝,就別五十步笑百步了!”
冷月清脆凜然的語氣,頓時讓廳內(nèi)的幾人都轉(zhuǎn)眸看向門口。而錦流年見封柒夜歸來,視線一閃沒有多說。端穆瑤則是看著冷月,故作溫婉的說道:“冷月小姐,這是我們端府的事,你不要插手!”
‘啪嗒’——
就在端穆瑤話音剛落的瞬間,端志安原本高舉在手中的茶盅竟然倏地*在地,刺耳的脆裂聲讓人將視線全部聚集在他的身上。
而端志安整個人卻失魂的看著冷月,之前怒氣高漲的對峙,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竟是微微發(fā)抖的厚唇,還有不敢置信的呢喃:“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還活著?”
冷月眸子沉了!他的話是在詛咒自己死?!
站在冷月身側(cè)的封柒夜,挺拔如松,邪肆如魔。轉(zhuǎn)瞬間,聽到端志安這樣的話,冷峻的眸子瞬間染上陰鷙,手掌隨空一舞,當(dāng)下那道勁氣就隔空打在了端志安的臉上。
狂凜,森寒,殺意重重!
“不知所謂!”森冷如地獄傳來的幽幽話語,讓端志安顫抖的更加厲害。臉頰一側(cè)被封柒夜當(dāng)空一掌,血印子尤為明顯。但那雙精明的眸子,卻依舊盯著冷月,對于封柒夜打他的巴掌,似乎根本不在意。
“啊——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我爹?”端穆瑤沒想到站在冷月身邊的俊酷男子會突然動手,一時間放開錦流年的衣袂,上前小跑到端志安的身邊,伸手就指著封柒夜喊道。
封柒夜眼神凌厲陡轉(zhuǎn),上翹的唇角揚著不羈的邪佞,薄唇一字一頓:“打他,又如何?”
“你這人真是……真是!你難道不知道我爹的身份嗎?你若識相快給我爹道歉,不然小心被衙門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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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穆瑤護爹心切,畢竟看見最疼愛自己的爹被人掌摑,而且還是當(dāng)著錦流年的面,她說什么也不能讓自己低人一等。
封柒夜眉宇染上凜冽的冷笑,與冷月在一起時候的溫柔深情截然相反。此刻,他是邪王,是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狂霸之主。
但,偏偏有人不識泰山,執(zhí)意虎山行。
對于端穆瑤的叫囂,封柒夜視若未聞,而端凌云見冷月和封柒夜一同出現(xiàn),慘笑一聲,低頭說道:“妹子,讓你見笑了!”
“你……你說什么,你叫她什么?”終于,回神后的端志安,仍舊是見了鬼的表情看著冷月,當(dāng)聽到端凌云隨意的稱呼之后,眼神更加閃爍不迭。
冷月心細如塵,觀察入微,見到端志安看著自己如此詭異的神色,心中不免產(chǎn)生了懷疑。很顯然,端志安是因為見到她,才變成這副模樣。
難道說,是自己這張臉,才讓他如此懼怕?!
端凌云聞聲回眸,鼻翼帶動唇角不停上下聳動:“端志安,你怕什么?莫不是虧心事做多了!”
“你住口!”端志安忽然一聲厲吼,胸膛劇烈起伏著,望著冷月再次呢喃:“不可能的!你不會是她,絕對不是!你說,你和端汝秀是什么關(guān)系?”
端汝秀?這又是誰?
冷月望著端志安呲目欲裂的模樣,腦海中找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有叫端汝秀的女子。不過,曾經(jīng)那被賀蘭明氏灌藥害死的端爾嵐,卻是不期然間闖入了腦海。
賀蘭冷月的記憶中,對于端爾嵐的模樣十分模糊,冷月也無法探究,到底冷月的樣貌是否承襲了端爾嵐。
只不過她可以肯定,自己和賀蘭絕幾乎沒有相似之處!
難道說,端志安突然變成這樣,也許是她的臉繼承了端爾嵐的美貌。這樣分析的話,冷月不禁得出一個大膽的結(jié)論,端汝秀該不會就是端爾嵐吧?!
當(dāng)初賀蘭明氏口口聲聲說端爾嵐出身琴伶,說起來應(yīng)該不會和千里之外的南城端府有任何牽扯才對!
冷月的暗自思量,讓封柒夜劍眉微蹙。隨后,端凌云卻再次爆出一聲怒喝:“端志安,不準(zhǔn)你提我娘的名字!”
他娘?!
端凌云的娘,難道是端汝秀!
冷月被端凌云的吼聲驚的回神,方才心中的猜測,此時不禁全部推翻!
看不慣端志安對端凌云大呼小叫的猖狂,冷月上前一步,清涼的眸子瞬著端志安,“端府的當(dāng)家,究竟端汝秀是誰,能讓你嚇成這樣?哦對了,端家小姐,你若是想抄他的家,麻煩快點,正好讓我們開開眼!”
說著,冷月纖纖素手就指著身邊的封柒夜,不再理會失態(tài)的端志安,反而看向一側(cè)的端穆瑤。
這話一出,封柒夜嘴角一抽,隨后眼底閃過笑意,但冷冽的表情依然未變。至于始終有些旁觀姿態(tài)的錦流年,聞言不禁看向封柒夜,戲謔的眼神讓封柒夜瞬間收斂了笑意。
端穆瑤鼓著雙腮,看著冷月好整以暇的神色,以及她身邊呈保護架勢的酷帥男子,心底的不忿更是濃重。
聽到端凌云的厲吼,端志安失神的表情慢慢斂去,一抹譏諷劃過臉頰:“你娘?也就你肯承認那個踐人是你娘!當(dāng)年她與人私通未婚先孕,不知悔改竟然還生下你這個孽種!老夫當(dāng)初沒殺了她,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惠了!”
“端志安!我殺了你!”端志安的話,此時徹底激怒了端凌云。他心底最沉痛的傷疤就這樣被他生生撕開,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娘,永遠都是那般風(fēng)華絕代的女子,才不是他口中聲聲誣蔑之人!
一時憤起的端凌云,突然自腰間拔出一只匕首,清輝冷光的刀鋒破空,端凌云一躍而起,對著端志安就要刺下。
但不管怎么說,端志安雖然出身商賈,但身上也多少有點武力傍身,見端凌云眨眼就沖到自己面前,一把推開端穆瑤,右腿后移,就做好了迎戰(zhàn)的架勢。
“爹——”端穆瑤驚聲喊叫。
然,一切都來不及發(fā)生,就已經(jīng)結(jié)束。
錦流年移形幻影般,在兩人就要廝殺之際,就擋在二人中間。雙手自身側(cè)大開,攏著衣袖回轉(zhuǎn)手腕,微一用力,就將前沖的端凌云和端志安雙雙擊退了。
隨后,那平靜無波的眸子慢慢掀開,斜睨著封柒夜,出口驚了天地:“邪王,此事還是由你主持公道吧!”
邪王!
一瞬間,正要邁步上前的端志安,突然頓步在原地。雙眸驚恐十足的望著封柒夜,他是邪王?
而端穆瑤本還擔(dān)憂的心思,一聽到邪王的名字,也不禁雙腿發(fā)軟。僵硬的轉(zhuǎn)動視線,看著一側(cè)被她誤以為是冷月侍衛(wèi)的封柒夜,張口卻說不出話。
她剛才竟然說要抄了邪王的家?既然他是邪王,那冷月到底是誰!
端志安眼神閃爍的看著封柒夜,沉默的主廳內(nèi),針落可聞,安靜異常。眾人神色各異,各懷鬼胎,唯有冷月自若的瞄了一眼封柒夜,撇撇嘴,邊走到一側(cè)落座,邊說道:“果然還是邪王名聲大!”
封柒夜見此,不理會端志安和端穆瑤驚懼的神色,下一瞬就隨著冷月的腳步而去,坐在她身側(cè)之際,嗓音魅惑:“邪王妃,也不可小覷!”
這是公然的打情罵俏?!
冷月腹誹了一句,看著封柒夜那雙閃動幽光的眸子,眼神輕瞭,便不再理會封柒夜。睇著手中緊握匕首,身體僵直的端凌云,道:“端大哥,先坐下吧!事情總會解決的!”
冷月黃鶯出谷的嗓音,傳進端凌云的耳中,仿佛天降救贖,將他從蒙蔽雙眼的仇恨中拉扯出來。將匕首收回腰間,端凌云步伐沉重的落座。
彼時主廳內(nèi),錦流年坐在封柒夜的對面,身側(cè)下首依次坐著端志安和端穆瑤。相比冷月等人的泰然自若,端志安二人的臉色卻是難看異常,臉色驚慌。
“我…草民不知邪王大駕,俗話說不知者不罪!如…如有冒犯,請邪王海涵!”端志安畢竟不傻!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他自問絕對算得上藐視皇權(quán)。此時一席話,也算是給自己留足了后路。
封柒夜瞭著神色溫潤的錦流年,唇角微勾,卻說道:“錦莊主,不知此事你怎么看?”
錦流年聞聲一覷,清清淡淡的丟出一句話:“全憑邪王做主!”
兩人之間的你來我往,倒是讓冷月看出了一絲端倪!她怎么覺得封柒夜和錦流年都不想管這事,大有互相推脫的嫌疑!
思忖了片刻,冷月看著身邊始終低眸不語的端凌云,這事的關(guān)鍵還是在他的身上。另一邊,當(dāng)封柒夜視線回轉(zhuǎn)之際,看到冷月正一瞬不瞬的看著端凌云,臉色瞬間不好看了。
鐵掌輕拍了一下扶手,厲光乍現(xiàn)的眼眸看著端志安,“南城端府?看來你們和知府的關(guān)系不錯?”
“邪王明察,草民衷心愛國,斷然不敢做此等欺上瞞下之事!”端志安終于坐不住了,畏懼于邪王的名威。說話間雙膝一軟,就從椅子上滑落在地,癱跪在地上,再沒有方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
“端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冷月細聲的問著端凌云。而端志安聞聲,那眼神又不時的覷著冷月,太像了,簡直太像了。
端凌云落座的身體微顫,腮邊垂落著耳鬢的墨發(fā),晦澀痛楚的表情令人看一眼便心生不忍,尤其是冷月,認識他這么久,從未見過他如此哀傷過度。
“妹子,我…”
“回邪王妃的話,他…他是…是端府的子嗣,這是我和他二人之間的恩怨。不成想拖累了邪王妃,草民該死!”
端凌云難以言說的態(tài)度,恰好被端志安鉆了空子。搶過端凌云的話,他說的冠冕堂皇,而冷月偏偏不吃他這一套。
素手輕揚,反身就拍在鄰座的黑檀桌案上,話鋒逼人,王妃之勢有模有樣:“端志安,本王妃沒問你!若記得不錯,方才你明明叫他孽種的,怎么現(xiàn)在又變成你們端府的子嗣了?”
“這……”
端志安被問的啞口無言,尤其是每每抬眸望著冷月那張臉的時候,他都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
“端員外,不如今晚你和令嬡先回房休息吧,此事明日再談也不遲!相信邪王和邪王妃也不會介懷的!只不過這家事,總歸是處理妥當(dāng)比較好!”錦流年的話說得滴水不漏。身為錦瀾山莊的莊主,他勢必要有所權(quán)衡,如今山莊和端府還有生意往來,他終究不能讓他們在山莊出事!
錦流年說完,端志安立刻連連點頭,如蒙特赦的站起身,拉著傻愣愣的端穆瑤離開了主廳。
往事如煙,卻歷歷在目。
這一段陳年舊事,當(dāng)端凌云親口慢慢道出真想之際,還是不免讓冷月暗道狗血。而始終為了幫助端凌云的冷月,卻沒想到這一次竟讓她的身世也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當(dāng)端志安和端穆瑤率先回廂房之后,主廳內(nèi)端凌云悲痛欲絕的開始說道:“我的確是端府的子嗣,只不過在他們眼里,我就是個野種!我娘,就是端府的大小姐端汝秀。至于端志安,呵呵,他是我娘的二弟!我的親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