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亂啊!”劉慎看著前方,說道:“是在鎮壓暴亂嗎?”
前方的那個村落,可以看到身穿輔兵服裝的士兵在抓捕西域人。
他們在兩天前已經進入到安西都護府轄區,前兩天看不到有人聚居的村落,沒想到看到第一座村落就看到那麼一個場景。
“聽說敵軍超過二十萬。”徐光很有興趣地看著抓捕畫面,猜測道:“應該是這裡的西域人以爲能擺脫大漢的統治,幹了些什麼吧。”
其實並不是那麼回事,是安西都護府的徵募僕從兵遭遇到了抵制,一次協商無果之後,乾脆派軍隊過來。
上一次跟漢軍一起出戰的西域人僕從軍,雖說是大批大批的人發了財,可是死傷真的是太慘重了。
這一次安西都護府再一次下令徵召,西域人就出現了決然不同的兩種反應。
上一次發了財的那一批人,和一些對發財那批人感到羨慕的另一批人,他們對安西都護府的這一次徵召可是充滿了期待。
有因爲發了財或是想發財的西域人感到熱情高漲的西域人,那麼肯定也有害怕死掉不想被徵召的西域人。
前方正在發生抓捕的村莊只在說明一件事情,安西都護府纔不管西域人是什麼想法。
很簡單的道理,作爲被統治的西域人,他們有什麼想法根本不重要。因爲不管他們是什麼想法,最終也就是想一想,對要面對的處置不會有什麼改變。
正在包圍村落進行抓捕的漢人輔兵並沒有動輒殺人,他們接到的任務是將這個村落的男人集中起來,送到附近的軍營,並不是接到的鎮壓軍令。
“哦?爲什麼講道理啊?”白文曲被眼前這個陌生的人問得有些發愣,還是看在對方是一身正規軍戎裝的面子上,纔講出緣由:“前線需要大量的炮灰,咱們能少殺就少殺一些,要不然前線的炮灰就不夠用了。”
得了,原來在有些漢人的價值觀中,不殺西域人就是講道理的一種。
“說起前線,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還能是怎麼樣呢。咱們的部隊依靠噴赤河作爲依仗,將敵軍牢牢地擋在河對岸。”
“還在僵持啊……”
“能僵持就已經很厲害了!咱們纔多少人,對方來了將近三十萬!”
“敵軍又增兵了?”
峻稷山校尉部最後是調動了兩萬多人增援安西都護府,大概一萬左右的步槍兵和千多人的炮兵,剩下的就是傳統的冷兵器部隊。
他們是花了不到五天就進入安西都護府轄區,到來的消息早就派出遊騎先行統治安西都護府的幕府,得到的回饋是行軍到姑墨進行爲期兩天的修整,等待下一步指示。
因爲行軍路線的關係,他們進入安西都護府的位置是從東北方向,進到安西都護府的第一個下去是屬於原本的焉耆王國。
焉耆是當初反抗漢軍光復的主力之一,大批大批的焉耆不是死了就是成爲奴隸,很多的村莊是徹底的荒廢,纔會讓峻稷山校尉部的這一批部隊走了那麼久的路才遇上一個村落。
關於薩珊和羅馬帶頭組織反漢軸心的消息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同時進犯安西都護府的敵軍有十多萬來自兩國的消息也被傳開。
對於薩珊和羅馬會帶頭組織反漢軸心,一些有心人其實並不感到意外,那是他們知道漢帝國是怎麼欺凌同爲帝國級別的兩個國家,早就能猜測到同爲帝國的薩珊和羅馬不會甘心,就是沒想到兩國會那麼快舉起反抗漢人霸權的旗幟。
“屯長,前線已經暴露的敵軍超過三十萬了。”徐光對劉慎的稱呼是選擇更親近的“屯長”,不是稱呼“殿下”。他笑呵呵地說:“不過看進攻了二十天還是被擋在西岸,看起來真不怎麼樣。”
“薩珊與羅馬同樣是帝國級別的國家。”劉慎沒有半點看不起薩珊和羅馬的意思:“大漢比他們先走了幾步,不過大漢的火器部隊還沒有完成列裝,還是要慎重對待。”
徐光訕訕笑了幾聲,點頭表示受教了。
峻稷山校尉部的軍隊並沒有摻和到安西都護府對轄區內的一些行動,是徑直向著姑墨行軍。
一路上,他們能夠看到安西都護府轄區內部似乎是亂了一些,個別的消息哪怕沒有主動去打聽,該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也會知道。
“李都護強制徵召僕從兵,打算強徵二十萬。”楊銳還沒有正式歸入安西都護府的幕府編制之下,暫時在稱呼上不用那麼正式:“我們看到的亂象,應該不止是徵募僕從兵那麼簡單?”
“是戰時管制。”孫方瞇著眼睛:“應有之意。”
說到底,漢人真沒拿西域人當成自己人,看之前的那些史書,記載的是西域人反覆無常,進入到戰爭狀態了,還是那種舉世反漢的情況,自然是要使用高壓政策對待西域人。
先期被徵召起來的西域人僕從軍,皆是第一時間被調動到前線,前前後後有將近四萬的西域人僕從軍上了前線,楊銳所知道的是十天不到的時間就消耗了個乾乾淨淨。
“李都護與敵軍在反覆爭奪一個河段?”孫方說的是那個在夏季會露出河牀的河段:“浮橋區域的爭奪同樣相當激烈。”
噴赤河太長太長了,幾乎是每一個河段都能作爲戰場,可以想象隨著雙方交戰的時間延長,成爲戰場的河段必然會再繼續增加。
“那是當然的事情。”楊銳像是看透了一切那樣地說:“敵軍的數量超過三十萬,當前只是盯著那麼幾個地方強攻,無外乎是要打出一種‘慣性’,我們沒可能會上當就是了。”
就因爲噴赤河太長,水流也是相對於平緩,只要是製作出足夠多的木筏就能展開泅渡,真是不存在什麼非爭奪不可的戰略要地。
漢軍這一邊是針對河段附近的樹林進行先期的砍伐,可是時間是逼緊了一些,真沒有可能將所有的樹林都砍伐乾淨,敵軍還是有足夠的木材能夠使用。
楊銳所說的“慣性”是一種戰術上的謀略,大概就是反覆地使用某一種進攻方式,使敵軍的應對逐漸僵化下來,然後在合適的時機到來時打破那種“慣性”來一個出其不意。
類似的戰法在諸夏的戰爭史很常見,還經常能夠達到想要的效果,就是手頭的兵力要足夠多,時間上也要能消耗得起。
他們在姑墨修整了兩天,更近一步瞭解到安西都護府轄區內的狀態。
可以說,在安西都護府的高壓政策之下,大部分的西域青壯再一次倒了血黴,只要是這些西域青壯露了面,是不管時間和地點就有人會去強徵,一般是由已經被收編爲僕從兵的西域人去幹這事,很少的時候纔會是漢人輔兵,正規軍則是沒有插手。
強拉壯丁嘛,哪怕不用到現場去看,稍微想象一下也能有諸多的畫面,無外乎是幾個如狼似虎的人衝進某個屋子,他們在屋子主人的怒吼或是慘叫中將人拉出來,後面會跟著哭天搶地的婦女和孩子,然後將青壯捆綁起來帶走,留下在冷風中哭嚎的婦女和小孩。
另外就是,一些還來得及逃跑的西域人,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就會拖家帶口展開逃亡。要是時間來不及的話,則會是丟下妻子和孩子自己逃亡,逃的時候不會有什麼拖泥帶水,甚至都不會去思考自己逃了,家裡人會不會遭遇報復那麼一回事。
事實上也不會存在什麼報復,是後面來的那些人見那一家的男主人不見了,十分好心地邀請女主人前去做客,更加好心地爲她選一名男主人,可以是當小妾,也能是作爲女奴隸。
按照當地的習俗和傳統,那樣真的是在做一件善事,要不男主人很長時間不會出現,她很難生存下去,就是能生存也會遭受陌生男人不斷來家裡,溫柔一點就索求暖牀,粗暴一些就是乾脆進行強姦。而這個真不是在胡說八道,是西域人的一種常態。
至於小孩,可能是會將之留在家裡,也可能會帶走。
一個對自己都那麼狠的民族,外人又怎麼可能會“疼惜”呢?
再來是,作爲弱小的民族,遭遇到什麼事情,不幸歸於不幸,卻是物競天擇的一種法則。
就算是漢人,弱小之後不也是要遭受欺凌嗎?
所以說,想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只有變得強大!
漢人當然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觀念,只是他們的先輩一再教導“非我族類”的價值觀。簡單的說,就是除了同袍是人之外,其餘都只是會兩腳走路的動物。因此那麼對待西域人或是什麼族裔的人,真算不上是欺負人。
溫和一些的漢人,大多是對外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激進一些的漢人,更多的時候也不會選擇去親自動手,是會假借於人。
作爲援軍的峻稷山校尉部再一次開拔,是與被強徵的近三萬西域人僕從兵一道行軍。
“屯長一直在看他們?”紀海沒有遮掩地問:“是起了惻隱之心?”
劉慎的確是一直在看那些西域人僕從兵,被問就扭頭奇怪地看向紀海,反問:“我應該有惻隱之心?”
紀海是被反問得噎住了。
西域人僕從兵當然不會有制式軍服,是穿著他們原先的衣物,大多數僕從兵是兩手空空的狀態。
只有少數的西域人僕從兵手裡有傢伙,他們是與漢人沾親帶故的羣體,同時也是自願效勞漢軍的那一類人。他們是負責驅使另外的西域人僕從軍趕路,看到誰走路慢了會上去警告,要是警告無效則會拳打腳踢。遇到了想要逃跑的人,他們會追上去直接殺死。
“此些人等不服王化,非我族裔。”劉慎微微昂起頭,說道:“當有此劫。”
再怎麼也是帝國的嫡皇長子,劉彥平時可不會少親自向劉慎灌輸一些思想,最爲強調的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一條。
一切只因爲劉彥害怕劉慎的心“不正”,要是老子辛辛苦苦爲漢人清掃生存空間,兒子卻覺得異族著實可憐,幹出一些善待異族,使異族喘息下去並且有變強的機會,等待某一天那支被善待的異族成了滅掉漢帝國的存在,那就真的是太搞笑了。
然而,諸夏的歷史上就不缺這種搞笑的例子,甚至不止一個例子,由不得劉彥不會緊張。
楊銳恰好是騎馬經過,聽到劉慎講了那些話,剎那間心裡是無限的欣慰。
作爲劉彥手中的“刀”,是他們浴血奮戰才又有了漢人從被任意凌辱的狀態中掙脫,是他們的無數血腥拼殺才讓漢人重新成爲無可爭議的當世霸主,沒有人比他們更希望下一代的帝國之主鐵血一些、再更鐵血一些,哪怕是不鐵血,也絕對不能是一個“聖母”一般的繼承人。
漢帝國的軍人,知道天子將皇長子送到軍中歷練,知道了消息的軍人無一不是精神振奮,他們的理解是,天子果然還是信重軍方,知道由軍方來對皇長子的成長保駕護航纔是正確的培養方式。
當然了,劉慎只是皇長子,還沒有被冊立爲太子,那是軍方感到小小失望的地方,要是劉慎以太子的身份到軍方歷練,那就更完美了。
其實只要是漢人掌權的王朝,軍方無一例外都渴望帝國的繼承人能親近軍隊,那是先漢孝武皇帝父子留下的一個陰影,一直都籠罩在諸夏的天空,從未退去過。
劉徹時期的軍方,他們最害怕的就是劉據真的繼承大統,一切只因爲劉據反戰。
下一任的天子反戰,不就等於是否定了軍隊打出來的戰績。非但否認了功績,還大有將那些視爲污點的可能性。那沒得說,這樣的太子必須死,無論如何都該弄死!
“大漢有此皇長子,我等之幸。”楊銳可是一直在關注劉慎,根據劉慎平時的表現,再結合剛纔聽到的那些話,欣慰地說:“大漢無憂。”
並不止是帶著希望劉慎能被冊封爲太子的殷切期盼,還對皇室的教育抱著強烈的信心。
事實上,軍方一直都在堅持一個觀點,只要皇家不捆住軍方的腳步,軍方就一定能夠將腳下的這顆球變成漢人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