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戰(zhàn)始能出強國,一個國家建立之初能夠獲得多大的勝利,一般情況下就決定了這個國家數(shù)百年的興衰。可一旦國家建立就來一場大敗,哪怕能夠保住國祚也注定會是一個弱小之國。
當(dāng)今天下雖然不比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大爭之世,但是看局面對于華夏苗裔而言卻是要危險得多。
有周一朝也不是一開始就進入到諸侯國的大爭之世,作為王室的姬姓一族與周邊異族的戰(zhàn)爭斷斷續(xù)續(xù)進行了兩百七十五年,作為西周落幕的是姬姓被迫東遷,姬姓地盤全失外加元氣大傷才算是真正開啟了諸侯國的春秋無義戰(zhàn)。
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大爭之世,先是周王室麾下諸侯國與楚國、戎、狄、夷等異族的生存空間之戰(zhàn),等待諸侯國之一的晉國率領(lǐng)眾小弟打服了楚國,使得楚國成為周王室體制下的一部分,接下來才是各個國家開始對戎、狄、夷、蠻的大反攻。
很嚴肅地講,炎黃苗裔一直以來就是在與天爭與人斗,成為世界東方大陸最大的族裔絕對不是靠軟弱換取來的生存。從石器時代起是拿著大棒和石頭在與其余部落廝殺,到了青銅時代只不過是換成拿青銅兵器在廝殺,進入到鐵器時代也依然是在廝殺。生存是拼來的,不是動嘴皮子,更不是屈膝。
作為自持正朔的東晉小朝廷,不管是司馬皇室還是其治下的門閥和世家,他們因為曾經(jīng)統(tǒng)治過整個“天下”而有更多的文化底蘊,十分清楚一些懂得卻是辦不到的事情。
東晉小朝廷從未放棄過北伐,只不過是內(nèi)部傾軋?zhí)珖乐兀瑢掖伪狈セ径际菈氖略诨ハ嗤虾笸戎隆?
要說正朔是什么,可不止是名聲那么簡單,是號令天下的名號。基本可以說東晉小朝廷的司馬皇室除了名號之外,基本上都不被世人當(dāng)做一回事。
那是極度真實的情況,尤其是“衣冠南渡”之后一度出現(xiàn)“馬王共天下”的局面,這里的“馬”說的就是司馬氏,“王”則是瑯邪王氏。
瑯邪王氏權(quán)傾一時,后面被干挺才有鄢陵庾氏的崛起,與瑯邪王氏、陽夏謝氏、龍亢桓氏這三家并立成為東晉小朝廷治下的四大門閥。
作為鄢陵庾氏的主事人之一,庾翼非常清楚司馬皇室基本已經(jīng)成為一塊招牌,那不止是因為司馬皇室得位不正采取九品中正制與各世家妥協(xié)的原因,追根究底還是因為司馬皇室被從中原驅(qū)趕到了長江以南。
目前司馬皇室只是有統(tǒng)治東晉的名份,實際上整個長江以南是被四大門閥與各個世家瓜分的狀態(tài),不會有人比那些實際統(tǒng)治長江以南的門閥和各世家更在乎天下局勢變動,也不會有人比那些門閥和世家更想維持如今的局面。
局面能夠維持住,“天下”就是門閥和世家的天下。
局面維持不住其實門閥和世家也不是沒有出路,他們可以不爭那張唯一的寶座,司馬皇室一旦沒有了那張唯一的寶座卻會變成什么都不是。
問題是有能夠左右天下的經(jīng)歷之后,不管是門閥或是世家不會輕易放棄到手的權(quán)力,那么他們是會做必要保險的分頭下注,可利益核心依然會是在東晉小朝廷治下。那么就注定了一件事情,遇到抉擇的時候會傾向于東晉小朝廷。
庾翼阻止王羲之與孫綽等人不會為了司馬皇室,更不是為了這些浪漫文人死不死,撕破臉也是要看場合,明顯現(xiàn)如今的場合根本就不合適。他能攔住離得最近的王羲之和孫綽,卻是無法攔住離得較遠的人。
一個叫張合的東晉來人梗著脖子就那么沖向前,他在開始沖的時候已經(jīng)引起多方注意,有維持次序的漢軍炎黃衛(wèi)奔出利索按住,可阻止不了他的嘴巴發(fā)聲咆哮。
“劉彥,你何德何能,竟然主持祭奠苗裔始祖!”
“無恥劉彥,無恥漢國!無恥,無恥之(尤)……”
炎黃衛(wèi)捂住張合的嘴巴,他的雙手也被反剪著提高,痛苦的呻吟聲因為嘴巴被捂住變成了悶悶的“唔唔”聲。
劉彥又不是聾子,哪能沒有聽見張合的罵聲。
“吳郡張氏之人,官拜廣陽令。”呂議招待過張合,壓低聲音說:“張氏乃是揚州望族,于吳郡有郡望之名聲,家族子弟大多在小朝廷為官,祖上最為榮耀的是出過寧州都尉。”
“只有一個有膽氣跳出來?”桑虞無視掉被庾翼攔住的孫綽和王羲之,略略感慨地說:“遇事見膽魄,惺惺作態(tài)之人總比魯莽之人更使人惡心。”
劉彥不知道桑虞是不是在罵那兩位大詩人、大書法家,眼睛的視線其實是停在了謝艾身上。
現(xiàn)如今的文人其實不缺乏氣節(jié)和膽魄,儒家也不全是“敵人來了我投降”的魯?shù)匾慌桑f起來儒家整體還是好的,后世的人對儒家的理解是來自于魯?shù)匾慌桑溆嗟娜寮覍W(xué)派式微之下難以發(fā)聲。
要說起來,魯儒一派的發(fā)源地就在齊地,也就是屬于青州地界,孔子的廟宇是在劉彥統(tǒng)治范圍。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之后,儒家雖然發(fā)展迅速,亦是在發(fā)展過程中慢慢地吞并吸收了其余學(xué)說,甚至是在漢明帝一朝獨霸朝綱,可是養(yǎng)成拜孔廟那是文教大興的兩宋,宋之前儒家雖然勢力很大,認真而言卻依然不受統(tǒng)治者待見。
講真,孔子的核心思想與各個朝代的思想真的不一樣,要是孔子復(fù)活聽取到之后各個朝代的儒家思想,說不定會被重新氣死。
儒家發(fā)展到了東晉時期已經(jīng)偏向于玄學(xué),真正的儒生認真講就不存幾個,倒是一些看著不像儒家門徒的人才是真正的儒術(shù)有成之人。
真正的儒家是什么樣很難說清楚,但是尊禮和守仁的核心萬變不離其宗,再來就是修身與強健,看著不會是什么病怏怏的斯文人,該是有英武氣質(zhì)的人,比如繃著臉的桓溫和一臉詫異的謝安。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書生代表不了儒家,只能說是病夫。真正的儒家門徒實際上哪怕不精也該是文武俱會,代表人物多到不需要一一列舉。
對于有膽氣出來搗亂的人,漢國這邊真不會講什么一笑了之,別說是什么郡望之家族,哪怕是名滿天下又如何,關(guān)乎到一國之國策,無不可殺之人。
張合要被炎黃衛(wèi)押下去時,來自東晉那邊的觀禮人才算是有點樣子。他們是同類,遇到事情裝也要裝出一個樣子,知道劉彥真的會殺人的庾翼忙著保全王羲之與孫綽這兩個名滿天下的人物,是王述挺身而出。
“漢王容稟!”王述沒有做出什么容易令人誤會的行為,比如快步急奔或是口無遮攔地咆哮,他對著視線移過來的劉彥行了一禮并保持行禮姿勢,洪亮聲道:“此莊嚴場合,關(guān)乎祭祀大事,還請漢王以禮儀為重,勿要與吃了五石散的瘋?cè)擞嬢^。”
誰都知道兩晉的文人喜歡嗑藥,嗑了藥的文人還容易做出一些非常出格的行為,嗑藥之后的人與精神病患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人們將那些個行為叫魏晉風(fēng)度。
能找借口來掩蓋或是掩飾自己的錯誤是一件被追捧的事情,一般情況下不管是曹魏還是司馬晉時期,哪怕是帝王都不會去與一個吃了五石散的人多計較什么,畢竟都知道是精神錯亂才搞出來的事情,去計較會顯得小氣。
恰恰是因為吃了五石散干什么出格的行為不會被計較,乃至于是吃了五石散裸奔都屬于一種趣事而不是荒唐,此后的歷朝歷代還不知道有多么羨慕所謂的“魏晉風(fēng)度”,然而他們怎么不想想正是因為有所為的“魏晉風(fēng)度”,才讓華夏苗裔在這群所謂的精英領(lǐng)導(dǎo)下是那種鬼樣子。
劉彥在很多時候還是顯得肚量其大,可不代表他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他本來還在期待能有一些所謂名滿天下的人跳出來,見那些名滿天下的人雷聲大雨點小其實是比較失望。
王述保持行禮姿勢很久不見有回應(yīng),他卻是聽到唱禮之聲才重新直立起身,轉(zhuǎn)頭看了一下一同前來的同伴,重新看向劉彥時的眼神有點怪,似乎是下了什么重要決定。
祭祀儀式當(dāng)然要繼續(xù),哪怕是有敵軍來圍住泰山,除非是真的攻上山來,要不肯定不會停,何況只是有人跳出來聒噪。此便是祭祀的重要性。
“晉陽王氏述,現(xiàn)任庾冰麾下長史。”呂議是得了空閑才說話,他表情怪怪地說:“聽聞與王羲之乃是見面就吵的宿敵?”
要說起來,劉彥對王羲之可謂是如雷貫耳,以至于期待王羲之能干點什么事,好名正言順地進行扣押,那就是為什么劉彥剛才看到王羲之被攔下來會產(chǎn)生失望心態(tài)。
說到底,人就該有明確的定位,書法寫得好不是什么錯事,好好的當(dāng)大書法家挺不錯,可當(dāng)官對于國家與治所民眾就是一場災(zāi)難。
“寡人有預(yù)感。”劉彥看了幾眼王述,再看看東晉的其余一些人,頗為愉快地說:“此間事了,寡人麾下會多出一些真正有實才的人前來效勞。”
沒人去問會怎么處理咆哮的張合會有什么下場,如此場合咆哮謾罵,劉彥讓其活下不是在展現(xiàn)肚量,是在表現(xiàn)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