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情況是,漢部這邊壓根就不知道姚家會派來軍隊參與青州的戰事,剛才劉彥說那一句不過是一種疑問句。
呂議卻是認為曹巖這邊的事情比姚家派軍參戰更加具有威脅,他說:“曹家所謀甚大,與此等人為伍,他能出賣東萊書院,便能出賣我們。”
劉彥打從心眼里認同呂議的話,但所處的地位卻不允許凡事一刀切。
對于統治者來講只有能利用和不能利用兩點,其余心性善惡都是次要,劉彥想要獲得青州的統治就用得上曹巖的力量,或許會比想象中還能用得上,畢竟曹家哪怕是再虛弱,那也是經營了近乎十來年的勢力,想必他們不會僅僅是只懂得藏在陰暗處,該是掌握著更多人不清楚的情報,例如原來宮陶先生是東晉小朝廷的人。
對于劉彥和呂議來講,知道姚家想要插手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與之相比的是宮陶先生屬于哪一方并不重要。
“我們迫切需要得知的情報是,姚家是出動家族私兵,或是糾集雜兵。”劉彥在思索,既然情況有變,那么他們就該做出相應的變化:“從高密郡方向來的那支敵軍為什么行軍拖拖拉拉,似乎也有了解釋。”
其實按照呂議的建議,漢部吞了東萊郡,本身又有長廣郡和東牟郡的基本盤,真的是沒有必要在短時間內追求高度的擴張。
不是說什么小心謹慎之類,是長廣郡和東牟郡本身就是地廣人稀,東萊郡的一郡之地也只是給漢部增加了不到十四萬的治下人口。
戰爭從來都不是為了擴張而擴張,該是每一次擴張都應該能夠將戰爭產生的紅利消化掉,使得新占的人口和資源成為開啟下一次戰爭的助力。
很顯然的事情,漢部雖然是攻取了東萊郡,可要說真的消化就顯得太早,他們目前僅僅是依靠高壓的政策壓榨出人力,獲取資源亦是以高壓剝削為主。這樣的現狀比較糟糕,只要漢部在某個戰場稍微失敗一次,東萊郡必定會成為一個鳳眼遍處的動蕩之地。
“不是我們主動擴張,不是嗎?”劉彥不喜歡沒完沒了的重復這個話題:“你現在應該做的,是保證我們能夠繼續勝利下去。”
與之紀昌相比,呂議并不讓劉彥喜歡,甚至是出現不久的桑虞都要比呂議更讓劉彥覺得相處愉快。但還是那一句話,身為領導者不能一刀切,無關善惡和喜好,只是有用或者沒有用,劉彥只能是盡可能地讓兩人變得更有默契一些。
東安郡到底是不是青州的一部分現在沒人搞得懂,就好像是石碣趙國長久以來不重視地方州郡一樣,多次的行政州郡改革,搞得地方行政體系有些亂七八糟,最為明顯的例子就是地方上誰強大到可以干掉原來的郡守,那就可以取而代之。
恰是因為不知道東安郡屬不屬于青州,劉彥突然間發現自己能夠選擇的竟然不多,例如沒有必要再將一個州拉進來,哪怕是某天需要進軍兗州,那也絕對不是現在去招惹。
“兗州?”曹巖顯然是愣了一下,他說:“青州周邊是兗州、徐州、冀州、豫州,每一個時期的州統屬郡一直在發生變化。”
劉彥在點頭,心中卻是真的無限吐槽,石碣趙國雖然作為是一個國家,可是真的是太隨意了一些,竟是坐視地方州郡不斷變更行政統屬。
“兗州并無太強大的勢力,類似于現在的青州。”曹巖突然抬起手,說道:“徐州才是應該關注的對象,那里的近期有比較明顯的軍事調動,正在向青州方向集結。”
劉彥專門惡補過相關的知識,例如石碣趙國是按照爵位來決定哪一州是誰的勢力范圍,比如石斌是燕公,那么燕地那邊就屬于石斌的勢力范圍。
恰恰因為燕地是石斌的勢力范圍,他才需要屢屢的北伐,為的就是保證燕地周邊不受威脅,斛斯這個鮮卑部落被視為威脅后,立刻就是迎來大軍的征討。
“那么青州現在算是石世的屬地?”劉彥對石世有點印象,近期才知道石世竟然才三歲:“那就難怪兗州、青州、冀州是一片混亂了。”
“石遵一直在謀求重新獲取齊地的控制權,雖然目前僅是在彭城,但是幾個州郡一直有效忠他的官員,如徐州刺史郭祥便是石遵的得力干將。”曹巖注視著一身戎裝騎跨雄峻戰馬的劉彥,又看了看身穿儒袍一樣騎馬的呂議,最后將目光再次轉到劉彥身上,說道:“宮陶先生多重身份中,關于慕容燕國的那一層身份便是由郭家散布出去。”
一塊巨大的“人脈地圖”正在劉彥的面前打開,他是首次用比較直面的情報了解到石碣趙國的混亂局勢。
事實證明在沒有充滿媒體爆料的年代里,想要了解一些什么事情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誰跟誰的關系怎么樣,哪個誰又與誰是一派,想要了解其中的脈搏真不是依靠自己憑空想象就真的是那個樣子。
之前劉彥曾經試圖了解石碣趙國是一個什么樣的國家,多方探查下來的結果就是一個“亂”字,至于究竟亂到何等地步,沒有專業的人去滿滿梳理壓根就沒可能一如了然。
曹巖的出現給了劉彥一個了解的機會,千萬不要懷疑一個躲在暗地里不斷經營的人,為了站到臺前是經過何等的努力,也不要懷疑這樣的一個人為什么會懂得……或者說知道那么多。
若非情況不允許,劉彥真的希望曹巖可以作為漢部的情報主官之類的人物,比較可惜的是曹巖并沒有投靠,曹巖僅僅是對劉彥表示出合作的意愿。
應該說,哪怕是曹巖投靠,劉彥在沒有獲取更大的成就之前,至少是不光只有一個青州的領地,估計也是不敢用曹巖。
劉彥率軍從那一片山區離開了,他們是要返回下密。
要是只有高密郡的敵軍來犯,那一片山區會是一個好的決戰場地,不管宮陶先生和斐燕是不是要率軍從那片山區行軍都是。問題是現在有另外一支大軍正從東安郡逼近,漢部要是繼續待在那片山區,面臨的就該是受到兩面的夾擊。
曹巖的到來讓劉彥了解到更多的情報,可都是壞消息。
姚家介入青州的戰爭是其一,高密郡那邊的情況會更負責是其二,第三個是東晉小朝廷也許會動手干點北伐的準備,第四個是廣固城那邊不想再坐視下去。
知道劉彥為什么要退回城防設施比較好的下密了吧?只因為接下來要面對的會是極度糟糕的局面。
東晉小朝廷的北伐其實沒人當回事,那是一個廢柴一般的半殘廢國家,那個國家的官員對于嗑藥、學驢叫、與豬喝酒比較擅長,讓那些血統高貴的家伙率軍打仗?真正有才能的被壓制著,那是因為司馬皇族因為得位不正也害怕自己的皇位被篡了,只能是選一些蠢豬來用。
“司馬皇室當然知道選蠢豬對國家無益,但只要能夠繼續醉生夢死,蠢豬遠比俊杰的危險程度更低。”劉彥不喜歡司馬皇室,這個在漢部不是什么秘密,他沒有打算對曹巖隱瞞這一點:“你既然有在那個小朝廷那邊待過,顯然知道這一點。”
近幾年一直在長江以南活動的曹巖當然知道東晉小朝廷是個什么玩意,他現在則是在思考另外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竟然想過要投靠劉彥,要是一開始就確認上下屬的身份,那么自己肯定也是一頭蠢豬吧?
知道曹巖是怎么想的嗎?他竟然地發現不是自己瘋了就是這個世界瘋了,一個對情勢不了解的人(指劉彥)竟然攻取了多少個郡?沒錯,就是攻取了青州三個郡!
找了個借口,曹巖認為自己應該好好地安靜一下。他自發現原來劉彥根本就不知曉石碣趙國的局勢,就和宮陶先生一樣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了懷疑。
“太荒謬了!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竟然可以造成攻取三個郡的既定事實?”曹巖很想昂天狂笑,再三呼一些什么玩意。他拍著自己的胸口,用著無比詭異地目光看著踩踏整齊步伐,一隊又一隊邁步行軍而過的精銳士兵,卻是有些呆了:“果然是到了足夠野蠻和強大,就能擁有基業的紀元了嗎?”
似乎早就是到了野蠻既有理,強大既真理的地步了,不管是夏、商、周,還是秦或漢,難道一直以來不是誰強大誰說了算嗎?
曹巖可以覺得劉彥是個不學無術的家伙,也能認為漢部近乎就是一個沒什么見識,不知道從哪個旮旯地方竄出來的土包子,但是有一點必須得到承認,那就是漢部的制度很先進……不,該說是無比的有侵略性,再來就是漢部的軍隊確實如傳聞中那樣彪悍,亦是不缺乏精銳。
“只要劉彥能夠撐得過這一次……”曹巖深呼吸一口:“那便選擇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