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紀元交替以來,世間就再也沒見過金蘋果的蹤跡了。
原本的儲藏被宙斯兄弟消耗一空,新誕生的那枚又變成了莫安達轉生的道具,而自從她完成轉生之后,就更不會用自己的本體結什么果子。
對于植物而言,結果本身就是一件損耗力量的行為,哪怕金蘋果樹是世間第一株植物也一樣。
莫安達可不打算遵從這種無意義的本能,就連那些自稱‘黑暗精靈’的存在,如果不是礙于厄瑞玻斯的意志,她都沒有創造的想法。
畢竟她們雖然的確給她帶來了不少信仰,但生命女神其實是奧林匹斯諸神中最不缺信仰的那一個。
德爾斐神諭所上供奉的三位神明中,看似賜予萬靈生命的地母一直存在著,可隨著【生命寶瓶】的易主,這份固定的信仰也就跟著轉移了。
也就是在金蘋果樹中并不止一個意志,還有著一個原生的和莫安達并存,導致物質側的【生命】與【植物】實際上并不完全歸她所屬……否則雅典娜究竟是不是宙斯之下的最強,那恐怕還真是一件難說的事情。
“金蘋果……真是造物的奇跡!”
盡管剛剛還試探了一下莫安達的來歷,但此刻看著面前散發著生命氣息的瑰寶,厄里斯的眼神依舊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也是她第一次親自接觸這傳說中的食物,甚至她感覺諸神間流傳的記載恐怕還低估了它的存在。
在她的印象里,金蘋果應該只能用于重塑神靈的軀體或傷勢,亦或者幫真神快速抵達先天神職所允許的上限。這已經是非凡的能力了,可此時此刻,厄里斯卻感覺到一種渴望。
直覺告訴她,這枚金蘋果恐怕還有更神妙的作用。也不知道是傳言有誤,還是它和原本的那些并不一樣?
“就是它了。”點點頭,不和女神確認了金蘋果的存在:“交給我吧,依照約定,我會——嗯?你這是什么意思?”
上前一步,厄里斯正準備接過,可莫安達卻退后了一步,躲過了這一抓。
“你要違背約定嗎,我倒是沒什么意見,畢竟我本來也不想做這件事。”
“這倒沒有,只是作為奧林匹斯的一員,我怎么會‘給’冥府的神靈金蘋果,讓她挑動神庭內部的矛盾呢?”
搖了搖頭,面對不和女神的質問,莫安達只是笑笑。
她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果子,然后在厄里斯的面前輕輕一拋,把金色的果實扔到了一旁的湖水里。
湖水濺起一點浪花,坦塔羅斯遭受折磨的靈魂好像注意到了這一幕,他艱難的轉過頭。
然而他只看到了一道落入水中的金光,卻沒能注意到兩位近在咫尺的神靈。
“你既然主動選擇了這里和我見面,那我索性隨了你的意思好了——厄里斯,這枚金蘋果不是我給你的,而是你自己想辦法取走的。我在離開地下世界前給黑暗精靈留下了一枚金蘋果,并由龍母親自去看守,所謂獻給原始神的祭品。不過沒有人想到會有一個冥府的真神處心積慮,在冥王的暗示下從中盜走了這枚神果。”
“她借助神王設立的監獄逃過追查,然后把金蘋果帶到了大海上,至于她下一步要做什么,那我就不清楚了。”
轉過身,就像厄里斯根本不存在一樣,莫安達淡淡的描述著這樣一個過程。
“丟失了神果的精靈和龍母為之大怒,并因此受到了原始神的責難。她們因此發誓,這是偉大的黑暗之主才能享用的祭品,無論它被誰盜走,又落到了哪里她們都必要將之追回。”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持有這枚金蘋果,那就是他們的敵人——當然,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果這個對手過于勢大,她們也只好尋找一些幫手出來,這就是這件事情的經過,而這個被諸神降罪的凡人,就在意外間注意到了這件事,這很合理,不是嗎?”
“……”
沉默片刻,厄里斯為再次為地上神靈的無恥驚呆了。
她還以為只有暗中指使她坑害自己親人的宙斯才做得出這種事,可沒想到莫安達居然也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別看冥府的神大多掌握著不和,謊言,厄命這種神職,但她們還真的很少做過類似的事情。只是凡人恐懼他們,才編造出了種種流言。
“……真是冠冕堂皇的說辭。”
“無論如何,我的任務到此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就與我無關了。”
沒有在意不和女神的冷嘲熱諷,莫安達旁若無人的化作青光,向著自己來時的方向飛去。
厄里斯驚訝,她還感到驚訝呢,雖說她們兩個都是被黑暗之主賣給宙斯的打工神,但對方還真就勤勤懇懇的辦事背鍋啊,他們面對的敵人可是另一位原始神……
自天地開辟以來,除了地母蓋亞之外,還沒有聽說哪兩位偉大者間結下過不死不休的仇恨,非要打到重傷沉睡的份上才肯退讓,但尋常真神可就不一樣了。
雖然莫安達不清楚厄瑞玻斯和宙斯怎么就突然打算發動人間的戰爭了,但她可不想做這個導火索。如果厄里斯聰明一點,就該也想辦法找個背鍋的人。
不過對方打算怎么做,和自己終究沒什么關系。厄瑞玻斯答應的籌碼已經支付,他要派出的力量已經做好了準備,自己也可以帶著本體離開地下,徹底歸屬奧林匹斯……這么一想,莫安達發現,她也算是被轉賣了三次。
給予自己新生的神對自己視而不見,用不知道什么為代價把自己賣給了黑暗之主,而厄瑞玻斯在用她造出生命以后,又再次把她賣給了神王,就是不知道這一回,宙斯又能堅持多久呢?
沒人知道這個答案,總之在以暗色調為主的冥府中,一場注定會載于史書的交易就此達成。
蓬托諾里斯之海上的婚宴還在籌備,戲臺還沒搭好,但臺下的準備,已經完成了一半。
······
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第三局了吧……”
“是的,看起來結果不太妙啊,王子已經輸了兩局了。”
“不好說,兩局還看不出結果,這個游戲越來越復雜了,也許是運氣的因素呢?” “不知道,不過那個擺下賭局的女人不是說,她的游戲里存在‘秘密’,如果有人能夠破解也可以被視作獲勝。”
“誰知道那是真的假的,就算是傳說中的大妖魔,獅身人面的斯芬克斯之謎,我也沒聽說還有固定解法的,它出的每一個迷題都不一樣。”
“難說啊……如果奧德修斯王子也不能獲勝,或許就只有智慧女神才能看透背后的奧秘了。”
……
阿克羅波利斯城中,人群已經越來越多了,這里畢竟不是建好的大競技場,僅僅只是一處街道而已。
外面的人們根本無法看到里面,密集的人墻堵在面前。所幸這些圍觀者中不乏職業者,他們自然有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此刻,各式各樣的秘法之眼,締結了契約的鳥雀,或是什么其他的窺探方式密布在小小的街道周圍,注視著最中心處寬大的桌面。
一枚枚金幣正在被擺上桌子,發出啪的聲響,這已經是奧德修斯的第三局了。
“王子殿下,你帶出家門的財富好像已經用光了吧,如果這一局你還不能贏,恐怕就沒有籌碼可以使用了。”
喝了一口茶水,感覺精神清明了不少。安德莉亞余光看了看那已經堆成小山的金幣,不由出言勸告。
這已經比一座城幾年的稅收都要多了,而卡塔爾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國,那只是一個和腓尼基一樣臨近艾歐尼亞海的島國而已。
要知道,改變的賭局可是要求奧德修斯拿出數量對等的財富當做籌碼,那可就意味著指數級的躍升。
“我知道,但這些其實大多是我這些年來游走諸國的收益,我之前也一直沒有太在乎財富的增長……”
深吸一口氣,年輕的王子神情早已嚴肅無比。他小心的把隨后一枚金幣擺在桌上,此刻,六行長列從左到右整齊的排列。
“直覺告訴我,這個游戲的秘密和先后手存在著很嚴密的關聯,所以伱的規則才要求‘如果不是你來排布金幣,那誰第一個取由你決定’。不過很可惜,我還沒是沒看出這其中的奧秘。”
抬手示意自己已經完成,奧德修斯注視著自己對手的表情。
盡管一開始他還十分輕松,甚至想要結識這個名叫莉亞的美麗姑娘,但現在,他已經把安德莉亞當成了旗鼓相當的對手。
他注意到了對方的思索,好像是在計算著什么東西,然后毫不猶豫的取走了對應數量的金幣,但很可惜的是,他還是沒能明白對方在算什么。
“莉亞小姐,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如果沒人能破解你的游戲,你會把它當做一個迷題傳播到天下嗎?”
“不知道,但至少在這場大會結束前,我沒有揭開謎底的打算。”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安德莉亞不知道王子變化的心路歷程,畢竟自從知道了這個游戲的算法,她就知道,無論如何自己是不可能輸的,唯一的意外就是有人看出里面的規律,通過這種方式贏得勝利。
然而這個時代的人間或許因為建筑的需求,因此在幾何構圖上面有一點點成就,但也僅止于此了。所以在不足半個水鐘時過后,安德莉亞再次贏下了這一局。
嘩啦啦——
鏘——
當第三局結束,大量財富被傾倒在一旁的小山上,甚至還包括一柄看起來就十分華麗的寶劍。
奧德修斯的臉上已經有了不少汗水,他凝重的看著空蕩的桌面。
他隱約有一種感覺,這種先后手的存在似乎就是在維持一種‘平衡’,只要這種‘平衡’存在,那他無論怎么取都不可能贏得這場游戲。
按理說,他已經可以放棄了,但偏偏他又看明白了一點點什么,這反而讓王子不愿意就此結束。
摸了摸空無一物的腰間,也許是有些上頭,奧德修斯微微咬牙。
“下一局,如果我輸了,我之后會運來足夠的賭注給你,而且將來如果我們為敵,我必定會對你退讓三次。”
“那就來吧。”
無所謂的的說道,安德莉亞點了點頭。
于是第四局就此開始了,然后在半個水鐘時后,又理所當然的結束了。結果沒有什么不同,小公主再次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看著議論紛紛的人群,還有勉強維持禮節的奧德修斯,安德莉亞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年輕的王子一時被晃住了心神,甚至都忘記了失敗的沮喪。
“還有誰?”
環視左右,安德莉亞努力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要知道……為了等這一刻,她已經期待好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