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之后天氣越發的清冷,尤其是在晚上。山間聽不到風聲卻聽得見樹葉嘩嘩作響的聲音,像是下雨一樣。幸福一直沒有睡意,裹著衣服站在窗戶前。整座樓都是暗的,除了底層的那一點的光亮。她看不清什么,也無意去看清什么。有很多事情,看不清楚反而是件好事,可是蕭世韻的話終歸是給她提了個醒兒,究竟要不要再這樣糊涂下去?或許更確切的說是,蕭十一還允不允許她這樣逃避下去?
幾個小時,她就這樣站在那里,反反復復,最后就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太可惡。這些年,蕭十一從沒逼她許諾過什么,甚至沒有要她去承認什么。他就像個最好的獵人,順著她,安撫她,誘惑她,步步為營,任誰都不敢相信,他會花那么長的時間來對待這份感情。而她貌似安順,卻最為倔強,始終在里洞口最近的地方徘徊,給他希望,又一次次的讓他絕望。
不是她心太狠,只是再笨的獵物想必也會清楚,一旦掉到那個美麗的陷阱里,等待她的將會是什么。
她始終沒有學會爸爸的達觀,始終不相信世界上還有什么美好的事情等著她。
她扶著樓梯慢慢往下走。客廳里臺燈還亮著,電視里在上演韓國家庭劇,沙發上卻不見了人,她再走近一點,轉過身來,才看到蕭十一早已側躺在沙發里睡著了。
她小心的蹲下,蹲在他的旁邊,觸手可及的是他柔軟的短發,那么溫暖的觸感讓她想起十年前在她面前唱《春天在哪里》的那個少年,栗色的頭發,壓的很低的棒球帽,講話時故意放慢語調,聽上去酷酷的,可是一抬頭,笑容綻放,完全是個沒什么心思的孩子。
那時,其實她是很嫉妒他的。所以對他愛理不理,忽冷忽熱,掉他的胃口,故意氣他。她總認為他太過幸運,也正是他的這份幸運才讓她看清自己有多可憐。
現在,她依然嫉妒他,嫉妒他可以愛的那么深,愛的那么專一,愛的那么不顧一切…..
她輕輕用食指的指肚在他的臉上描繪,那些或柔和或堅毅的曲線深深印在她的心里,像劉墨說的,他真是個長得不錯的孩子。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這種行為代表了什么?”食指被人捉住,指尖是滾燙的溫度,幸福一驚,首先想到的是抽回自己的指頭,可是卻被捉的更緊的,右手被慢慢的拉高,說話的人一張嘴,舌尖先迎上了指肚,舔,噬,輕吻,撕咬….她的腿早已**,上半身緊緊壓在他的身上,隔著兩人的手,她看清他的眼神,是一片汪洋。
那樣的深情讓她沉溺,幾乎不能呼吸。于是她的頭低的更深,抵到他的胸前,只留給他一個頭頂,任他捉著的手上漸漸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幸福,抬起頭,看著我!”他這樣命令。空出的那只手去扶她的腦袋,她左右躲避,被追得急了,就像是小孩子撒嬌那樣,把頭緊緊的貼到他的身上“我不要!”
蕭十一笑了,趙幸福有時候簡直就是個無賴。
他的手離開她的頭,偷偷的伸到她的背后,觸摸到她單薄的毛衣下瘦弱的背。幸福一個哆嗦,從他身上掉到地上,雖說不疼,可卻嚇了一跳——她沒想到蕭十一會放開手,眼睜睜的看著她掉下去。
就那樣呆呆地坐在地上。
蕭十一換了個姿勢,仰臥著,眼睛直視著昏暗里的吊燈。
“幸福,疼嗎?我也很疼。這里….”他指著自己的胸口,也不看她,用很輕柔的語氣說“這里有一個傷口。我不知道它有多深,也不知道它什么時候會好,甚至不知道它什么時候開始存在的,總之,它讓我難受。像是螞蟻撕咬的一樣,酸酸麻麻的,最難受的時候就想把它撕爛,你有這種感覺嗎?痛不欲生,我從來沒那么深刻的體會一個詞語。可是幸福,是你,是你教會我這是種什么樣的感覺….”
“從小到大,我不論想要得到什么,一定會不遺余力,甚至不擇手段,別人的話我不會在意,可唯獨你。我想對你好,恨不得掏心掏肺,怕你受委屈,怕你不高興,幸福,如果愛情會讓人卑微,那么從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我自己。”
“那天,我站在門外,聽見你和商海雨說的那些話。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那時候,你心底雖然喜歡他,面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是不是即使那會兒他和路遙就在一起你也不會說什么?我只當你是因為自卑才怯弱,沒想到你只是不相信愛情而已。”那晚他站在她的門外,心里有好多話要說,他或許早就猜到她會對愛望而卻步,可是不要緊,他并不打算強求她,如果可以,他希望以一顆心慢慢地感化,讓她了解,這個世界上還有好多人是愛著她的,為她付出生命的親生父母,養育她長大的趙爸爸,甚至是一直都在針對她的商明麗,或許還有卑劣地潛逃的商海雨,哪一個不是愛著她的人?但是直到今天他才了解原來將事情搞混的不是趙幸福而是他蕭十一,她一直就多有人愛,遇見這么多事卻依舊堅持好好地生活,所以她并不是不相信愛,只是不相信愛情而已。而這個才是對他最致命的一擊。
有沒有人死于一場信仰的缺失?
如果還沒有,那她絕對是第一個。幸福很小的時候就明白,相信一樣東西要比懷疑它來的幸福。世上最不幸的人是那些先知,比先知還要不幸的是那些一知半解的人。而她就是此類中的一個。
為什么會不相信愛情?很小的時候,她無論走到哪里,背后傳來的永遠是那些嘁嘁喳喳的聲音。母親離家就是她滿園的清風明月中不可遮掩的陰影。或許是天性如此,對于那些美好的事,她總覺得不該屬于自己。因此,錢財可有可無,事業可有可無,愛情,那么高層次的東西更是不敢奢求。由此可見,她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這就是趙幸福的人生哲學。平淡是真,她微薄的愿望只是能平平安安的活著,不用太多的錢,只求能保持一點尊嚴,一個人也好,有人陪也罷,那樣慢慢變老,未嘗不是一件浪漫的事。
可是,有人用十年的時間告訴她,愛情,它是這個樣子。
哭的時候,他放任你哭;笑的時候,他陪你笑;形單影只的時候,他不惜做你的影子,
只是現在,一直追逐的人累了,跑在前邊的人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