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秦星河好不容易下了晚自習,沒直接回去,彎到學校前面的巷子里,給他家顧老師買夜宵。他惦記著每回跟顧傾野吃飯,都沒能讓他碰到辣味,這次說什么也要弄點。他怕顧傾野背井離鄉的,已經挺可憐了,要還在桃園吃不慣,那不太可憐了么。身上的手機被老爺子沒收了,秦星河不能直接發消息過去問,只能照巷子里的夜宵店挨個兒買。
口袋里揣著兩百塊錢,是他小爸罰他這個星期的生活費。秦星河沒含糊,全用上了。經過一燒烤攤,那辣味竄鼻,嗆得秦星河眼睛都通紅,完了還是咬牙走上前,每樣都要點幾份。燒烤攤老板正在擺盤上料,忙得很,見他拎得兩手都是,挨家挨戶買的,問他是不是有同學聚會。秦星河眨了眼睛,說:就倆人。
那老板聽了眼睛一睜,呦呵一聲,說還挺能吃,你手上拎的怕不是十人份的。
秦星河離烤臺遠點,怕熏得一股子煙味,回去不好跟老爺子交待。巷子聲音嘈雜,他梗著脖子解釋:“買給對象呢,給他弄個滿漢全席。老板,多放點辣,變態的那種。”
老板是個三十不到的男人,結婚沒幾年,先被自家老婆洗腦了一大堆護膚心經,見這小子一副盲目的沖勁,有心給他指點:“晚上吃太辣,你就不怕你對象臉上長痘?”
顧傾野臉上長痘么?秦星河腦子有點懵,沒有吧?他聽鐘姨提過愛吃辣的人皮膚都白,他顧老師就是那種白得發光的,沒見長過一顆痘痘啊!
這樣想著,秦星河就道:“沒事老板,你照常放,對象長痘我自個兒負責。”
老板噗嗤一笑,年輕人真有意思。
看了眼手表,九點四十,現在給他老師送過去應該來得及。秦星河今天問王佐藤借了輛車,小黑摩,低調的那種,騎起來都沒聲兒。怎么說呢,怕顧傾野罵他張揚罵他莽。果然心里一旦有了人,分分毫毫都不想出差錯。
買完把一堆熱騰騰的夜宵掛在車把手上,秦星河松了松手腕上的表,前腿剛跨上車,就感覺不對勁。
巷子后頭人群中走出兩個人,秦星河從反視鏡里看見了,一男一女,那男的就是鞋拔子。
女的之前秦星河從沒見過,穿得跟一哥特少女似的,雙手環著胸,一扭一扭地走,走近了秦星河發現,她還長著一副特妖嬈的臉,耳朵上一溜排黑色耳釘。這女的往刀疤臉身邊一杵,兩人差不多可以組合個死亡搖滾。
大晚上這么有情'趣還跑小吃街玩cosplay呢!秦星河心想。他沒回頭,只是把車往巷口開。鞋拔子這時候找他,還帶個女人,估計不是來尋架。不然怎么著也得挑個人少的地方啊!
車停在居民區一暗道里,秦星河下車,那兩個人果然跟上來了。
“說吧坤哥,”秦星河道,“我又哪兒不入您老的眼了,害您這么晚還跑出來指點江山?”他是真無奈,急著回去給老婆送夜宵呢!要是等他趕回去顧傾野已經睡了,那他得哭死。
鞋拔子叫玄坤,一米九的個子,大塊頭,不愛講話,棺材臉,比秦星河高很多。夜里光線昏暗,站著跟一堵墻似的,上去特別像修羅。秦星河不怵他,只是嫌他煩,難對付。
“秦星河,這是我妹妹,你見見。”鞋拔子道。聲音很沉,像山里的罄鐘,可這話入了秦星河的耳沒別的,就是覺得惡心。
那女的估計也沒把秦星河當回事,切了一聲,把臉側一邊去了。整一副大小姐的樣,以為自己是瑪麗蘇本蘇呢。
握草。看得秦星河心里罵,這特么哪里來的一對中二兄妹啊!!
鞋拔子可能是嫌小區黑,手里捂著火星子,把根煙點著了。秦星河冷冷地盯著他看。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下,鞋拔子還能不慌不忙吸一口。煙在他指尖瞬間滅了大半。他繼續道:“周末的聯賽,誰輸誰退圈。”
“坤哥,那是校聯賽。”秦星河這會子也不想給他笑臉了,耐著性子提醒他,別把自個兒太當回事。
“我說我們solo。”鞋拔子摁滅了煙,拿眼睛看他。八中校隊他跟了兩年,每回都被一中壓下去。熬了兩年好不容易夠著了隊長的位置,規矩就得變變。玄坤不計較人家說他不擇手段,他就想壓一中一回。這次趁著一中球隊大換血,得挨個兒做心理疏導,先把這群新人滅了。
秦星河他們是高一進來沒幾天的新兵蛋子沒錯,可碰球不是一天兩天。球場上的規矩是什么,門門清。這會子玄坤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幾個意思,秦星河不帶腦子都能揣摩出來。
真他媽陰。
“如果我說不呢?”秦星河有點火。慶幸鞋拔子在這兒遇到的是他,如果換成是黑子站在這兒,聽了這話那火暴脾氣估計已經開始干架了。
“我還是那句話,這是我妹妹。”玄坤沒管他肚子里的火,聲音還是壓低了,不緩不慢地說,“你們一中的。叫玄樂。高二十三班,你懂的吧?”
“我不懂。”秦星河皺了眉,顯然耐心不多了。他不想擱這兒聽廢話。
“那估計你還不知道。”玄坤表示理解,拉過哥特女,“你給他解釋解釋。”
哥特女甩開他哥的手,不客氣道:“秦星河,顧傾野調到我們班來了,你還不知道?”
聽到顧傾野的名字,秦星河愣了一瞬,接著眼神又冷了幾分,瞪著鞋拔子,聲音都有點發狠:“怎么,你們想拿老師做文章?”
“呵,”哥特女像聽了個笑話似的,“他哪是老師啊,他不你對象么!我今兒看他下班,下巴上的吻印想遮都遮不住。你倆在學校這么野,不怕校領導發現?”
“你們最好別動他。”秦星河一字一頓。
嘖。玄樂抱著手臂不說話了。她也沒想著要動顧傾野啊,單純就是有點好奇。上次不小心經過走廊,看見顧傾野蹲地上幫秦星河卷褲管了,那專注虔誠的眼神,溺都能溺死人。當時她還不認識這兩人,就稍微打聽了一下,結果越打聽越好奇。
真不敢相信,兩個有一定年齡差的同性,眼中閃爍的光,都能一樣。
把對方視為神靈,供奉在心底。
她真想為他們寫首歌,一中畢業演唱會那天用貝斯聲嘶力竭吼出來,想想都覺得痛快。
“動不動是你說了算。”玄坤見秦星河明白得差不多了,點到即止,“你自己掂量掂量。”說完看了一眼手機,要走。
從秦星河身邊走過的時候,他側過身子,仗著個高,故意拿胳膊碰到秦星河的頭發,不高不低地落下一句:“跟那老師掰了,考慮一下我。”
哥特女在最前面走,聽到他的話回頭罵:“玄坤你他媽惡不惡心?”
玄坤笑了笑,沒應,跟著走了。
秦星河一言不發跨上車,襯著夜色掩護,離開是非之地。一分一秒都不多待。
他特么被傻逼惡心到了,現在什么都不想,就想見見顧傾野,解毒。五個多小時沒見,他腦子里留下的老師脖頸處的冷木香味,都快消弭殆盡了,很要命。
一通狂騎,到顧傾野院子底下的時候,那一大袋夜宵都快冷了。好在小樓的燈還亮著,證明顧傾野還沒睡。
顧傾野正在刪減教案。學校臨時把他調到高二十三班,很多原來的題目都不能用了,通通得改。改得煩躁,拿煙出來抽。手機忽然響了,拿來一看,是自己設的鬧鈴,晚上九點二十。想問自己為什么會定這個時間段的,顧傾野忽然明白了:秦星河這小子晚自習九點放學,一般再過二十分鐘能到家。
窗戶外一絲涼風吹得顧老師臉發燙。慌不擇路手忙腳亂查自己什么時候設的鬧鐘,想把它刪掉,最后還是放棄了。顧傾野,二十好幾的人了,對自己都不能坦蕩一點?在意就是在意,喜歡就是喜歡,有那么不可啟齒么!
院子的門他沒關上,知道今晚秦星河鐵定會來,風雨無阻。果不其然樓下傳來了敲門聲,挺急的。
顧傾野踩著拖鞋下樓,羊毛鞋墊弄得他腳癢,心也癢,忍住沒開門,倚在門后明知故問:“你是誰啊?”
“我,秦星河。”秦星河接他的茬,可顧傾野沒開門。
“秦星河是誰?”顧傾野突然有點想逗他,想看他在門外上躥下跳的模樣。
得,秦星河翻白眼,他老師還皮起來了。
“我是你的小男友啊~”秦星河喊,又拍了兩下門,“快開門吧顧哥哥~”
顧傾野嘴角勾了勾,想看他是如何在奶狗和狼狗之間切換的,就沒開門,接著問:“我的小男友是誰?”
特么的。秦星河心一橫,也不管別的,門拍得更響了:
“我跟你說,別逼我爬窗啊尊敬的顧老師!還問我是誰??我特么是你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