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樂兒
我來到一個十字路口,這下子可犯了難,到底封辰走的是哪條路呢?見路邊有幢酒店模樣的房子,我決定先進去填充一下轆轆饑腸,順便打聽一下封辰的行蹤。
掀起遮擋蚊蠅的紗簾,便有一個中年女人迎上來很熱情地招呼:“來了,姑娘,里面請!您是是住店呢?還是打尖啊?本店有上好的客房,還有各色上等的菜肴,您先歇著,小柱子,上茶!”她一邊說著,一邊引我在一張空桌子前面坐下。我仔細打量她,倒是頗有兩份姿色,只是粉搽得厚了些,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便淡淡地答:“我只是在此歇一歇,一會兒還要趕路,你只隨便上兩個素菜,一碗面,備一些點心我回頭上路時帶上即可。”我盡量裝著老練的樣子,免得被人小看了。
一盞茶的功夫,我要的東西都上齊了。我見小柱子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一臉的稚氣未脫,便向他打聽封辰的行蹤,他說:“趕巧那個客人經過時,我正從路邊的茅廁解手出來,只見他急匆匆朝北邊的差路去了。”我一聽就坐不住了,封辰已經走遠了,我怎么還能還在這里磨磨蹭蹭地吃飯?于是便要小柱子給我包好點心,給水壺里灌滿了水便準備結賬走人。忽然聽見門口有馬嘶的聲音,小柱子趕忙迎過去拴馬,看來是又來了一位客人。我聽見馬的聲音忽然靈機一動:“如果我騎著馬去追封辰,那一定很快就能追上了,他是步行的,人再快怎么能快過馬呢?”想到這里,我倒不急著走了,索性坐下來等著。
一個五十開外的男人大踏步走了進來,看來也是很急躁的樣子,我不由得開始擔心:“他要是也有急事,怎么肯將馬賣給我呢?何況我出來時帶的銀子也并不多,不知道夠不夠買他的馬呢?”
他進了門,并不看我,只是三下五除二點了一盤牛肉和饅頭,就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了。我趁機慢慢打量他,只見他穿著一件質地很好的青色長衫,眉頭緊鎖,眼目細長,皮膚微黑,臉上已經有了一些皺紋,他的模樣帶著慈祥,讓我感到很是親切,這讓我有了和他商量的勇氣。我慢慢走到他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叫:“大叔!醒醒!”他睜開迷蒙的眼,盯著我看了半天,一幅驚奇得見了鬼的樣子,我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幾乎就要打退堂鼓了,但是想到越走越遠的封辰,便又接著說:“我和您商量件事可以么?”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影兒,是影兒小姐么?你知道老夫人病了所以就回來了么?”
“您在說什么呢?大叔!我叫樂兒,我想買您的馬,您開個價吧。”我實在忍不住,干脆直截了當跟他說。
他睜大了眼,半天才明白過來:“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人!你叫樂兒?你想買我的馬?”
“對,對,對!大叔您真是明白人,一聽就清楚我的意思了。”我不斷地點著頭,心說這個大叔怎么好象有些糊涂的樣子呢?
他沉默了幾分鐘,說:“我這馬可是匹日行千里的寶馬不能賣的,你小小年紀倒還真有眼光呢。何況我正有急事呢,不過嘛,你如果肯答應幫我一個忙,我就把它送給你,分文不取。”
“真的?你說你說,什么事,只要我能辦到。”我高興的幾乎手舞足蹈了。
他又盯著我看了幾眼,自語道:“真是像呢,連神態都那么像,看來老夫人是有救了。”我一臉的疑惑,他接著說:“這件事對你來說,就是舉手之勞,可對我來說太重要了。小姑娘,你要是幫我辦成了這件事,不但我的馬可以送給你,就連你以后的嫁妝也包在我身上了。”
霎時間我滿臉通紅,“大叔,你要是在打趣我,我就不幫你了。你快說什么事吧。”
“小姑娘,其實我讓你幫的忙真的很簡單,你只需要陪我去見一個病人,等她的病情一好轉,你就可以得到我的馬了。”他的眼里閃過一絲猶豫,但卻是滿臉的摯誠,令人不得不信服的樣子。
“天哪!這可不行。我買你的馬就因為是有急事,現在你倒要我放下我自己的事去陪你見病人,我又不是大夫,病人見我有什么用?”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你有什么急事,說來我聽聽,說不定我能幫上你的忙呢。”他溫和地笑著,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天下之大再也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告訴他。
“我要去追一個人,你答應幫我追上他么?哦,對了, 他也是個大夫,說不定倒真的可以救你的病人呢。”我忽然福至心靈地想到封辰是大夫。
“這好辦,你只需要告訴我你要找的人是誰,外貌、年齡、姓名,我很快就幫你找到他。”他說著走出門,拿出一支哨子,放到嘴邊,吹出很尖銳的三聲,不一會兒,一只灰色的鴿子從天而降,停在了他的肩膀上。我看著這一切,驚得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等我反應過來,忍不住拍手叫好。
“大叔,您可真了不起!”我忍不住由衷地贊嘆。然后,我把我所知道的有關于封辰的一切都告訴了他,他問店家借來紙筆,簡略地寫了幾行字,然后從鴿子的翅膀底下取出一只小竹筒,把字條卷成桶狀塞進去,隨后就放飛了鴿子。
2、百靈
夫人和谷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了,我一個人躺草地上仰望星空,五月的山谷還有些涼氣,但我全無知覺,只是呆呆地冥想著這一段時間所發生的事。一個醉酒的夜晚,一朵仙月花,一個谷外的青年封辰,然后就是一系列事情,整個山谷的寧靜被打破了,我們過去十幾年無憂無慮的歡樂被打破了。為什么會這樣呢?為什么忽然之間我會想起埋在心底十幾年的身世呢?那身世于我真的是那么重要么?那個青年于我于樂兒真的是那么重要么?
所有的往事在一瞬間都堆積在我胸口,令我欲棄不能,欲解不能,只覺得整個身體都像要爆炸了似的,被火炙烤著。抬頭看天上,一輪皓月正靜靜地照過來,它仿佛穿越了千年的風霜雨雪,容納了大海與江河,卻又不帶一絲喧囂,像一個深邃的望不見底的洞穴,又像一柄沾滿了千年寒冰的玉劍,直直地插入我心深處,令我心中那種被炙熱煎熬的痛楚無聲無息、一點一滴地消散。
當一輪初升的旭日掛在天邊時,我感覺渾身有種說不清楚的輕松,四肢百骸都那么舒坦,充滿了一種向上的力量,仿佛只要我再多用一點力氣就能飛起來,這令我感到驚奇又迷惑,但我卻不能告訴任何人,因為我唯一的伙伴樂兒走了,除了她我無法對別人訴說心中的秘密。
下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健步如飛,那么久都沒有吃飯,卻沒有絲毫的饑餓感,不禁暗暗嘲笑自己:莫非我成仙了不成?
回到自己的小屋,依然是寂寞無比。沒有了姐妹一般的樂兒,我真得不知道時間竟會變得如此漫長。想起我們從前整天形影不離,想起我們一起玩耍,一起想辦法捉弄猛生和俊安,一起走遍谷里的每一個角落,一起犯錯誤,一起受谷主責罰。。。
“樂兒!我錯了,求你回來吧,我一定會祈求谷主讓你和封辰成親,只要他答應留在杏花谷,只要我還可以每天和你在一起。”我自語著,眼淚無聲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