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前方,如同神祗一般男人幾乎是從天而降,他是怎麼突然冒出來的,誰也沒有察覺到。
高大筆挺的背影,透著攝人心魄的壓力,那冷漠的氣場更是險些要從他的身體裡盈滿溢出,只是簡簡單單地站在原地,便有種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男人的五官很是獨特,幾乎淡得找不出某種特定的氣質,而是可以駕馭任何情緒。同一張臉,時而儒雅溫淡,時而認真嚴苛……
還有時會像現在一樣,寒意逼人。
從段子矜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下頷繃得緊緊的,岑薄的脣線也不悅地下壓,不高興得一目瞭然。
明明只是三天沒有看到他,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久到他的聲音也像是從過去的時光裡傳過來的,雖然在她的耳畔繚繞,可是怎麼也抓不住。
虞宋看了看段子矜呆滯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家老闆,硬著頭皮走上來,“不是,先生,我……”
“你什麼?”江臨的黑眸掃過去,冷冷清清的。
虞宋低頭認命道:“先生,是我的失職。”
“回去再算。”
女孩忙將兩杯飲料放在地上,扶起了自己的男朋友,氣勢也沒剛纔那麼兇了,“你、你們怎麼打人?”
“小姑娘,你這倒打一把的本事學得倒是好。”虞宋冷笑,“別以爲我沒看見,是你先找這位小姐麻煩的。”
“我怎麼找她麻煩了?”女孩咕噥了一句。
“你出言不遜,辱罵了這位小姐。”虞宋的語速不快,聲音也不大,卻成功引來了江臨的視線。
他本來是面色沉靜地盯著地面,餘光凝在一旁坐著輪椅的女人身上,結果虞宋這話剛落,他忽然皺著眉擡頭,“辱罵?”
女孩被那雙湛黑無底的眸子嚇了一跳,不知怎麼就結巴了起來,她男朋友見狀攬過她的肩膀,“罵了就罵了,說的有什麼不對?她不就是個瘸子嗎?敢出來丟人現眼不敢讓人說?”
段子矜的心裡越聽越不舒坦,現在的孩子怎麼不學好,小小年紀就都如此猖獗了?
她還沒作出太大反應,虞宋先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親眼看到,站在段子矜身前的男人的臉色,一寸寸冷了下去。
女孩也有些害怕,拽著自己男朋友的衣服,“咱們走吧,他……”
好可怕。
面前的男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眉峰也彷彿一座巋然不動的山,黑眸宛若斷崖深淵,跌進去就是粉身碎骨。
男孩頭上出了點冷汗,卻將女孩摟得更緊,“怕什麼?我還能讓別人當著我的面,欺負我的女人?有本事來打一架!”
江臨的眉梢幾不可見地輕輕一擡,“你要跟我打?”
“怎麼,你怕了?”看他這一身西裝革履的,一瞧便知道是天天坐辦公室的書呆子。
江臨的嘴角牽起細小的弧度,雙手插在西褲的兜裡,眸光淡淡看著眼前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孩子,“我怕失手把你打死。”
他的下頷未動,看向男孩時只是眼睛略向下瞟,這一番居高臨下的睥睨的姿態,足以激起任何雄性生物的戰鬥欲。
男孩不屑地啐了一口,“你問問道上的人,誰他媽敢跟我放這麼大的狂言?”
江臨凝眉,眼底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線條鋒利的脣動了動,吐出兩個字,“是嗎?”
“今天就當是給你一個教訓,但願能把你腦子打清醒點。”男孩嘲諷地笑,手比了箇中指,指著輪椅的方向,“因爲一個死瘸子捱揍,冤不冤?”
他的話才說完沒有一秒鐘,空氣裡就傳來了一聲哀嚎。
“江臨!”段子矜不可置信地盯著男人的背影。
就在剛剛一瞬間裡,男人出手迅猛,一拳砸在對方的面門上,手工皮鞋的鞋底毫不猶豫地狠狠踹向對方肚腹,兩下子便把那口出狂言的小子撂倒在地。
速度快得……甚至沒人看清他是什麼時候把手從兜裡掏出來的,那小子就已經躺在地上了。
地上有幾滴血跡,還有顆被打落的門牙,江臨撂倒他的時候,擡手拽著他的胳膊,像破布一樣拎在手裡,虎口夾住了他的中指。
與段子矜叫他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細小而不可聞的“嘎吱”聲。
斷骨的聲音。
十指連心。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個面容淡漠的男人,動作像在看腕錶似的,輕輕翻了下手腕,便折斷了對方一根中指。
“折了你一根手指,算我饒了你。”男人低聲道,語氣平靜自在,“我不想動手,但我和你一樣,也不喜歡別人當著我的面,欺負我的女人。”
自始至終,他的表情都沒有變過。
直到輪椅上那聲呼喚傳來時,離他最近的女孩才眼尖地發現,那寂寂無波的眸光,倏然晃動了一下。
緊接著,江臨卻鬆開了手,直起身子,理了理他略有褶皺的西裝,“虞宋。”
“先生,您吩咐。”虞宋說著,遞了張紙巾過去。
江臨從容接過,長眉舒展開來,擦了擦手,輕描淡寫道:“送他去醫院,該怎麼賠就怎麼賠。”
女生聞言猛地哭了出聲,叫著男生的名字,看著他面無血色,渾身是傷的樣子,恨恨道:“賠?你賠得起嗎!”
“賠不起就賠不起。”江臨低眉眄著她,俊顏已看不出什麼情緒了,他淡聲道,“傾家蕩產又如何,這錢……我花得高興。”
虞宋瞄了眼地上的慘狀,眼神一觸便又趕緊縮回。
真是不忍直視……
男生還趴著,乾淨的乳白色瓷磚裡倒映著他滿是淤青和血色的臉,他不甘地咬牙放話道:“算我倒黴,遇上個有兩下子的!”
“倒黴?”原本已經轉過身要走的男人這時忽然停下,他沒回頭,漠然的嗓音卻足以讓人想象出他一臉的沉冷,“遇上我,你應該慶幸。今天我要是沒來,你斷的就不只是一根手指了。”
虞宋打了個冷戰,不由得感到背後涼風嗖嗖。
剛纔如果先生沒有出手制止這小孩,真讓他一巴掌抽在段小姐臉上……
想想都後怕。
虞宋叫人把這對小冤家送走,回來時正看到先生站在輪椅旁邊,低頭望著上面坐著的女人。
與剛纔充滿攻擊性的模樣截然相反,彷彿一柄淬了寒芒的寶劍收歸入鞘,只剩下溫和寧靜。
段子矜垂眸盯著自己的手掌,不敢擡眼與他太過深沉的視線相對。
頭頂傳來低低的笑,“還是不想看見我?”
她的心尖微顫,疼得發麻。
難道不是他說隨便她回哪裡的嗎?
“不想看見我,就別總是給自己惹麻煩。”江臨的聲線很沉靜,無喜無怒的,“你出了事我總是要來的。”
段子矜頓了頓,說道:“謝謝。”
儘管她一點也沒想折了那個男生的中指,但她也想不到此刻還能跟江臨說什麼。
江臨的雙手重新插回西褲兜中,漠漠一個“嗯”字,舉步離開前,又道:“我要上樓開會,你和她逛得差不多了,就讓虞宋送你回去。”
說著,他似不經意地瞥了眼早被晾在一邊的米藍,眸色帶著微不可察的嚴厲與警告。
段子矜沒來得及謝絕,他便收回目光,不容分說地補上一句,話音攜著輕嘲:“不想讓我的人送你,叫dylan過來接你也可以。”
說完,邁開修長的雙腿走向電梯。
段子矜緊擰著的心這才鬆開一些,原來他只是來開會,她還以爲……
米藍本來就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有些醒不過悶來,被江臨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之後,她更加不安了。
這個人,她記得這個人!
是江教授,那天把姚貝兒從水裡抱起來的男人!
可,他和子衿又是怎麼一回事?
米藍邊想,邊不自覺地揉著左腿……
方纔那男孩踹到子衿的輪椅,輪椅往後一退,狠狠撞在她的大腿上,也許沒傷到筋骨,但也疼得厲害。
不遠處的拐角,一個面容俊美涼薄的男人將這一幕收入眼底,淡淡開腔,“把剛纔那小子的腿給我卸了。”
旁邊的秘書驚愕地,“傅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