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滾燙的火鍋裡濺入一滴水，季菡的心噼裡啪啦快要炸開來，嗓子乾啞又哽咽，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她…這麼快。”
沈昊細細地看她的臉，認真地點頭：“嗯，我跟她說的，然後她拋下米蘭的秀租飛機連夜趕回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今天一條消息都沒有…
季菡的一腔熱血勇氣驀然被冰封，她靜靜發了一會呆，接著突然就對沈昊發了怒：“你有病啊，跟她說什麼啊，你不是說你沒興趣管的嗎？”
沈昊直到這時候才發現，季菡發怒的時候，比假笑客套的時候要好看得多。
他雙手抱胸，看她的眼光中，掠奪愛意毫不掩飾：“我是對他那些破事破工廠沒興趣，但是我對你有啊。”
季菡氣急，不管不顧地將手裡的東西往他臉上砸：“沈昊，你就是個瘋子！”
砸到沈昊臉上的是他剛纔給她的暈車貼。這個小小的東西，平常給他一卡車他都懶得看一眼，可因爲是給她買的，自從上次上山之後，他一直都留著，隨身帶著。
可是現在卻成了她攻擊自己的武器…
他看著季菡冷笑，精緻俊美的脣出口的話沒有一點溫度：“我早就瘋了。”
到南川的航程很短，在一個頂級酒店頂樓的停機坪降落，季菡下來就看見蘇沛白的那架飛機靜靜停在不遠處。
他就在這裡就在不遠處。
雖然知道顧子茜來，給季菡的心裡有不少的衝擊不滿，但是此刻的她依舊是開心的。
停機坪上早有人恭敬地等待著，他們對沈昊彎腰行禮喊一聲少爺，然後就帶著兩人往樓下走。
坐車一路往城郊去，天越來越晚，室外溫度越來越低。
因爲季菡不舒服暈車，她坐那一邊的窗戶一直沒關，也不能開暖氣。
沈昊看著她雙手抱臂冷得發抖的樣子，皺了皺眉將他身上的黑色襯衣脫下來搭到她肩膀上，他的原話是：“別冷死在我車上。”
能察覺到自己的身體的虛弱無力，季菡這個時候也不跟他矯情，將帶著他溫度和花果香的襯衣捂緊。
昨晚有在網上查過這個南川的工廠，在城區北郊，佔地非常廣，算是南川這個小地方最重要的勞動力吸納企業，也是這座城市每年的主要稅收經濟來源。
正因它舉足輕重的地位，所以一旦發生一點事情，想要掩蓋平息下去越發不容易。
門崗看了一眼車輛通行證就放他們進去，一進到裡面，就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三五成羣的工人逆著他們的方向往外走，有的人手裡拿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一邊走一邊低聲議論著什麼，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情的樣子。
季菡心中驀然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車停進辦公區停車場，遠遠看見樓下站了不少的工廠管理和總部高管。
以她現在這樣尷尬的身份，季菡也不好意思上前去跟他們打招呼，便坐在車上給蘇沛白打電話。
電話很快就通了，可是響了很多聲都沒人接，季菡不死心，掛斷了再打過去，這回響了兩聲就被直接掛斷。
那種不好的感覺越發沉重，季菡的牙齒把嘴脣咬破瞬間嚐到一股濃厚的血腥味，瞬間想到，對！曾曉年，可以跟曾曉年聯繫啊！
以前曾曉年有用集團通訊軟件發過通知，季菡向來沒有刪除短信的習慣，慢慢往下拉果然找到他的號碼。
打過去很快就被接起，曾曉年的聲音一如既往：“太太。”
“你們在哪？怎麼樣了？”季菡來不及寒暄多說，滿心焦急地直奔主題。
曾曉年一條一條地答：“在醫院，工廠的事情差不多了。”
“醫院？”季菡一聲尖叫，來不及多聽別的扔了電話就喊：“去醫院，去醫院！”
她的聲音尖利，配合著她的長髮和蒼白的臉，嘴脣的血跡，簡直可以本色出演恐怖片。
沈昊的的目光涼薄，深深淺淺灑在她的臉上，意味不明地看了她許久，才擡頭對司機下命令：“去醫院。”
司機恭敬地應答。
才停進車位的車瞬間調頭，往這座城市最大的醫院趕過去。
***
醫院頂級VIP病房。
這個往日裡只對本城官員開放的病房，此刻第一次住進其他人。
不過這個其他人的來歷可不一般，大名鼎鼎的天后顧子茜。
直到現在南川的各官員都是頭暈暈的，這兩天以來發生的事情太震撼，完全超出他們以往的認知和承受範疇，像在做夢一樣。
對於這個無論是經濟文化佔地面積，甚至是旅遊都在國家排行榜上不見蹤跡的小城市，他們唯一可以拿出去跟人攀比的，大概就是城中有一家KC旗下的加工廠。
蘇沛白是全城人眼中的上帝。
這次工廠火災事故發生在中午休息時間，因爲只有注塑部是連班制，而且注塑部鋼鐵機器多，最後造成五人死亡，其他還有十多個人受傷。
這個人數說多也不多，但是畢竟是鮮活的有血有肉的生命，毀了五個家庭也算是一個嚴重的事件。
但是沒有人想到的，是蘇總裁居然親自下來安撫善後。
面對死亡工人家屬的責難甚至是出手推拉，蘇沛白眼睛都眨地完全承受下來。
他的措施簡單直接有效，封鎖消息，補償死亡家屬，全力救治傷員，同時安撫其他工人。
本來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異常順利，可是今天早上的時候，不知道是哪個有心人，將那傷亡工人的孩子推到了風尖浪口上。
挑唆，誘哄。
那幾個小孩帶了一幫來歷不明的同伴，來廠門口鬧事，下跪喊冤哭鬧拉橫幅。
工廠裡的員工大都是有家有孩子的人，很快就受到煽動挑撥，原本已經安穩下來的情緒又涌動不平起來。
人死不能復生，那些沒有死去的有些受傷嚴重，接下來也會面臨殘疾，圍觀人羣中有人帶頭起鬨：“KC集團有的是錢，賠給每個人區區幾十幾百萬算個屁，萬一下回再出現這樣的事情怎麼辦，我們全部工人可是拿命在跟你打工！”
聽人這樣一說，再映襯著小孩子的哭喊聲，羣情憤慨眼看就要控制不住的時候，大衆女神顧子茜從天而降。
越小的地方娛樂生活越簡單，在這座小城的人，大部分的業餘時間都是看電視來打發。
而顧子茜近年來風頭正火，加上她出演的形象大都是正面向上的，在這裡的大人小孩，不管是誰都發自內心裡追捧崇拜她。
她這樣突然出現，整個場面都安靜下來。
在這種的情況下，顧子茜這樣深入人心的演員，比蘇沛白這個高遠冰冷的上帝說話更有用。
她滿臉笑容，輕輕柔柔幾句話就安撫了衆人，再親自下臺來給帶頭的小孩發禮物單獨安慰鼓勵。
於是這一場看上去有預謀有組織的煽動活動，就這樣被她輕鬆化解了。
然後在人羣疏散的時候，有狂熱的影迷衝上臺來要跟她擁抱，顧子茜連連後退，高跟鞋崴了腳然後就被送來醫院。
跟公司和當地的相關人員吩咐了接下來的處理事宜，蘇沛白從門外走進來。
顧子茜躺在病牀上，將手上的電話還給他，柔聲道：“謝謝。”
剛纔顧子茜說是她一個人從時裝秀上偷跑回來的，自己的手機沒電了，借蘇沛白的手機給經紀人打個電話。
因爲她才幫了公司，蘇沛白也不好做得太絕，將手機遞給她就出去跟人交待事情，季菡的電話恰好就在這個短短的時間裡打來。
顧子茜隻字不提季菡打電話的事情，就連手機裡打過來的記錄都已經被刪乾淨。
她一臉關切地問蘇沛白：“事情都解決好了嗎？”
“嗯。”蘇沛白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
其實他也沒有那麼爛好心薄臉皮，顧子茜的突然出現雖然是解決了問題，但是也給他帶了更多的麻煩，當地人和公司高層的輿論看法不說，最主要他是擔心季菡知道。
從昨晚到南川就忙得腳不沾地焦頭爛額，蘇沛白現在稍稍寬心，一鬆懈下來對季菡的思念又捲土重來。
這麼長的時間，她的電話微信短信一個都沒有。
蘇沛白還特意去她的微博看，今天凌晨她都還有轉發微博的啊…
心裡微微有些悵然，蘇沛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要求太高或者太脆弱，但是在他遇到困難的時候，總是希望自己的愛人能夠給自己鼓勵甚至陪伴的。
可是季菡除了昨晚那句話，什麼都沒有。
蘇沛白對她的冷淡讓顧子茜心裡又恨又傷，她知道是季菡的關係，但是她心裡就是不甘心！
稍一思慮，戲中哭得梨花帶雨的情形立即上演，她說話一抽一抽的，唱作俱佳：“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狠心。”
顧子茜兩句一停，抽泣半晌繼續道：“我不就是想跟你繼續做朋友，就像以前我們在國外的時候，相互信任幫助，就這樣你都拒絕嗎？”
VIP病房裡很安靜，空曠沉寂一如蘇沛白的眼神。
他沉默地看著顧子茜沒有回答。
這可苦了在門外的曾曉年，這種情況下，他要怎麼進去跟總裁說，總裁夫人…好像往醫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