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很可愛?
他輕飄飄這幾個字在季菡的心中卻像從天邊過來的,一遍一遍在她耳邊盪漾擴散出無數次的迴音。
她心口一痛,站定腳步。
剛纔的憐惜踟躕完全不見,季菡心中只剩無邊無際的恨和痛,她嘴角上挑冷笑了聲,微微偏著頭一字一頓回答他:“是可愛,可惜不是你的。”
因爲季菡沒有看蘇沛白的臉,所以也不知道他現在什麼表情。
只覺得牽著自己的手稍稍僵了一下,然後季菡便藉著那一瞬間抽出手來。
她面無表情背影冰寒地繼續往前走,感受到身後的人稍稍一停也跟了上來。
疊墅跟大門不算遠,遠遠看見吳嬸帶著一人一狗在門口玩,季菡小跑著上前讓她們進去院子。
然後她雙手抱臂站在門口等蘇沛白。
待到他走近了季菡也沒有看他一眼,聲音冷淡地說:“你在門口等!”
說完也不等他同意不同意,進去院子便直接將雕花鐵門關了。
蘇沛白穿著一身黑色大衣,裡面是偏休閒的灰色V領打底,遠遠看去整個人清俊瀟灑得一塌糊塗。
他伸手搭在雕花鐵門上,低頭怔怔地看了一會腳尖,然後就見季菡提著一個購物袋氣勢洶洶地出來了。
“蘇沛白!”
季菡的嗓音雄厚,站在自家門口她也沒什麼心虛不心虛的,底氣足的不得了。
她高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拉開門將銀行卡狠狠拍到他的胸前:“這裡是你當初替我爸還的,還有給我買衣服訛我的錢,只多不少密碼是你的生日你隨便去查!”
季菡的手拍在蘇沛白的胸口,蘇沛白微微一頓便覆了上去。
她也不惱,雖然在身高上不足,但是季菡的眼神力道是夠的。
用最大的不屑和鄙視朝著他看過去,季菡另一隻手將購物袋擰高,同時大力收回她放在他胸口的手,她拿出厚厚的一疊人民幣再次砸過去:“這些,就當你當初伺候我的小費!從此你我兩不相干,你不要有事沒事在我眼前晃!”
他一皺眉全世界經濟都要波盪一陣的蘇總裁,第一次聽人跟他說小費這個詞,他將銀行卡拿著同時去接著季菡砸過來的現金,他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好像比想象中的要廉價很多。
他伸手抓住季菡又拿了一疊錢要砸過來的手,強忍住情緒和笑意問她:“這就是你去銀行的原因?”
季菡被他的反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兩年不見這人怎麼像轉了性子一樣,被人打臉都不生氣,以前什麼時候見他有這樣的耐性啊。
蘇沛白捏她手臂的手不輕不重,他的拇指在季菡的脈搏上輕輕摩挲,像是挑逗又像是暗示。
季菡心裡一跳,整個人像觸電了一樣。
她鼓足了氣將袋子往他腳邊使勁一扔,同時用力地抽回手關上鐵門,退後兩步衝他笑道:“好了蘇總裁拜拜,改天有空我們去把手續辦了。”
蘇沛白這一輩子的閉門羹都在今天吃光了,可他一點氣都沒有,覺得肚子和胃裡都是滿滿的,微微暖。
他白淨清俊的臉上甚至有些笑意,伸手將季菡的大媽購物袋撿起來抱在懷裡,他透過雕花門望過去,看見季菡那張在陽光下大笑的臉,整顆心都輕飄飄地跳躍起來。
待她走遠了蘇沛白才發現她外貌上的細微變化,頭髮短了,雙頰微微圓潤就像以前上學時候的她那樣。
他感慨果然好山好水養人,季菡在鄉下待了兩年居然顯得更青春了些。
這邊季菡自己抱著肚子笑了一會,見蘇沛白沒什麼迴應便覺得無趣,拍拍袖子準備進去別墅大門,接著就聽身後的人在門外喊她。
“季菡。”他的聲音分外清澈。
季菡轉過頭去,看見那個在初春陽光中被自己關在門外的人。
他的背後是一片開得繁茂的勒杜鵑,翠綠嫣紅相間,那個人突然就像是從漫畫中走出來的少年,他對著自己微笑,輕輕開口道:“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轟地一聲,季菡的整顆心突然炸開。
腦子裡奼紫嫣紅漫山遍野的鮮花和草地,她的心砰砰砰,等了好久才緩和過來。
她僵著臉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有病嗎!”
進屋的時候將門關得震天響。
她懷裡的那隻小兔子又回來了,在五臟六腑之間蹦蹦跳跳,一陣一陣地讓她快要承受不住。
偷偷地在門後的小窗戶朝外看過去,蘇沛白抱著那個購物袋在原地靜靜地站了一會,然後便大步離開了。
季菡覺得時間這個東西真是很奇妙,之前的蘇沛白是隨時會爆炸的火藥,而現在的他卻突然變成了海綿,可以吸取容納她所有的回擊和抱怨。
這個跟預計中的完全不一樣啊,按理說他不應該是惱羞成怒,萬分兇惡地想把自己抓回去?暴打一頓或者是乾脆囚禁起來?
心中亂七八糟,季菡就這樣站在門後許久。
房間裡小白的笑聲打斷了她的雜亂心思,她輕吸一口氣擡腳往房間裡走,風從窗口吹進來聞到一陣淡淡的花香,她心念一動突然想起剛纔蘇沛白說要追她的那句話來。
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可能說話不算話,唯有蘇沛白是一字千金,特別是在這件他不可能用來開玩笑的事情上面。
他既然開口說了,那就是真的了…
追她啊?
季菡突然覺得有些想笑,還有些無力。
如果她是十八歲,那麼她一點都不介意陪他玩一場。可事實是她很快就要28歲了,家道中落一事無成還有個孩子,未成年人的追愛遊戲已經不適合她。
更何況對方還是蘇沛白,他明明擁有廣闊的森林和草原,憑什麼爲她這一顆即將枯萎的草停下來?
季菡心情不算很好,晚上吃飯的時候季念都看出來了。
他也不問她爲什麼,只眉眼清淡地開口道:“今天我出去的時候碰見許文怡,她問我你是不是回來了我沒有否認。”
“哦。”季菡正抱著小白給他喂麪條,蝴蝶面塊她總是夾不起來,語調平平地哦了一聲算是回答。
季念擡眼看了她一眼,繼續說:“許家近年來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許華強的身體很不好,今年進了兩次ICU。”
季菡又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
當初許文怡因爲沈昊的事情對自己,還有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和邱亞聯合起來對她的排斥和企圖,讓季菡心中一直都沒有釋懷。
而季念不知道其中來回,停下吃飯的動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難得地開口說了些廢話:“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有什麼事情,但是我記得以前你們好的時候,那時候的你比現在開心很多。”
聽見季唸的話,季菡擡頭眼神微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這個人什麼時候轉性了,居然關心起她的朋友狀況了?
季念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表情不變地看回去。
抿抿脣,季菡沉吟一陣嘗試地開口:“其實…唉,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我自己小心眼吧。”
她的解釋還沒出口便放棄,許文怡和沈昊,自己和沈昊的事情哪裡是三兩句可以說明白的呢。
小白掙扎著要下地,季菡轉身將他抱給了林嬸轉過頭來便換了個語氣問:“當初不是和沈家聯姻嗎?難道沒成?”
“沈家?”
季念微微一頓,確定季菡的表情並沒有什麼異常,纔回答道:“你在別的地方貓著不知道也正常,當初爲他們訂婚的事情鬧得很大。”
“主要就是雙方家長訂婚宴都安排好了,到了訂婚當天,沈家太子都在來的路上了,結果撞上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丫頭,當場就拋棄了全部人追上去…”
天啊…
季菡的嘴不自覺地張成O字型,她是真的不知道這個驚天大消息。
想必這件事不管對沈家還是許家都是個醜聞,所以便被壓了下來,沒有任何一家媒體敢報道吧。
季菡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喝了大半杯。
認識沈昊十多年,真是不知道他對別人還有這麼衝動任性的時候啊,真是不知道是哪個姑娘這麼大魅力,居然一眼就把他勾了去?
季唸的軍隊生活讓他吃飯的動作標準而快速,他將碗裡的飯粒吃的一顆不剩,用溼紙巾擦擦嘴角。
他像知道季菡心中的想法似的,將椅子拉後一點,開口慢慢地說:“我見過那個女人,是真的毫無背景,但是有一點…”
季唸的話說到一半,擡頭深深地看了季菡一眼,然後才繼續說下去:“長得很像你,真的很像。”
很像她!
這幾個字像驚雷一般在季菡的腦中炸開來,剎那間有一個讓人不願相信的想法從她心底冒出來。
蘇沛白今天既然敢這麼正大光明地在自己面前出現,他還能開口說追自己的話,那麼應該從側面反映出他跟羅晚晚沒有瓜葛。
而今天羅晚晚在銀行裡的穿著氣勢,明顯是搭上另一位大人物的樣子。
所以…
季菡手心有些出汗,手裡的杯子滑到桌面重重地一聲,她非常不確定地問:“你知道她的名字嗎?是不是姓羅?”
她過大的反應讓季念皺了皺眉,他以爲她是還在乎著那沈家太子。
於是語氣不算好地說:“我沒見過沈昊叫她名字,他對她態度冷冷淡淡地,不過有聽客戶經理叫過她羅小姐,那就應該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