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月的吏治整頓,一份長長的名單擺到了錫良的面前,隨附名單的還有將近一人來高的證人證詞和證物。錫良鐵青著臉,耐著性子看完了犯官名單,從奉天府到各地縣衙,共有一百三十七名大小各級官員要被革職甚至收押。錫良冷冷地自言自語道:“國之蠹蟲~社稷碩鼠。”說罷,錫良朱砂筆一揮,一百三十七名大小官員就此丟了烏紗。
吏治整頓過程中,為劉海軒充當保護傘的朝陽縣大小官員從縣令開始被革職的就有十多個人。這么一鬧,劉海軒就是傻子也知道官府要對自己下手了,于是劉海軒狗急跳墻,欲將名下所有的煤礦土地統統賣給滿鐵,以求滿鐵的庇護。
哪知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劉海軒全家和幾個得力的狗腿子都神秘失蹤了,隨即,劉海軒名下所有財產被奉天巡撫查封。
關于劉海軒全家為什么會始終,市井里流傳這許多種說法,但是有一種說法流傳甚廣。
且說劉海軒失蹤之后,有一個算命的老瞎子曾在劉家宅院門口轉悠。好事者就上前搭話。哪知那老瞎子說出的話來,卻叫人咋舌不已。
老瞎子笑問好事者,“你可知道,這劉海軒一個外地人,去年才新來阜新,為何這么快就暴富?那是因為他請了一個風水先生,江湖人稱八岔子的,為他的煤礦做了一個五鬼運財的風水陣。別人做五鬼運財風水陣,用的是橘子石、影子石、紅蠶石、云海石、靛藍晶,五種石頭做成的,只是這五行石做的五鬼運財風水發跡慢時間也短,估計也就維持個三到五年。活祭卻不一樣,但凡是活人祭祀,發跡快而且維持時間也長,少說也能維持一二百年。”
好事者聞聽此言,頓時倒吸一口冷氣,便問那老先生,“老先生看樣子也是外地來的,為何能斷定劉海軒是以活人祭祀,做了五鬼運財風水陣的?”
老瞎子嘆了一口氣,回答說:“為劉海軒做這個風水陣的不是別人,正是小老兒自己。當年劉海軒找到我,要求我為他做風水陣,并信誓旦旦地表示中國欲自強,則莫如學習外國利器。欲學習外國利器,則莫如覓制器之器,師其法而不必盡用其人。自己尋得一藏煤之處,意取中國之煤礦,用于中國之自強,不再受外強所欺,只求中國不受列強之欺,自此掃各南蠻而立八荒。只求國民能自立而自強,不受鴉片之毒害,直其背而握其拳,屹立于國之東方。”
老瞎子說道此處,便直搖頭,“他那時說的義正詞嚴,又許下重金,小老兒自己一時貪財,做了這樣的傷天害理之事,結果遭到了天譴。我的妻子兒女在短短一年之間先后暴斃,而自己也忽然得了眼疾,從此失明,再也不能替人看風水了。”
好事者又問為何劉海軒全家會神秘失蹤?
老瞎子便問好事者,“這劉海軒發達之后有沒有多行善舉,用來沖抵那五鬼的冤煞之氣?”
好事者回答說:“這劉海軒暴富之后,非但沒有做善事,反而勾結日本人,通敵賣國,出賣國家的礦產求個人富貴,弄得猶如過街老鼠一般。”
老瞎子搖頭道:“那五個用作活人祭祀的礦工本來就死得冤枉,又被埋在地下,怨氣不得散發。如果劉海軒多做善事,還能稍稍消解這股怨氣,可他非但不行善,反倒變本加厲的作惡,那么這五股怨氣終會破土而出,屆時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這劉海軒豈能善終?”
說罷,老瞎子搖頭晃腦的走了,從此再沒人見過
這個說法流傳最廣,雖然有頗多迷信的色彩,但是在這個年代,人們卻更愿意相信這種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故事。
劉海軒一除,阜新民心大振,徐天寶趁機開始重開京奉煤礦,在此基礎上建立了阜新煤炭公司,并邀請當地民間礦主以入股的方式加入。徐天寶善辦實業的名聲在外,振華集團的熱河工業園、天津工業園的股票讓股東們轉了個盆滿缽滿。如今徐天寶三個字幾乎可以和“財神爺”畫上等號。于是,民間礦主們紛紛拿著地契和官府批下的票書前來入股。原本一些無證開采的小煤窯主也積極響應朝廷的號召,以自己的小煤窯入股阜新煤炭公司,搖身一變,成了國有煤窯的股東。
雖然徐天寶及時斬斷了滿鐵伸向阜新煤礦的魔爪,但是畢竟還是有十二個礦區被劉海軒賣給了滿鐵。為了徹底趕走日本人釘入阜新煤礦的這顆釘子,徐天寶也采用了周學熙對付英國人的辦法,用大批中國煤礦將日本人控制的十二個礦區團團包圍,同時大量對中國人的煤礦進行技術改造。
當時,中國人開辦的煤礦大多開的是豎井,從井里提升煤礦石用的是轆轤絞盤加人力的土辦法。阜新煤礦公司成立之后,立刻改為蒸氣機鉸車提升,采煤的效率大大提升。同時采用斜井與豎井建在一起的開采模式,采取斜井入風,豎井排風的自然通風方式,有效地解決礦井里瓦斯爆炸和工人的安全問題;礦井里有大量積水,起初是人力推動的小磨筒式抽水機排水,后來也改用蒸氣機驅動。煤礦石運到地面后,最初是肩挑人扛裝上獨輪車運走,現在則是變為斜井提升,蒸汽鏟裝運到馬拉窄軌礦車在輕便鐵路上運輸。
這一系列舉措都使得日本人控制的煤礦陷入困境,他們挖出來的煤比阜新煤炭公司的貴,運輸成本更高,非但無利可圖,反倒還要倒貼。最重要的一點事,自打爆出劉海軒為日本人辦事遭到天譴之后,中國人都不愿意去日本人開辦的煤礦工作,任憑日本人開出高薪,照樣沒人肯去。
錢再多,也得有命花。搞不老好還要禍害家人,這可不上算
正在為日本移民失蹤而煩惱的后藤新平每天還要聽大倉組的人來抱怨,這也難怪,大倉財團在阜新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現在非但沒有撈到好處,每天還在不斷虧損,人家有牢騷也是正常的。
“徐天寶~~”后藤新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架,“嗯~~~~”
叮鈴鈴
后藤新平桌子上的電話鈴聲響起,后藤新平抓起聽筒,“莫西莫西?哦~~是坂桓君啊,你怎么來奉天了?”后藤新平喜形于色,“什么?你得到了天皇陛下的嘉獎?真是恭喜你了,太讓人羨慕了!”
“怎么?你想和支那武士比武?好主意!”后藤新平高興地說道:“最近,支那人很囂張!”
且說1909年九月的一天,兩個報童手舉著報紙,跑過大街,高聲叫著:“先生、女士們請看新出版的《奉天日報》…日本大正天皇欽命武士道坂桓正三,與一干日本武士來華,要與中國武師比武,聲稱要打遍中華武林,橫掃東亞病夫!”
《奉天日報》是徐天寶到奉天后新開辦的報紙,主編是丁開璋的好友張榕。最近一階段,因為阜新煤礦的事情,奉天熱河一帶對日本人的反感急劇升溫,這次,日本人主動挑釁,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好似油鍋里進了水,引起了劇烈的反應
而民間的群情激奮不同,東北總督府里,倒是出奇的平靜
“來來來~~涵齋先生,請用茶!”徐天寶親自為一位年近半百的中年人倒茶,此人身穿一身短打,額頭上滿是頭發,腦后卻還有鞭子。此人名叫孫福全,字祿堂,別號活猴。河北望都縣東任疃村人,清末民初蜚聲海內外的著名武學大家,堪稱一代宗師,在近代武林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孫祿堂起身謝茶,說道:“撫臺大人太客氣了。”
錫良笑道:“咱們徐撫臺向來禮賢下士~所以帳下能人云集!”
徐天寶笑道:“總督大人謬贊了!”
孫祿堂笑道:“兩位大人,我孫祿堂只是一介武夫,承蒙兩位大人這么看得起,我孫祿堂豈能不識抬舉?”說罷,孫祿堂接過報紙,瞧了一眼說:“前不久,在東京武道館搞了一次全日古武道演武大會,這板倉連奪三塊金牌,可是這次來到中國,只能給他發個泥牌了。”說著,他哈哈大笑。
錫良說道:“孫大俠豪氣萬丈,本事好事,但是日本人詭計多端,切莫輕敵!而且這次這個坂桓正三還帶來了不少幫手,孫大俠是不是也找幾個幫手?”
孫祿堂點了點頭,說道:“我中華武林高手如云,只是散布在天南地北,若大人登高一呼,以振國威激勵他們,一定能群起響應。”
徐天寶想了想,說道:“我們不如趁此機會挫一挫日本人的銳氣,咱們辦一個中日武術擂臺,把聲勢做得大一些。”
錫良捻了捻胡子,說道:“若是能大勝日本人最好,若~~”錫良有些猶豫
孫祿堂一抱拳,說道:“大人,孫某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會為我中華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