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珍是三步并作兩步,連跨著上楚王宮大殿前的臺階的。
自從接到了楚軍在前線獲悉的消息,陳珍的心跳就從未緩釋過,連帶著氣息都是變得不均勻起來,在楚王宮大殿前的臺階上差點絆倒了身子。
因為陳珍認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旦楚國好好地掌握了,剛楚國中興霸業……甚至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是指日可待了!
“王上……王上!千載難逢的良機啊!”
陳珍的聲音在楚王的耳朵里聽著有些刺耳,前半生經歷了亡國、中興的幾度起伏,自燕盟伐齊一舉攻破了齊國之后,楚王就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若非是陳珍著急求見,且是拿出來“事關大楚百年興衰之計”這種言辭,楚王估計也是會拂了拂袖子回一句“改日朝議再論”就繼續躺在前幾日剛尋來的一位美妾姫身側了。
心中完全因為突如其來的消息而驚喜不已,豈會是注意到楚王眉目間的不悅,見到楚王之后,便是立即拜服行禮之后就是連忙說道:“王上,破秦之時機就在此時!”
楚王聞言,當即是精神一震!
秦國,就像是壓在大楚中興霸業的一座大山,楚王以往日夜所思就是要如何削弱秦國,但因為不久前的秦楚之戰,秦國僅僅是用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讓十數年厚積薄發的大楚認識到了秦楚之間的巨大差距!
楚王往昔的這份心也是黯淡了不少,但如今又是聽到了陳珍這般說,如何能夠壓抑心中的好奇,故而問道:“臣卿快快說,如何的破秦時機?”
陳珍回道:“王上,前往屯留與魏國會盟的景陽傳回消息,秦王琰洛陽出兵赴函谷關,意圖兼并老秦,阻擋列國獲利,如此一看,列國聯合兵馬五六十萬,其中糧草輜重之耗費,豈能夠是因為南秦的參與而罷兵休戈,坐視洛陽兼并老秦!”
“齊強盛如那步,不過是因為吞并一個區區的宋地而遭到列國聯兵攻伐,列國之兵下,齊國都邑臨淄破亡,甚至是連齊王都是驚悸而死,秦國本就是國力強盛,但因為這些年隱而不發,故而不為列國所忌憚。”
“但如今,秦國欲要并吞老秦,虎狼之心顯露無疑,王上可派遣使者出使列國,借秦國曲沃之會發難,逼迫其吐出老秦之地讓予列國瓜分,秦王琰多半是不肯的,王上可以合縱伐秦,效仿燕盟伐齊,如此列國兵鋒之下,秦國縱然是勢大,恐怕也是逃脫不了齊國的結局!”
“好好好……”被陳珍說的心頭也是激蕩,一連說出來三個好字,當即是對陳珍委以重任:“陳卿素來就有謀略天下的格局,此事寡人便是盡數托付陳卿謀劃,務必是要合縱列國以討伐強秦!”
陳珍躬身回道:“天下大勢相助,臣已經是胸有成竹!”
“好!”楚王又是道了一個好字,對著陳珍言道:“縱然是天下大勢,但也少不得陳卿謀劃,若是陳卿能夠與列國約定合縱伐秦一事,寡人當以萬戶之地封陳卿!”
……
韓國,韓王蒼繼位不過十年,但卻是治政也是有二十余年了,這是因為韓先王雖是雄才大略的君主,卻是因為秦國強勢崛起韓國因而中止了霸業,接連的打擊,尤其是向秦國請罪這等屈辱之事,致使瘋癲失常,彼時太子蒼以儲君的身份處理朝政。
韓國距離楚國最近,自然就是成了楚國約定合縱的首當目標。
韓王蒼接待完楚使之后,便是將相國張開地招來韓庭,屏退左右,將楚使來意悉數和韓相國張開地說了。
韓王蒼知曉張開地已經是將長子張平和半數族人遷往了秦國境內安身立命,且是張平已經是在秦國境內官拜正卿,但韓王蒼卻是不得不將此事對張開地透露,若是張開地都是不贊同聯合楚國伐秦的話,韓王蒼單獨能夠調動的兵力并不多。
見著張開地面色沉吟許久皆是沒有回應,韓王蒼急切的站了起來,走到了張開地的面前,居然是跪了下來,語氣盡是請求:“相國,寡人知曉張氏一族半數在秦國為質,但此番合縱伐秦功成之后,孤韓國首要之事就是要秦國歸還張氏一族,日后韓國大治,只要孤韓王室在,相國盡為張氏一族承襲,同為治國!”
韓王蒼說的委婉,但是張開地卻是明顯心思不在此上面,見著哭噎著的韓王蒼,張開地嘆息了一口氣,將韓王蒼扶了起來,用著低沉的語氣詢問道:“王上有幾分成事的把握?”
韓王蒼低下了頭,不敢對視著張開地這犀利的看穿自己心思的眼睛,不過十數息之后,韓王蒼抬起頭,目光堅毅的看著張開地道:“韓國如今是什么狀況,相國再清楚不過,寡人不欲韓國永為秦之附庸,最終被其蠶食殆盡!”
“韓王室已無退路,列國合縱攻秦乃是韓王室的最后一次機會,不成功便成仁,寡人寧死也勿要這般屈辱的活著,先王晚年之景,寡人還是歷歷在目!”
說著,韓王蒼又是抓住了張開地的衣袖,語氣懇求著道:“只要相國答應,寡人再說服韓王室各族,便是能夠舉兵二十萬,配合列國之兵,就有著百萬之兵,足足是燕盟伐齊列國聯兵的兩三倍有余,任憑秦國再怎么勢大,恐怕也難逃齊國的結局!”
看著韓王蒼的面色已經是剛開始的畏縮,變成了現如今的堅毅以及一些果敢,張開地也是心中稍一觸動,良久之后,雙鬢蒼白的張開地也是嘆息了一聲,點頭道:“王上已經是一位足夠出色的君主了,老臣這么多年扶持韓國也是累了,韓國大政也該歸還王上了……”
“相國,寡人的意思并非是所要相國的政權……”
“老臣知曉……”張開地扶好了韓王蒼,正了正其方才凌亂的衣冠:“無論王上有著怎樣的謀劃,老臣都是會竭力助王上實現心中所想。”
韓王蒼聽聞張開地這般說,也是聲淚俱下的應下了。
……
魏國,魏王已經是八十余歲,頭發花白,但眼睛里還是透露著一絲精芒,見其模樣居然還是能夠在活上很久,見證了魏國從弱小走向中原強霸,又是衰弱至此,居然能夠活到這般大的年紀也是稀奇。
魏相也并非是那信奉中庸和無為而治的惠施了,而是身負兵家和縱橫家的公孫延,正是當年嬴肆倚為臂膀的犀首。
嬴肆上位不久后,便是令公孫延頂替司馬錯率兵鎮守函谷關,恰逢秦魏馬陵之戰,嬴肆令公孫延出兵攻打魏國河西郡。
此時的魏國既缺精兵,又缺良將,根本抵擋不住秦國的強大攻勢,只好割地求和,這一割地就是將魏國河西郡隔了過去,秦軍終是殺俘取其首級為戰功,殺紅了眼睛的秦卒在河西郡造了無數的禍事,魏國曾經富饒的河西被秦軍殺得血流成河,十室九空。
這讓河西郡本土魏人出身的公孫延又是能夠那般忍得,故而此戰不久后,公孫延便是掛老秦大良造印璽,返回了魏國,安然待了一年多,又是被慕名而來的列國名士代表著各自君主請出山。
這其中變故甚多,但最后公孫延到了大梁,被魏王任為了相國。
在公孫延分析時利之后,早就有意的魏王自然是應了下來聯楚出兵。
魏國這些年國勢敗落的很快,魏王看在眼里也是恨在心中,對于秦國,尤其是那秦王琰恨的是咬牙切齒,如是魏王令公孫延率領魏國可調之兵應下楚國合縱之約。
……
邯鄲,趙王何也是放下了手中的書簡,看向了王弟趙勝,問道:“楚國焉有這般膽子,與秦國為敵?”
趙勝看著趙王何,點了點頭:“恐怕那楚王心中不忿秦國久矣了,其二則是現如今楚國已經是到了不得不發的處境了!”
趙王心領神會,當即是點頭道:“寡人遷都邯鄲乃是欲要趙國入主中原爭霸,故而是不可避免了放松了些許晉陽以西的兵力,被那老秦所趁,占了些許便宜!”
趙勝點了點頭:“王上應魏出兵,原本只欲奪取老秦的上郡和北地郡北部,現如今看來,那秦王琰出兵函谷關,看來是打算守住老秦不讓他國覬覦了!”
“秦王琰還真是好大的心思……”趙王何突然是哂笑了一聲,旋即對著趙勝說道:“寡人可是聽說了,楚王,韓王和魏王都是有所意動,想來消息傳到邯鄲來,這幾國恐怕已經是在厲兵秣馬了,趙國自是不可落后,傳令,除馬服君領兵八萬應魏國屯留盟約以外,再令廉頗為主將,領十萬騎卒前駐扎離石要塞,以觀時變。”
“喏!”趙勝應道。
……
薊城,燕王丞父所得的消息乃是在齊地組織進攻即墨和莒城的燕相樂羿送來的,且是附屬了樂羿的意見。
燕盟伐齊,雖是燕國主導,但終歸是列國聯手之下方才是幾近滅掉了齊國的宗祀,其中進攻宋地齊軍的秦國和老秦兩路大軍牽制住了相當一部分的齊國兵力,但列國似趙魏韓楚出力也不在少數。
燕國偏居中原東北,此番爭斗又盡是在中原西南,隔著數千里之遙。
權衡之后,樂羿還是建言燕國出兵,但因為大部兵馬要駐扎在占領齊國的城邑上,燕國應魏楚之意的兵馬絕不可太多,至多三萬。
且是燕國出兵只為止息列國之間的兵戈,切不可參與彼此的戰事。
燕王丞父稍稍思慮也就是應下了,自樂羿合縱連橫成功促成燕盟伐齊且是亡齊功成之后,在燕國的聲望就已經是超過了燕王丞父,尤其是樂羿掌管燕國兵權,燕王丞父能夠做主的恐怕也只有薊城和薊城以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