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兒叮叮叮當當地晃著,坐在車后的少年看著漸漸熱鬧起來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市鎮,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紅了一圈。
剛下過雨的街頭,充斥著雨水與土腥的味道,并不算得好聞。
少年抬頭,看著朗朗乾坤,飄飄長云,卻猛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淚目握拳:“老子,終于逃出來了!”
這是什么?
這是自由的空氣啊!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都他娘的皆可拋!
感覺馬車停下,有人從車上下來,楚瑜趕緊從車后跳了下來,撒腿就跑,往人群里幾鉆就沒了影子,如魚兒入了海。
“哎,怪事兒,我剛才好像看見有人從車后跳下來跑了。”趕車的老頭摸摸腦瓜,有些疑惑地看向不遠處的熙攘人群。
“行了,你肯定是看花眼了,老趙頭,快買菜,廚房還等咱們回去呢!”一個小廝跳下車,不以為意地催促老頭。
……
楚瑜一路發揮她腦子記路清楚的能耐,輕巧地東鉆西鉆一下子就鉆出了集市。
她是捕快,全云州基本都挺熟悉,看了看方向,立刻幾拐鉆向了另外一條長巷子,隨后一路拔足狂奔,直接跑了一刻鐘,才穿過長巷子,一鉆出來正就見著面前一間不大起眼的布店。
她眼前一亮,也顧不上還大喘氣,立刻又朝那布店沖了進去。
一進門,賣貨的小二就堆起笑臉前迎招呼,但看清楚來人后瞬間瞪大了眼:“客人,想要買……小魚,你不是失蹤了嗎!”
“小東,我嫂子和干娘呢,我記得她們每個月的今日都會來你這里買布的不是?”楚瑜一邊狂喘氣,一邊打斷了小二的話,四處張望。
小二見她一副緊張如驚弓之鳥的樣子,不禁也有些緊張:“在后面看布……。”
楚瑜二話不說,熟門熟路地就往房后鉆,一進門果然就看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正站在那扯一匹花布看著。
年紀大的矮矮胖胖,滿臉皺紋卻看著極為慈祥的農家老太太正看著那花布抹淚:“胡大這個沒本事的,連自己的妹子都找不回來,我的小心肝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哪里糟罪,原本還想扯幾丈布給小丫頭作身秋衣,這都過年了……嗚嗚嗚。”
邊上一身平凡布衣,卻眉清目秀的溫柔女子低聲安慰著:“娘,小魚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老胡不是說了火場里的尸首沒有小魚,也許,也許……。”
說著,說著蕓娘自己也哽咽了起來,小魚那丫頭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都好幾個月了,相公一開始還瞞著老娘說小魚有公務,但到底時間太久,也瞞不住了,她自己都暗自焦灼傷心了好久,如今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自己婆婆。
時間過去的越久,越是讓人絕望。
楚瑜眼里早已含滿了淚光,從她來到這個世上,體驗到的最初的溫暖就是干娘她們給的,她早已將她們視作自己的親人。
楚瑜幾步上前,紅著眼,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干娘,大嫂!”
蕓娘和胡家老太太立刻一驚,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幾乎疑心在夢中:“小魚?!”
胡家老太太立刻一臉不敢置信地,巍巍顫顫地朝她伸出手:“我的心肝,可是老婆子在做夢?”
楚瑜滿心的委屈終于再按捺不住,一下子沖過去,小鳥兒一般撲進胡家老太太胖乎乎卻極為溫暖柔軟的懷里,淚如雨下:“干娘,我回來了!”
三人也不管旁邊的掌柜目瞪口呆,抱在一起哭做一團愁云慘霧。
……
一個時辰以后,布店的小二小東牽來來了一輛頗為破舊的馬車,矮矮胖胖的老太太眼淚汪汪在一個也紅著眼圈中年女子的攙扶下上了車,兩人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布店。
趕車的車夫便慢悠悠地打著馬車向東城門而去。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一名戴著斗笠,不起眼的少年從布店后面鉆了出來,左右看看,提著包袱進了一間當鋪,一刻鐘后又低著頭向梁另外一個方向匆匆而去。
楚瑜看著不遠處的西城門,又再三確認自己身后沒有任何跟蹤者后,才放心地隨著人流出城。
她的逃離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籌謀許久,專選了今日趁著胡家婆媳趕集買布的日子逃出來,就是為了用最短的時間說服蕓嫂子和干娘離開云州城。
她一跑,曜司的人在胡家村布下的眼線一定會在那里守株待兔。
好在當時離開乾坤院被紅袖搜包袱時,她早做了兩手準備,還有不少她從琴笙那些古玩珍寶上扣下來寶石珍珠被仔細地藏在鞋子和肚兜的夾層內——這都是從當年抓到的扒手們身上學的招兒。
如今蕓嫂子和干娘就這么空身離開也有盤纏,不愁吃喝,老胡那邊,她也已經托了布店的小東偷偷去給他帶話,以老胡身為云州地頭蛇的本事應該明白她惹上了大麻煩,知道什么叫風緊,扯呼。
如今就剩下她自己了。
楚瑜被斗笠遮住的明麗大眼里閃過一絲精光。
順利地出了城后,楚瑜看著日頭慢慢偏西,她大黑眼珠子一轉,摸了摸腰間鼓鼓的銀袋,轉身就往西城外一處看似頗為偏僻的貧民窟鉆了進去。
貧民窟臟亂得很,味道奇臭無比,四處都是乞丐和下等窯子里的流鶯和來泄欲的苦力們調笑,抱著光天化日就干那事兒。
楚瑜壓低了自己的帽子,紅著臉低頭匆匆而過,好在她一身破舊打扮倒也不扎眼,很快便來到一處掛著紅燈籠的破舊酒坊口。
這酒坊長得有些古怪,只一扇能露出臉的小窗,一扇門,若不是一面大大的酒字旗,也沒有人會注意到這里是個賣酒的酒坊。
更古怪的是,這里周圍干干凈凈,竟沒有一個乞丐躺臥。
楚瑜謹慎四處看了看,才抬手三長兩短地敲了窗門:“做買賣了,有人嗎?”
不一會,那小窗子刷拉一聲打開,露出一張只有一只眼睛的猙獰如惡鬼的臉來,那張恐怖的臉惡狠狠地瞪著楚瑜:“滾,今兒酒賣完了!”
說著就要拉窗,卻被楚瑜抬手利落地擋住了。
楚瑜笑瞇瞇:“我不買酒,我腹中饑餓,買兩斤人肉。”
那張猙獰鬼臉盯了楚瑜半晌,慢慢露出一個詭異陰森的笑來:“哦,客官請。”
……
“主上,已經三天三夜了,您每日里在這里這么站著,也不是個事!”火曜小心翼翼地撐著傘,對著身前的高挑清冷的白影輕聲道。
天寒地凍,冬雨并不似夏雨一般傾盆如瀑,細綿森涼,攜著入骨的寒意,一點點地浸入人的每一寸肌膚和人的心底。
琴笙靜靜地站著,雖有火曜打著傘,但山風攜霧,吹著冬雨浸潤了他白色寬袖,烏緞一般的長發,如花瓣般的薄唇與精致的下顎。
“小姑姑說,讓我在花田邊等她,她一會就會回來尋我。”琴笙神情淡然而溫柔。
“若我回去了,她來尋不到我,會著急。”
此時寒涼山風忽地變得大了起來,卷著細細碎碎的白雪花和雨水落下,也吹開一縷琴笙額前厚重的假劉海,露出漂亮精致的左眼,一滴寒雨落在他華美的長睫上,滑進他清瀲的琥珀眸里,再慢慢地順著白玉般的臉頰慢慢落下,那剔透的雨珠子就像……一滴淚。
偏他神情淡淡地抬頭,甚至似帶著清淺微笑:“下雪了,雪停了,小姑姑就會回來喚我用膳了。”
火曜看著琴笙眼下隱約的淤青,有點喉頭發堵,他很想大聲地吼:“她不會回來了!那條混賬魚入了水就不會回來了!”
但最終,他張了張嘴,還是閉眼苦笑,無力地繼續給琴笙撐傘。
不遠處,金曜冷冷地看著那一幕,神色愈發陰沉,冷聲對身后的人下令:“胡家沒人?令劉武封了云州方圓三十里所有進出口,撅地三尺都給我找出來,找不到胡家人或者楚瑜,他這游擊將軍的烏紗帽便扔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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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男二應該很快出來了。
仙仙倔強又憂傷:小姑姑……小姑姑……絕對不會不要本寶寶的!
琴三爺溫溫柔柔地輕笑:睡著了還要讓人操心,真是沒出息的東西,一條魚都看不住,干脆宰了蒸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