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這批寶藏,看來你們不是第一批尋找這批前朝海上魔宮寶藏的人,那麼秋玉之都找了些什麼人,結果如何?”楚瑜忍不住好奇道。
琴笙輕笑了一下,神色有些冰冷:“三教九流的中原武林高手做打手、海盜開路駕船,還有一些東瀛人浪人和西洋流亡來的異教徒觀星。”
楚瑜一怔:“這麼些亡命之徒出海,瞅著都是刺頭,彼此間誰都不服誰了,怎麼能合作?”
琴笙淡淡地道:“所以他說得極爲明白——這就是買命的買賣,也命了親信之人主持大局,那親信領著一批獸營的士兵掌控著所有船上之人的性命,殺人不眨眼,極爲狠辣,卻也許諾了極爲高昂的價錢。”
“原來如此,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楚瑜頷首道。
如此一看倒是沒有比這個更合適的組合了——中原黑道上的高手、東瀛浪人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來賣命冒險,海盜熟悉海路,西洋的流亡觀星師是爲了根據天象尋找藏寶圖的位置。
“是了,那親信,你也認得。”琴笙似想起了什麼,對著楚瑜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楚瑜一愣,指著鼻子,不可置信地道:“我認得,怎麼可能?”
琴笙忽然擡手撫上了她的背後,意味深長地:“不認得?”
楚瑜有些莫名其妙:“什麼意思……等等……你說的是……。”
她腦海裡瞬間閃過一張惶恐蒼老的面孔,忍不住驚叫出聲:“你說的是——黑海老魔?!”
黑海老魔居然是當年秋玉之的親信,這可真是……!
“緣分啊,嘿嘿。”楚瑜忍不住擡起自己沒有受傷的手捂臉,複雜地低笑。
還真是……
原來從她遇見黑海老魔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和琴笙糾纏一生麼?
琴笙看著她淡淡地一笑,神情變得溫柔了不少:“倒也是,如果不是黑海老魔,你我未必能有今日。”
楚瑜放下手,斜眼睨著他:“是哦,說不定我就不用被你追殺了,不是?”
琴笙停下腳步,脣角弧度上揚,微微傾了身,靠近她的臉。
楚瑜怔然地看著他忽然靠過來:“你……?”
但見他妙目微彎,長長的睫羽柔軟細絨,襯得整張清冷的容顏此刻看起來異常溫柔清澈,甚至帶著一種莫測的乖巧。
琴笙幽幽輕笑:“說來也是,說不定就不用被你打破頭,變成個任由你擺佈的大傻子,還連著打了兩次……小姑姑,我的頭很疼呢。”
“仙仙……。”
楚瑜呼吸一窒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隨後微微紅著臉別開眼:“哼——總之,扯平了。”
這人,以前明明死要面子,不喜歡她提起以前和仙仙、白白相處的日子,今兒這是怎麼了,沒事兒就做出以前仙仙和白白時期的樣子來戲謔她!
“而且,你也把媒人給殺了。”楚瑜咕噥。
琴笙見她那心虛的樣兒,琥珀眸閃過一絲興味的輕笑,隨後放過了她,只繼續道:“沒錯,我殺了他,他必須死。”
楚瑜見他輕描淡寫的樣子,眼中的幽暗光芒卻讓人不寒而慄,她有些怔然:“爲什麼,因爲他有用藏海圖,可是若他手裡拿著藏海圖,是不是說明當初秋玉之尋找寶藏的計劃失敗了?”
琴笙瞇起眸子,看向不遠處有些陰鬱的天邊:“沒錯,他們的船在出海之後,沒有多久就失蹤了,秋玉之的計劃落空,不過很快他就知道是明烈出手了,但明烈太心急了點,她的出手讓秋玉之更加肯定了關於這個寶藏的傳說。”
“傳說?”楚瑜一愣:“你是說……。”
“海上魔宮藏著幾百年前滅國的西狄王朝的大量寶藏和金銀,據說幾乎能買下半個大元帝國,更有當年海上魔宮的宮主研製的各種神秘武器,堪媲美諸葛臥龍的發明,據說若是得此寶藏,便能雙分天下。”琴笙悠悠地道。
楚瑜聞言,有些無言,還是忍不住一臉懷疑:“這種事兒……是真的麼?”
滿江湖三不五時出來本牛哄哄的武功秘籍,又出來一座寶藏,她聽說書都聽膩了。
琴笙不可置否地道:“至少明烈認爲是真的,又或者她知道了些什麼,所以才暗中通知了老親王,老親王立刻派出海軍去截殺秋玉之派出去的尋寶船,搶回那一幅藏海圖,這舉動更加讓秋玉之相信那圖是真的。”
楚瑜撓頭:“但是秋玉之最後還是贏了明烈啊。”
琴笙頓了頓,有些輕蔑又森涼地笑了起來:“因爲沒有底線的卑劣之人總是比較容易贏的。”
“秋玉之又一次派人出海?”楚瑜疑惑地問。
琴笙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是,他是派人出海了,但是是爲了搶回那副藏海圖,第一次的明烈的人做得不夠乾淨,低估了那羣烏合之衆的能耐,讓黑海老魔領著部分獸營的人和一些東瀛海盜逃出生天,後來秋玉之比明烈更早地尋到了黑海老魔他們。”
楚瑜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然後呢,然後他們再次暗中組織了人去尋寶?”
琴笙微微瞇起了眸子,輕嗤了一聲:“不,他拿到了藏海圖去威脅明烈,令她交出戶部的控制權,不得再限卡他的糧餉。”
楚瑜無語了一會,才忍不住道:“這位宸親王的手段果然直接而效率,可是……明烈太女怎麼會輕易答應?”
明烈又不蠢,她只要一直命人截殺那些出海的船隻即可,何況這藏海圖的寶藏哪裡是這般好尋的。
琴笙淡淡地道:“因爲秋玉之在這次事件裡,發現了老親王的弱點——他只有一個獨生女兒,所以他控制了老親王的獨生愛女,又用了些卑劣手段,逼得老親王轉而支持了他。”
楚瑜忍不住瞪大了眼:“什……什麼,他用什麼法子控制了老親王的獨生愛女?”
琴笙譏誚地瞇起了眸子:“什麼手段……那位郡主據說懷上了他的孩子,以命逼老親王轉而支持秋玉之。”
楚瑜目瞪口呆:“可是算起來,那可是他的堂妹……。”
她話纔出口,瞬間就覺得自己蠢了——秋玉之那瘋子,連自己的親姐姐都可以下手,何況堂妹?
“果然是一點底限都沒有的瘋子啊。”楚瑜忍不住喃喃自語。
按照秋玉之的那張麪皮和他的那種性子,想要迷惑世間男女,應該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罷。
何況一個養在深閨裡的單純少女……
“老親王上了他的賊船,只怕是下不來了,秋玉之控制了帝國海軍,難怪明烈後來會輸。”她嘆了一聲氣。
此事發生在明烈生下琴笙之後不久,在最重要的兵權全面失守的情況下,明烈居然還挺了那麼些年才敗於秋玉之手中,實在算是女諸葛。
只可惜,當年諸葛孔明未能力挽狂瀾,一敗塗地,而明烈亦如此,也許天定命數如此。
琴笙忽然意味深長地道:“勝負輸贏在人心,明烈輸就輸在她顧忌太多,秋玉之贏在他的無底線,也許他享受的只是這種征服中的糾纏廝磨,若他只是想要明烈,那麼他終歸是蠢了,這般大費周折作甚,若是本尊……。”
楚瑜看向他,有些好奇:“若是你會如何?”
琴笙輕描淡寫地道:“蛇打七寸,人捏軟肋,若我想要的人在乎這天下,那天下狼煙四起時,百姓流離失血流成河所時,便是她屈服膝下,一生爲我所錮之時。”
楚瑜聞言梭然打了個寒戰,停下腳步,看向琴笙的背影。
琴笙亦停住腳步,並沒有回頭:“怎麼不走了?”
楚瑜看著他修白的背影,忽然認真地道:“你不會那麼做的,對麼,琴笙?”
琴笙頓了頓,轉過身來,看著她,眸色幽晦如海,似有霧氣暗沉,讓人看不清楚他眸底的光。
片刻之後,他忽然垂下眸子掩去幽暗的流光,微微一笑:“嗯,玩笑罷了。”
楚瑜抿了抿脣,按下心中那一點詭異的危險感,還是鬆了一口氣,上前幾步,主動索性岔開話題:“是了,後來呢,藏海圖回到明烈太女的手上了麼?”
琴笙卻輕嗤了一聲:“她那麼大費周折要找,自然回到了她的手上了,只是被她最小的弟弟給撕成了六片,分別流落了出去。”
楚瑜再次瞪大了眼:“你是說……廉親王?”
琴笙頷首,神色有些譏誚:“這位小王爺,從來便是被寵壞了的,當年自詡清高,忘情詩書琴畫之中,自詡文人狂生,他自知道明烈朝堂上失利之後,便認爲藏海圖是個禍害,竟偷偷將那圖再次弄出密室,打算要燒掉。”
只是當年年輕氣盛,才十幾歲的稚嫩少年王爺哪裡知道他早已被秋玉之的人監視著,他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的,待他纔將藏海圖拿出,黑海老魔便領人到了。
而廉親王身邊自然不可能沒有皇家暗衛,雙方交手搶奪起來,情勢危急之下,少年廉親王怒將那圖強行撕碎拋灑進了宮裡的大湖中,雙方人馬紛紛跳湖去搶。
“最終,明烈的人搶回來了廉親王、金大姑姑、漠北、唐家堡手裡的六塊,剩下兩塊被黑海老魔搶走,明烈當初將藏海圖送到天南海北不同之地藏起來,黑海老魔當著也將另外一份圖送到琉島島主手上,其實都是爲了防範被對方搶走,這點他們倒是殊途同歸。”琴笙道。
楚瑜沉默了一會,隨後捂住臉嘆了一口氣:“講真,我覺得明烈會失敗,也許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她身邊有不能拋棄的豬隊友。”
妥妥地拖後腿啊!
隊伍這種玩意,果然像一個木桶,能成功裝進多少水,不取決於隊伍裡最牛逼最高的那塊木板,而取決於最短的那塊木板。
這就是所謂的短板效應,放之四海而皆準。
“豬隊友,短板效應?”聽到兩個新鮮的詞,琴笙琢磨了一會,隨後輕笑了起來:“這兩個詞兒倒是有趣又貼切。”
他的小夫人,真是時常會說些驚人之語。
“所以……。”楚瑜沒有察覺琴笙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深邃,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有些遲疑地問:“這就是你要追回藏海圖的原因麼?”
她原本以爲他根本不願再與皇家有任何牽扯,若只是爲了這個原因,這理由也未免有些單薄了。
“秋玉之和明烈都死在東宮那場螢焰大火中之後,明烈身後事有南後幫著收拾,但是秋玉之的人面臨朝廷清算,死傷無算,黑海老魔逃了出去,卻並未偃旗息鼓。”琴笙悠悠道。
“他如今是一個人了,又面臨朝廷的追殺,所以他決定自己單幹,去尋找那一批寶藏,成了亡命之徒?”楚瑜猜測。
琴笙微微頷首:“沒錯,他當年對秋玉之忠心耿耿,也是唯一一個看過藏海圖全圖之人。”
“所以他能在我背上刺下溫刺圖,也就是藏海圖的全貌?”楚瑜有些奇道:“可若他記得全圖,只管去尋就是了,何必還要找齊六塊?”
琴笙忽然看著她,溫柔一笑:“藏海圖,之所以爲藏海圖在一個——藏字,當年爲了破解此圖尋找海路,秋玉之倒是費了不少人力和功夫,其中最重要的成果就是你背上這張溫刺圖,將六分藏海圖集齊,按照某些順序在你背上繡色,便能顯露真正通往寶藏的海路在何處。”
黑海老魔擁有溫刺圖,卻只有兩份藏海圖,自然無法尋到真正的海路。
楚瑜怔然,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背:“所以……。”
“所以,這就是我和皇室的交易。”琴笙神色忽然淡了下來:“他們不對我多加干涉,我替他們尋回藏海圖,免落入敵手。”
楚瑜忍不住譏誚地補充了一句:“然後你還得養著他們?”
這買賣挺劃算。
“不必替我憤憤不平。”琴笙似覺得楚瑜惱火的模樣頗爲可愛,伸手溫柔地撫了撫她的臉頰,平靜地道:“有求於人者,制於人,那年東宮大火之後,我便說過,此生我命由我,不由天。”
楚瑜看著他,忽然有些鼻酸,她撫住他的玉骨手,微微一嘆。
也許皇室並沒有想到有一天,琴笙會成長到他們都無法控制的地步,羽翼之豐,令他們莫可奈何罷,只是其中多少艱辛,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宮少宸……。”琴笙忽然慢慢地道:“我原本以爲此人牽扯進黑海老魔的事中,是近十年之事,但從幽冥酒坊、琉島這些事情來看,只怕這佈局並不是只有十年,應該要早得多。”
楚瑜若有所思地道:“沒錯,輝夜姬如今雙十年華,此事佈局至少在二十年以上。”
二十年……二十年……
她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有些詭異的念頭,這個突兀的念頭令她自己都有些驚悚。
那位老王爺只怕沒有料到自己最終站錯了隊,又或者料到了卻再無回頭路,奪嫡失敗方的朝臣只能面臨被清洗屠殺的結局。
但是那個郡主和秋玉之的孩子也算是流著貴重的皇家之血,算得上皇子……如果他活下來了的話,豈不會是琴笙的……弟弟?!
而輝夜姬說宮少宸是皇子,算算年齡,大概也能對得上……
我日!要不要那麼狗血!
楚瑜被自己的念頭嚇得心肝都是顫抖的,忍不住暗自罵了聲粗話。
她有點巍巍顫顫地走著,差點踢到自己腳,摔個狗吃屎。
還是琴笙擡手就扶住了她:“怎麼這麼不小心。”
楚瑜扶住他,臉色有些發綠,但還時忍不住問:“那個老王爺的郡主和她的孩子怎麼樣了,還有後來的帝國海軍被誰接管了?”
琴笙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淡淡地道:“老王爺自裁於御林軍闖入王府的那一刻,至於那位郡主,據說在她懷孕的時候,就已經被老王爺送走了,據說也是秋玉之的人馬接應的,但是我在獸營裡並沒有查到她和那個孩子的消息,生死不明。”
楚瑜揉了揉眉心:“下落不明……。”
她覺得她整個人都要不好了,這輩子她原本覺得遇到琴笙之後,就是一出驚悚戲,後來變成了倫理養成戲,最後變成了勵志感情戲,但最……她沒有想到人生會變成狗血大戲——
我和我兒,不,我和大侄子及同父異母的弟弟的悲催三角戀?!
這是什麼鬼?
琴笙看著她那有些發綠的小臉,似覺得有趣一般地輕笑了起來:“怎麼,若宮少宸真是那個身份,你會不會覺得是緣分?”
“不,是猿糞!”楚瑜從鼻子裡噴了兩股氣出來,同時朝琴笙怒瞪了一眼:“你怎麼還能這麼冷靜地跟我玩笑?!”
她真是想扒開他腦袋裡,看看他腦子裡在想啥!
琴笙卻淡淡地道:“就算他真是秋玉之之子又如何,當死之人,總是要死的,並無不同。”
楚瑜看著他平靜淡漠的樣子,她想這大概就是大神和凡人的區別了。
……
凡人的糾結和煩惱,在神的眼裡,不過是自尋煩惱麼?
可是……
楚瑜轉過臉,還是忍不住嘆氣,又有些納悶——
她實在想不到,秋玉之那樣的偏執狂,竟然會讓除了明烈之外的人生下他的孩子。
這可不符合他的性情。
但……
世上的事兒,也許並不絕對罷?
------題外話------
這張略複雜,略燒腦子,不懂地就問好了。
總之這是個歷史遺留問題。
至於宮少到底是不是秋玉之的兒子,琴笙的弟弟,嗯……嘿嘿……
最近的朋友圈——
宮少:(呲牙笑)本少的神秘身世,讓你們猜猜猜,哼,魚是我的!
小魚:(笑哭)(怒)你要寫的那麼狗血麼?
二悠:(白眼)我什麼都不造啊,你說呢?
琴三爺:(微笑臉)二狗子什麼身份,並不會影響本尊要砍死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