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虛空中開出一道逼仄的細(xì)縫,恰如一只眼睛,正在緩緩地打開,氤氳的光輝在細(xì)縫中纏繞蕩漾,好像那烈日下的深水反光,波光粼粼,飄搖不定,偶爾刺人眼目。
閆羅再次向陶知月道別,一腳踏入蒼穹通道之中。
朦朦朧朧的光華中,閆羅并未立即前行,而是負(fù)手站在原地,抬頭看向那無盡的虛空。
譬如蠶絲纏繞的光華,在虛空中來回穿插,一絲絲,一縷縷,無聲無息,玄妙難言,有微微的清風(fēng)在空中盤旋,低語著亙古不變的蒼穹旋律。
身后的“蒼穹之眼”在陶知月的控制下默然閉合,閆羅久久駐足,目光在虛空中來回游弋、搜尋、眺望……最終一無所得。
輕輕嘆氣,搖頭作罷。
“小羅,想她了嗎?”星靈沉默許久,柔聲問道。
閆羅勉力一笑,面色有些蒼白,低頭邁步前行,口中卻是答非所問:
“星靈,三次輪回,每次都是棋子,每次都被他們擺布,每次都不超過二十年,一直懵懵懂懂,成于少年,敗于少年。我知道自己的使命,從來沒有不甘心過,也從來沒有恨過任何人。我為了族人奮斗過,為了天外樂園奮斗過,為了找回尊嚴(yán)奮斗過,一切也就值了。三次輪回,權(quán)當(dāng)是大夢一場,不提也罷!但是那最后一次,卻是讓我刻骨銘心,雖然也想徹底忘記,卻是怎么也忘記不了。”
星靈隨在身邊,默默地聽著閆羅訴說,赤色的眼眸望定虛空,無數(shù)光華競相閃動,似有千般情緒交織其中。
閆羅在唯一的烏黑大道上筆直前行,心扉一旦打開,潛伏多日的情緒便如同潮水一般噴涌出來。
“我想過忘不了的原因,想過為什么會這樣刻骨銘心,也想過在今生今世繼續(xù)追尋,卻已經(jīng)失去了那個資格。言辭鑿鑿,給了別人承諾,卻又臨陣脫逃,言而無信,那個將全部希望放在我身上的人,她又會作何感想?她有沒有等過我?她有沒有罵過我?我這輩子在須彌世界中苦苦掙扎,連修煉的機會都非常渺茫,莫非便是來自于她的詛咒?”
星靈聽不下去了,輕聲勸慰道:
“小羅,你不是臨陣脫逃,也不是言而無信,而是來不及去做,當(dāng)時……當(dāng)時你就連帶走星靈的機會都沒有,又怎么能抽身去做其他的事情呢?等以后有機會,再完成那個承諾,也可以啊!”
閆羅苦笑道:
“星靈你忘了,須彌世界在大千世界之中,雖然等次不高,但是同樣有世界之力,如果我此生不幸身亡,便再也沒有繼續(xù)輪回的可能。現(xiàn)在我們正在前往險地,生死難料,今后更是連修煉的機會也幾乎沒有,永遠(yuǎn)的天內(nèi)二重天,能做什么呢?”
星靈揮揮袖子,樂觀道:
“小羅,其實這樣……也挺好,雖然需要自己修煉,尋找天機,卻不用再被他們擺布,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以前雖然輪回三次,但是每次都不超過二十年,很多事情咱們還沒有經(jīng)歷過,正好借著這個機會體驗一次,像大叔他們那樣,守衛(wèi)一些東西,看清一些東西,沉淀一些東西。”
看見星靈這么樂觀,閆羅很受鼓舞,沉重的心情不覺輕松了許多。默然思索了片刻,閆羅點頭道:
“星靈,你說得對!輪回三次,每次都是匆匆十?dāng)?shù)載,要做的事情都被安排好了,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來不及去做。仔細(xì)想想,我終究只是個少年,少不更事,只知道天外有天,從來不了解這天內(nèi)人世,須知如果沒有大千世界做支撐,又哪里來的什么蒼穹九重天……”
一人一靈邊談邊行,放下沉悶的話題,談起三次輪回中經(jīng)歷的為數(shù)不多的趣事,偶爾便會聽見星靈銀鈴般的笑聲。
蒼穹通道,銜接大千世界,卻獨立于世界之外。
須彌世界的蒼穹通道,屬于蒼穹大羅天的管轄范圍。在蒼穹通道中,任何人都無法使用靈力,只能夠徒步前進。
除了那筆直向前的黑色通道,其余的地方都是蒼穹亂流。
那迷人的光華會自動避開黑色通道,但如果有人不識好歹使用靈力,產(chǎn)生了任何不屬于大羅天的波動,那些迷人的光華便會蜂擁而至,任憑那人修為有多高強,也只會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九日過后,閆羅走到了黑色通道的盡頭,雙目精光閃閃,對著身前的虛空,飆出層層靈識。
過了盞茶時間,一道細(xì)縫憑空出現(xiàn),蒼穹之眼滋滋打開。
從蒼穹通道看去,蒼穹之眼沒有任何光華閃現(xiàn),只是漆黑一片。
閆羅讓星靈先進之后,舉步而入。
一座烏黑山洞,頗為寬敞,四面石柱林立,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藍(lán),藍(lán)衫?!”
頭頂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閆羅舉目一看,卻是一名白袖黃衫的鎮(zhèn)山長老,端坐在一根石柱之上,手持一枚青色圓球,正在朝著自己瞪眼驚呼。
閆羅笑著拱手道:
“聽說戰(zhàn)況危急,弟子匆匆趕來,并沒有通過靈力考核,長老不必驚訝。”
一道靈識勃然而發(fā),裹住閆羅全身略一打探,又是一聲驚呼出口:
“二重天?!”
閆羅皺眉忖道:這老兒也一把年紀(jì)了,怎么一驚一乍的?
鎮(zhèn)山長老強自平復(fù)情緒,語氣復(fù)雜地問道:
“師弟怎么稱呼?出自何人門下?”
“閆羅。藏經(jīng)閣總事弟子,在傳道閣旁聽過一段時間,并未拜入任何人門下。”
“啊?”長老手一抖,圓溜溜的精晶圓球差點失手掉落,“閆羅?你就是那個……怪不得……可是……不可能啊?”
這名鎮(zhèn)山長老突然變得口齒不清,語焉不詳。
其實閆羅已經(jīng)聽懂了:閆羅?你就是那個送信回山的弟子?怪不得一身草骨,可是這二重天的修為又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啊?
這時閆羅已經(jīng)漸漸地失去了耐性,肅然拱手道:
“還請長老安排一下弟子的去處,弟子此來,只是為了略盡綿力,保衛(wèi)我戊土山門!”
言下之意,我是來辦正事的,不是來聽你這老頭咋咋呼呼和自言自語的。
鎮(zhèn)山長老聽出了閆羅的不愉快,總算回過神來,迅速調(diào)整心態(tài),點頭道:
“閆師弟,失禮之處還請勿怪。老身這就給你安排!”
說完手掌一翻,手指上的烏黑指環(huán)光芒一閃,掌心變出一道信符,略一端詳,信符啪地一聲,爆成一團煙霧。
盞茶時間過后,洞外閃進一道紫影。
“陳長老,何事喚我?”
清脆悅耳的聲音,窈窕高挑的身形,環(huán)綾云鬢,素面朝天。
閆羅定睛一看,正是柳若之母,柳千城之妻:鎮(zhèn)閣長老蕭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