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有座巨大的斗角場,至上而下看去,氣勢恢宏的場地被擠擠挨挨的人群圍的水泄不通,燈光打的夜如白晝,主持在臺上激烈地說著什么,配合著夸張的肢體語言和臺下熱烈無比的附議,上來了三個拿起鐵圈的大漢,嘴里不知咬著什么,接著往鐵圈上一噴,鐵圈瞬間燃起大火。
三人交錯著站成一排,臺下走上一足有兩人高的壯漢,將脫下外套隨手扔下臺,隨即引來臺下一片爭奪。
追星捧月般的壯漢吐了口唾沫在手心,搓了兩下手,往臺下?lián)]了揮手,下蹲做了個起跑式,眨眼間沖出原地,向著火圈沖去,在接近的剎那化為一頭雄獅一頓不頓地從中躍過三道火圈,起身化人,雙手上揚(yáng)伸展,像個勝利者般接受人們的歡呼與祝福。
安琺端著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站在高地神色平靜地看著下面熱血沸騰(?)的場面。
繼雄獅之后,又是一個黑熊壯漢上臺,一上臺便將木臺踩塌了,主持被推下了臺,不過更激烈的歡呼就如同熱潮般一浪高過一浪,雖然黑熊老兄看上去個子不高,這是在獅子老兄的相稱下而言的,但很明顯他的歡呼聲高過剛才的獅子。
一只手從后拿走了安琺手中的咖啡,換了杯熱橙汁給他。
“很好看?”斯特萊斯在安琺耳邊吹著風(fēng)。
安琺面無表情地看了被斯特萊斯拿走的咖啡片刻。
斯特萊斯毫不在意地喝了一口。
“……”安琺收回目光,目光卻無意識地繼續(xù)飄向臺上。
不夜城選舉獸王除了武斗之外還有文斗,但自古以來因大多數(shù)獸類還是未進(jìn)化完全,文斗制形同虛設(shè)。往屆的獸王們紛紛表示體內(nèi)的沸騰血液就是為武斗而生,把一幫長老氣的七竅生煙,沒過多久文斗制還是被廢除了。
但場地沒有,不夜城對于世界上的獸類來說還是空間顯得擁擠,但文斗場不按常理地安排在空中,就如同飄浮在斗角場周圍的一個個小氣泡,沒人數(shù)清過有多少氣泡,因?yàn)檫@些氣泡都會移動。經(jīng)改裝后四面透明,能將斗角場看的一清二楚,卻沒有一絲聲音能透進(jìn)來。而氣泡之外則看不到也聽不到里面的情形,所以現(xiàn)在都拿來當(dāng)貴賓室用了,里面應(yīng)有的生活用品更是一應(yīng)俱全。唯一的不足是不能隨意改變氣泡移動的軌跡。
“因?yàn)樗行丶。俊?
“……”
“我也有,你要看嗎?”斯特萊斯躍躍欲試脫上衣的表情非常脫線。
“……不用。”安琺不看臺下了,低頭專注地盯著橙汁兒。
“我還有八塊腹肌和人魚線。”
“……”
安琺回身走了兩步,將手中的橙汁兒擺在案上,坐下來揉了揉太陽穴。
“安琺。”
斯特萊斯倏然變了臉色,嚴(yán)肅道。
安琺第一次聽他如此鄭重的念出自己名字,怔忪地抬頭看他。
“你最近是不是常常感到頭暈?zāi)垦K闹αΓ?
安琺難得配合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聽力下降視力模糊?”
繼續(xù)點(diǎn)頭。
“心里雜亂七上八下?”
“?”這個好像沒有。
“惡心想吐……”斯特萊斯思考了兩秒,整理了下措辭,“非常想咬人?”
“……”咦?好像有點(diǎn)不太對勁。
“少年你缺鈣啊!來支急支糖漿不?”
“…………”有貓餅。
倦意襲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安琺干脆閉起了眼。說起來是不太舒服,也不知是怎么了,難道是水土不服?他變成只羊后也沒亂吃東西,之前就更沒有,這一路走來,全身像散架了般,如果不是有斯特萊斯撐著,他早就已經(jīng)倒下去了。尤其是在擁擠的地方……
他沒看到的是斯特萊斯在安琺閉上眼后,當(dāng)即沉下了臉。走上前緩緩抬手去扶平他皺起的眉頭。
你什么都不必知道,這樣就好。
前提是,你必須活下去。
安琺迷迷糊糊間感到身前有一片黑暗籠罩,炙熱的呼吸近在咫尺。一個激靈醒了,警戒地順手揮去,手被人一把握住。
強(qiáng)勁有力的手將他的手牢牢握著,安琺另一只手抄起距離最近的橙汁,才觸到杯沿就被連同橙汁一起鎮(zhèn)壓在案上。
安琺掙不脫便睜開了眼,四目相對,氣氛一時(shí)劍跋扈張。
半響,斯特萊斯輕咳了一聲。
“你剛才是想拿橙汁潑我?”
安琺一挑眉:“顯然我并沒有更好的選擇。”
手上又使了幾分勁:“放手。”
“看你這么精神我就不擔(dān)心了。”斯特萊斯嘆了口氣,不但沒松手還將他拖了起來,“先別睡,等回去了……”
臺下人頭涌動,又掀起一陣熱潮,他們所望向的是一個浮在半空的黑點(diǎn),在一片柔光中若隱若現(xiàn)。
“凡多!”安琺無意一瞥間就基本確定了。
他們所在的角度其實(shí)離凡多還是偏遠(yuǎn)的,能看到的僅一個黑點(diǎn)而已。
斯特萊斯裂嘴笑了聲,松了手任由安琺沖到邊緣,一手扶著透明落地窗,目光緊緊盯著下方的凡多。
“它會作為新一任獸王的戰(zhàn)利品而被食用。”
“食用?”安琺迅速扭頭,見斯特萊斯正抱臂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他。
“是的,這些野獸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本性還是嗜血而殘暴的。凡胖作為神使,他們除了食用想不到更好的方案來處理它。”
“……”安琺在心里默默點(diǎn)頭,凡胖這個叫法非常貼切。
“它會被困住?”安琺不恥下問道。
斯特萊斯組織了下語言道:“這么說吧,凡胖雖然是神使擁有圣力,但作為一只貓能用的也是有限,遇到自己處理不了的危險(xiǎn)就只能以這種類似冬眠的方式來保護(hù)自己不受到傷害,但這次非常不幸,獸人們擁有能破解它外圍圣……電網(wǎng)的技術(shù)。”
“就像上次一樣?”
斯特萊斯本身也是一個S級危險(xiǎn)物品。
“對。它們往往不能自己蘇醒,就需要有人來喚醒它。不過這個特定的人選只有兩個,一個是神,另一個……”斯特萊斯習(xí)慣性想吐露獠牙,咧了下嘴郁悶地發(fā)現(xiàn)只有兩顆小虎牙,于是不留痕跡地收回了笑容。
“另一個是我。”安琺替他接下去道,“所以我必須拿到新一任獸王的權(quán)力。”
“是的。你不要想著去搶過來,因?yàn)樗乃闹懿紳M了與它磁場相斥的電網(wǎng)沒有人引領(lǐng)你根本近不了它的身。”斯特萊斯警告道。
安琺眼珠轉(zhuǎn)了兩轉(zhuǎn)。“你也參加?”
斯特萊斯一曬:“你終于想明白了?一個人毫無阻攔的拿個獸王的位置多沒成就感,有點(diǎn)阻礙才是正道。”
“……”安琺嘴角抽了兩下,繼續(xù)觀察凡多去了。
“或者,我替你參加選舉,你可以好好休息,安安穩(wěn)穩(wěn)地等我把凡胖交到你手上。”
安琺斜了他一眼,如果他能有這份熱心熱情,還用把他帶來受罪?
“交換條件就不用說了,我一向以自己的事親力親為為榮。”
斯特萊斯似乎有點(diǎn)遺憾,只一瞬又恢復(fù)如初:“那就讓我拭目以待。”
“砰砰砰”三聲類似敲門聲規(guī)律的響起。
“非常抱歉打擾一下,如果兩位有意參加選舉的話,請先上場報(bào)名。”聲音是從空間里四面八方傳來的,模糊了原有的聲線。
兩人飛快地對視了一眼,又聽那聲音繼續(xù)道:“請放心,不夜城有嚴(yán)格規(guī)定,我們不會擅自竊聽你們?nèi)魏螌υ挘F(xiàn)在只是長老會對后輩的到來表達(dá)歡迎。”
斯特萊斯不急著感謝長老們的厚愛,反唇相譏道:“據(jù)我所知不是每位后輩有有幸獲得長老部的歡迎的吧。”
“是的。兩位一化形就能掌握人類的思維與能力才被長老們看重,如果能取得新任獸王的寶座,長老會定當(dāng)全力支持。”
“可獸王只有一位。”安琺看著空中虛無的浮塵,長長的睫毛輕顫。
“這就是你們的事了,自古以來勝者王,敗者寇。”
斯特萊斯卻像是聽見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搭上了安琺的肩道:“既然這樣,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斯特萊斯狹長的眉眼微挑,望向安琺的眼眸中滿是挑釁。
不如何。一切不以神使為目的的賭約純屬耍流氓。
安琺垂下眼,揮掉他的手。“若我贏了,凡多和你都任我處置?”
斯特萊斯嗤笑了聲,微微瞇起了眼:“你輸了就不允許再逃避現(xiàn)實(shí)。”
安琺顯然沒想到斯特萊斯居然沒提什么過分的賭約,側(cè)頭看了他片刻,眼中帶著明顯的疑惑。“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斯特萊斯答得很輕松。
安琺微微松了抿緊的唇。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話音落下,斯特萊斯不等那聲音繼續(xù)催,率先打開艙門,一躍而下。
風(fēng)衣被半吹起,輕燕般在空中掠過,他面帶微笑,優(yōu)雅地落在勉強(qiáng)能稱之為空地的臺上。理了理被風(fēng)吹得稍顯凌亂的服裝,彬彬有禮地向現(xiàn)場行了個禮。臺下頓時(shí)靜了一下,再次爆發(fā)出一陣歡呼。斯特萊斯的容貌和極少的獸形特征讓臺下一陣沸騰。
“天吶,他是新來的?”
“天生王者!”
“啊啊啊啊啊男神你最棒!男神男神我愛你!!”
“杉我發(fā)誓這是你這些年作為一個業(yè)余粉絲喊的最熱情最真摯的一次。”
“他從哪兒下來的?”
“那兒!貴賓室!天吶,你們看上面還有人!”
隨著那人指向的方向,大部分人好奇地轉(zhuǎn)移了目光,便見一個人站在半空,手里端著杯咖啡,半靠在艙門上,隨意的穿著將他周身散發(fā)的慵懶而迷離的氣質(zhì)襯得一覽無遺。
安琺見他們看過來,禮節(jié)性向他們揮了揮手。
“嘿,杉你怎么了?”
“我的上帝!我看到了我老公!”被稱為杉的是一個年輕的少女,一頭金色長而卷的頭發(fā)披散在肩頭,如果不是手上罕見的鱗片,幾乎可以在人界以假亂真。
“……他看上去比你年輕了至少三百歲。”扶著搖搖欲墜的杉的維拉斯也是壓力有點(diǎn)大。
“胡說!我看上去很老嘛!”杉瞪了維拉斯一眼,再次羞澀看向了斯特萊斯,“兩個都是我喜歡的類型,真是好難選呢。”
“……”醒醒。
一道灼熱的目光打在安琺身上,安琺回望過去,斯特萊斯正看向他這邊,不贊同地看著他手中新兌的咖啡。
再次四目相對時(shí),只剩下爭鋒相對的火花。
——噼里啪啦。
像是要燃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