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章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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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九的考慮不無道理，在發(fā)生這樣尷尬的事情后，家里的人難免會用奇怪的目光來看待她和山兒，就是她與龔遠(yuǎn)和、明菲之間相處，都難免尷尬。所以暫時搬出去避避，緩解一下尷尬是明智的。

但是，明菲不相信鄧九說的話。雙壽昨日還是那樣的態(tài)度，擺明了是要鄧九長期入住龔家的，怎么可能提前給她準(zhǔn)備了宅子？就算是真的要走，也沒有必要弄得這樣匆忙狼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倒讓人不過意。但如果直接戳穿她，她定然也尷尬。

想到此，明菲笑道：“不知壽爺租的院子在哪個地方？房子、院子建得如何？你們一個是女孩子，一個小孩子，可不能馬虎。他一個大男人，定有想得不周全的地方。現(xiàn)下天色還早，不如我跟了你們過去看看還需要什么，直接就從家里拿了去，布置好屋子你們再搬。”

“不用麻煩弟妹了，劉媽媽已經(jīng)去收拾了。”鄧九聞言，有些無措。雙壽在水城府的確有住處，但那個地方人來人往，確實不適合她與山兒居住。她原本的打算是，在水城府過了鄧關(guān)等人的七七之后，再帶了山兒遠(yuǎn)走，并不打算在此添置房產(chǎn)，再說，她也沒有多余的錢財去添置。所以她要去的地方，本是客棧，之所以請明菲讓人送她，不過是為了讓明菲和龔遠(yuǎn)和安心而已。

明菲見她推脫，起身笑道：“就算是不用我家里的東西，也讓我跟了去看看，方便以后我好去看你和山兒，既然做了姐姐，總不能不許我們?nèi)タ茨銈儼桑俊?

鄧九情知雙壽那個地方，明菲只要一去看了就會露餡。于是只是借故推脫，一會兒說龔遠(yuǎn)和遠(yuǎn)路回來，明菲應(yīng)該和他好好團(tuán)聚一下，一會兒又扯到明菲管家辛苦，應(yīng)該多休息一下。

明菲等她找不到借口可說了，方誠懇地道：“九姐，我知道你是個有骨氣，有擔(dān)當(dāng)?shù)呐樱仓滥悴幌矚g欠人家的情。但你要相信，我是真心想幫你和山兒，也是真心敬重你。你先聽我說完我的想法，你再決定接不接受，若是聽完后你還是覺得不妥，我也不勉強(qiáng)你。”

鄧九微微嘆了口氣，苦笑道：“弟妹你說。”

明菲道：“從前我不知你具體的想法，曾經(jīng)不自量力暗暗替你和山兒打算過出路。第一個想法，是為你在外地尋一戶好人家，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了，我們就是你的娘家；第二個想法，你若是不愿意嫁人，便給你和山兒買個出產(chǎn)豐富的莊子，你可以自己當(dāng)家作主，教導(dǎo)山兒成*人。”

鄧九聽到此，微微動容，卻還是搖了搖頭，道：“弟妹，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但我和山兒都不適合留在這里。我也不想就這樣隨便就嫁了人，不是說別人不好，是我不愿。”

鄧九會有這樣的答復(fù)，可以說基本在明菲的意料之中。此時她已經(jīng)完全明白，鄧九接受他們的幫助，純屬無奈之舉，若是沒有山兒拖累，鄧九說不定根本不會住在龔家。這樣的人，又怎會接受這種安排？

明菲笑道：“這兩樣九姐都不肯答應(yīng)，那我就說第三種吧。你要帶著山兒搬出去住，自然有你自己的考慮，我不攔著你。但可不可以別這樣匆忙？今夜暫且住下，待我讓人另外去尋個清凈的宅子，拾掇好了再搬過去豈不是更好？如此你們既住得舒服，我們也不擔(dān)心，可好？你就叫我好人做到底吧？”

鄧九猶豫很久，最終妥協(xié)：“那要煩勞弟妹立刻就請人出去打聽一下才好。我固然有避嫌的意思在里面，但最重要的還是要趕緊讓山兒守孝。”

見她應(yīng)了，明菲松了口氣，笑道：“我這就讓人去打聽。很快的，最多不會超過兩三日。”

正說著，山兒跑過來調(diào)皮地將簾子拉開一條縫，探頭往里瞧，糯糯地喊了一聲：“姑姑，嬸嬸？”

明菲知道他必然是龔遠(yuǎn)和派來試探虛實的小哨兵，索性幫龔遠(yuǎn)和將這個小哨兵給收了，便笑道：“山兒進(jìn)來，嬸嬸這里有好玩兒的。”

山兒猶豫了一下，回頭望了望，明菲已經(jīng)從抽屜里摸出一個九連環(huán)來朝他晃，他眼睛一亮，顧不得躲在后面的龔遠(yuǎn)和，邁開短腿就往屋子里跑，接了九連環(huán)就順勢靠在了明菲的懷里，反倒不怎么理睬鄧九。

鄧九微微有些尷尬，摸摸他的頭，道：“這幾**好生教教我，怎么討好這小東西。我從前不怎么在家，這些日子才將他帶在身邊，他似乎怕我得緊。”

“一定是你對他太嚴(yán)厲了，這么小的孩子，還是要多哄哄的。”明菲佯作不知龔遠(yuǎn)和就在簾外，出聲招呼人進(jìn)來：“誰在外面？替我把花媽媽請來。”

花婆子從廚房回來后就一直候在廊下，此刻正借著金簪的掩護(hù)，楞起三角眼不時不滿地斜瞅龔遠(yuǎn)和一眼。她先前添油加醋地同龔遠(yuǎn)和描述明菲管家多么辛苦，對山兒又如何的好，昨天如何的難過，哭到半夜還未睡著，早上又如何的不舒服，聽說他回來了，偏還忍著起來接他，可是卻沒接著人，當(dāng)時又是多么的難過。

結(jié)果龔遠(yuǎn)和一言不發(fā)，就低著頭聽著，一邊逗山兒玩，不時還豎著耳朵偷聽一下屋子里的談話，偶爾“嗯”一聲，顯得極為心不在焉，更不要說流露出一絲心疼內(nèi)疚的樣子來。與她期望的結(jié)果大相徑庭，怎不叫她生氣！

突然聽見明菲叫人，花婆子趕緊收回眼神，整整衣衫就要進(jìn)去。龔遠(yuǎn)和抬手止住她，掀了簾子進(jìn)去，笑道：“你找花媽媽？”

明菲看見他，心頭一團(tuán)怒火就邪邪地燃起來，但因當(dāng)著鄧九，她怕給他難堪讓鄧九多心。只能是磨著后槽牙不看他，只笑給鄧九看：“嗯，我找花媽媽，她不在外面么？金簪？”

“奶奶？”金簪和花婆子趕緊一起進(jìn)來。

明菲只當(dāng)龔遠(yuǎn)和不存在，笑著同她二人道：“表小姐剛同大爺結(jié)拜做了姐弟，以后不叫表小姐了，就叫大小姐。”又叮囑道：“大小姐和山哥兒要搬出去住，媽媽立刻和薛總管去一趟牙行，尋處幽靜干凈的院子，不拘價格，只要合適就行。再叫人去請一下壽爺，把劉媽媽接回來。金簪去廚房讓金娘子準(zhǔn)備宴席，今日咱們家有喜事，晚上大家都加菜。”

名分已定，此后再不會出什么幺蛾子了。金簪和花婆子聞言，俱都是一喜，看鄧九也順眼了許多，忙上前去給鄧九行禮，左一聲大小姐，右一聲大小姐的，叫得好不親熱。鄧九也泰然自若地應(yīng)了。當(dāng)下金簪去了廚房，順便把這事兒通知了大家，花婆子則讓人套了車，自和薛明貴去牙行尋那合適的院子不提。

鄧九也極有眼色地起身牽了山兒的手道：“我先回去了。”

龔遠(yuǎn)和聞言，眼里露出一絲喜意來。相處多日，他怎會看不出明菲的惱意？光看花婆子那個風(fēng)向標(biāo)就知道了。現(xiàn)在看這情形，鄧九已經(jīng)和明菲解釋清楚，他正好趁熱打鐵，好好哄哄她。于是假意挽留鄧九：“九姐若是不累，多坐會兒。”

明菲燦爛一笑，上前拉了鄧九的手道：“今后就是一家人，九姐可別和我生分了。你剛才不是說要陪山兒玩么？走，咱們帶他去院子里玩。我和你說，他最喜歡看螞蟻了，那邊柳樹下就有一窩。”

龔遠(yuǎn)和見明菲始終不理睬自己，心里酸溜溜的，又有些委屈。他不是也不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情么？明明都處理好了，也說清楚了，怎么還不肯理睬他？心里委屈，還只能涎著臉湊上去道：“我和你們一起去！”生怕明菲拒絕，蹲下去搶著把山兒抱起來放在他肩頭上，討好地說：“山兒，叔叔馱你過去好不好？”

山兒拍著巴掌笑道：“好。”

鄧九道：“你別嬌慣了他！”立刻又沉了臉望著山兒：“下來！”

山兒見她臉色不好看，忙掙著要下去。

明菲忙拉拉鄧九，低聲道：“看你，又來了！小孩子的游戲，這算得什么？你這樣只會把他嚇得越來越怕你，離你越來越遠(yuǎn)，快哄哄他。”高壓之下長大的孩子，不是逆反就是懦弱。

鄧九沉默片刻，擠出一個笑道：“山兒，叔叔馱你辛苦，你謝謝叔叔了嗎？”

山兒乖巧地道：“謝謝叔叔。”卻又怯怯地打量鄧九的神色，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不罵自己了。

鄧九看到他那樣子，想到死去的兄長，不由心頭大慟，神色也情不自禁地軟了下來，愛憐地摸摸山兒的腳。此時山兒做了一件讓人吃驚的事，他盯著鄧九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要鄧九抱，被鄧九抱在懷里后，抬起胖胖的小手輕輕拍了拍鄧九的肩頭，道：“姑姑乖！”

鄧九的眼圈瞬間紅了，將他緊緊摟入懷中，柔聲道：“好山兒，以后姑姑再不罵你了。”

到底是血脈親人，明菲在一旁看著，有些愣神。她覺得，此時她和龔遠(yuǎn)和都應(yīng)該走開，讓鄧九和山兒獨自相處才最妥當(dāng)。她才想到，鄧九已經(jīng)道：“我想帶山兒獨自走走。”

龔遠(yuǎn)和咧嘴一笑，忙不迭地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明菲笑道：“記得晚上一起吃飯。”

鄧九和山兒才一走遠(yuǎn)，明菲黑著臉轉(zhuǎn)身就走。龔遠(yuǎn)和摸摸頭，示意丹霞等人退下，自己大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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