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原是寄，暫住即爲生。不屬人間有，何居世上名？”

想到陰間判官張祿，給他捎來的口信，董長生心有感觸，不禁想起了這半首揭語。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凡人的一生，在仙人的眼中，便如草木一般短暫，一世身不過是一時寄，何須在乎留名世上？

反而是下一世轉生個更好的去處，那纔是真正要緊的。

想想有人生在天庭，出生便是真仙，便知道到底什麼才重要了！

董長生心中這般想著，起身走出了小院。

“上次爲了讓母親投生個好去處，已經將董家世代積攢的陰德全部用完了。如今父親轉生之事，卻只能借一大筆陰德了！”

“大黑，走，去曹長者家！”

董長生一身白麻，臂纏黑紗，神色哀傷，出了房間，朝著院中的大黑狗喊了一聲。

大黑立刻屁顛屁顛跟上，一人一狗，大步前行，不多時便到了村正中的曹長者家外。

“這不是董小哥麼？可要節哀啊。”曹長者家的老夥計方伯，正在門外打掃，看到董長生，忙關切道。

“多謝方伯關懷，曹長者可在家中麼？”董長生問道。長者是對德高行善之人的敬稱，曹家是有名的行善積德人家。

“在家，在家，昨個老爺還說，董家只有你一個小哥，從外地搬來才兩代人，也沒有族人幫忙治喪，讓周管家到時多派幾個人去幫你。小哥你這就找來了。來得好，鄉里鄉親的都會幫襯著你，老爺又是大善人，你早早來找老爺這就對了。”

老夥計方伯熱心地說著，言語中對自家老爺曹長者十分的尊敬和愛戴。

“方伯，我沒事的，你放心吧，有難處我自然會找村裡人。”

董長生有些感動，這裡的村民很是樸實，鮮有橫行鄉里的。

多半也是曹家這個積善之家，所引領的風氣。有這麼一個大善人，在鄉里帶頭做好事，民風自然淳樸厚重。

董長生並沒有因爲成仙，便生出絕離塵外的心態，依舊將這些村民視爲可親的鄉鄰，依舊往常那般對待。

沒過多久，董長生便在曹家一名夥計帶領下，進入曹家大宅，走了不短的路，纔來到了一處大廳前。

正是曹家的正廳，曹長者顯然很看重他，在這裡接待。

“長生啊，快來，坐。”曹長者見到董長生進來，忙起來請他坐下。

董長生也不客氣，謝了一聲，便自然的坐了下來。

“長生，你要節哀啊，切莫哀傷過度，傷了身子。董家現在可就你一個人了。你有什麼難處來找曹伯伯就對了。你這些年在外修道，也難得一見，只聽我那老兄弟簡單提過，說你修道有所小成，已經不算凡俗中人。你可別怪曹伯伯託大，還將你看做晚輩。”

曹長者喝一口茶，很是親切和藹地對董長生說道。

“曹伯伯，這是哪裡的話？長生即便修道小有所成，但也還是村裡的後輩。沒有村裡人這些年對我父母的照顧，長生哪能這麼放心在外修道？曹伯伯只當長生是晚輩就對了。若是當做請來捉妖降魔的大師，那樣敬著，那真就讓長生羞愧難當，無地自容了！”

董長生平靜從容地應答道，他本心如此，說起話來也是情真意切。

曹長者很是欣慰地點點頭：“有長生這句話，曹伯伯就放心了。長生你既然修道有成，那世俗一般事情，自然是難不倒你。卻不知道，這次前來有什麼事情，曹伯伯可以幫上你？”

“借陰德！”董長生毫不拐彎抹角，立刻提高聲音，鄭重回道。

“借陰德？”

曹長者本來滿臉和顏悅色，聽到這話臉色卻變得難看起來，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見董長生仍然安之若素，穩當坐著，曹長者皺眉思索著，也坐了下來。

“長生啊，這陰德可不是說借就能借的啊！”曹長者坐下後捋著鬍鬚，十分爲難地說道。

“曹伯伯放心，長生是修道之人，這個自然是知道的，曹伯伯只管提出來，長生必當盡力去做。”

董長生既然前來借陰德，那自然是心中早有準備，當即認真承諾道。

“長生，你也別怪曹伯伯剛纔失態。實在是祖輩遺訓，我曹家已經累世行善七代，你曹伯伯是第八代，再有兩代。也就是到了自小和你玩耍的小石頭這一代，就是第十代，那他就是十世善人，有昇仙的資格。你這說一句借陰德，那可就是要斷了小石頭的仙路啊！”

曹長者看著董長生，認真的對他說著，確實十分爲難。

“長生知道。這個確實難爲曹伯伯了，也很對不起石頭。只是爲父盡孝，長生只能再盡這最後一份心，不得不做，還請曹伯伯答應，長生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董長生明白曹長者這一番話中的深意，這陰德他要是借了，那和曹家的因果可就結大了。

何況小石頭是和他小時候，在村塾是一起玩過的，他斷了小石頭的仙路，那其中的牽涉就更不好計算了。

“這……”曹長者見董長生如此堅決，捋著鬍鬚沉思起來。

曹家八世行善，遠近聞名，自然是有求必應。

不然，如何當得別人叫一聲曹長者、曹大善人？

若是拒絕了董長生，那前七世的善可就白行了！

行善積德，是必須做能做之事，有善不爲，便是欺天欺祖，所有以前善功便斷了，需要重頭再來。

董長生不是一般的人，他來借陰德，自然是明白曹家不得不借。

何況行善八世，已經不是說只爲了十世善人那個仙人名額。

行善之心，早已滲透到骨子裡，就如同苦修者，無時無刻不想著修煉。

行善之人，也是想著做能做的所有善事。

曹長者沉吟片刻，心裡終於拿定了主意，看向一直靜靜等待的董長生。

“長生啊，要伯伯答應借你陰德，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答應我個條件！”

“曹伯伯請說，長生自然無所不應。”董長生心中放鬆下來，對方果真是大善之家。

曹長者目光灼灼，認真看向長生道：“既然長生如此說。那就請長生賣身到我曹府，效力十年可好？”

“賣身到曹府效力十年？”董長生皺起眉頭，不太確信地追問道。

他不相信曹長者會提出這種刁難的要求。

當然如果對方真提出這種要求，他也有應對的方法，那他相信，到頭來吃虧的只會是曹家。

因爲得到他董長生一個情分，卻是要遠遠超過其他要求所帶來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