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一輪淡黃色的太陽從東方的大地有氣無力的升起,沒有一絲的熱情,東北的十二月,已極是寒冷,特別是最北方的黑省地區,此時,已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
雪,紛紛揚揚的下著,大地一片晶瑩,唐少東所在的營房是一排磚砌的平房,每間屋裡子都有爐子,暖和時燒木頭,冷時燒煤,窗戶縫又都用紙糊上,所以,窗外雖是冰天雪地,但室內卻溫暖如春。
唐少東坐在熱乎乎的火炕上,身旁,鄭老怪在呼呼大睡,只有小道士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這一段時間,每個人的精力都被壓榨到了一個極限,美美的吃了一頓豬肉燉粉條兒之後,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香,雖然已是旭日東昇,但卻依然沒有人醒來。
唐少東卻坐在那裡再也睡不著了,往事如放電影一樣從他的腦海中不斷閃過。
“王二姐坐北樓哇好不自由哇哎哎咳呀
我二哥南京啊去科考 一去六年沒回頭
想二哥我一天吃不下半碗飯
兩天喝不下一碗粥
半碗飯一碗粥
瘦得二姐皮包骨頭
這胳膊上的鐲子都戴不了
滿把戒指打出溜哇
頭不梳臉不洗呦
小脖頸不洗好象大車的軸哇哎哎咳呀……”
恍惚間,樑右軍哼著二人轉,歪戴帽子的形象又出現在他的眼前,唐少東的心頭不由一痛,他知道,以當時的情況,樑右軍恐怕是九死一生了。一股莫名的焦躁從唐少東的心頭涌起,按理說,自己當了營長,應該高興纔是,可是自己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小日本兒來勢洶洶,連馬占山都戰敗了,憑李杜一己之力,真的能力挽狂瀾於不倒嗎?
恐怕,最後依舊免不了失敗的命運,然而,男子漢大丈夫,當有所爲有所不爲,爲了國家與民族,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就算死又何妨!
外面的雪真大啊!
唐少東看著窗外的大雪,奉天雖也下雪,卻遠沒有黑省東部一帶這麼大,這麼大的雪,唐少東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
唐少東感到有些憋悶,想到外面走走,於是披上了李杜剛剛配發的棉襖,走出了屋子。
一腳踏出屋子,門口的雪已經沒了腳脖兒,不遠處,一條瘦小的身影不停的拿著掃帚掃著,原來是小道士,小道士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雪,很是興奮的掃著雪。
“營長,你醒了?!毙〉朗坎惶珢壅f話,但他笑起來卻很好看,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小道士,你起的倒早,也不嫌累?!碧粕贃|嘿嘿一笑說道。
“營長,俺們修道之人,每天早上四點鐘就起來,挑水掃院做飯,早就習慣了,一天不幹活兒,反而渾身不自在,不過這麼大的雪,俺還是頭一次見到?!毙〉朗亢┖竦囊恍φf道。
“行,你小子眼裡還真有活兒?!碧粕贃|笑了起來,目光向四周望去,四處白茫茫的一片,萬里江山一色,極爲壯觀。
遠處,一個黑點兒正向著營房移動,原來是一個士兵跑了過來,到了唐少東面前敬了一個軍禮,口中說道:“報告營長,旅裡派來補充咱們團的新兵和戰馬都送過來了?!?
唐少東心頭一喜,口中說道:“走,跟老子瞧瞧去!”
當下,唐少東帶著小道士向著前院兒走去。
軍營前院兒,幾十匹戰馬被拴在了馬槽上,一羣身著各式棉衣的男子一個個蜷縮著身子站在院子的中央。
唐少東目光掃了一圈兒,一股無名的怒火涌上心頭,只見這幾十匹戰馬一個個沒精打采的,瘦弱不說,其中還摻了十來匹驢子與騾子。
再一看這些新兵,唐少東更是火冒三丈,這些士兵年紀最小的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還沒有槍高,而最老的頭髮都白了,看起來能有六十,青壯年幾乎沒有幾個。
“這就是給老子補充的新兵和戰馬?”
“唐營長,這可是俺們馬副官長親自爲你們營挑選的,現在各部都是補充軍力,兵員緊缺,馬副官長希望你能體量他的難處……”帶兵的一名上尉昂著頭,一臉不屑的說道。
“去你媽的!”唐少東本來心中就憋了一股火,見這上尉狂妄的樣子,再也壓不住火,一腳踹在了那上尉的腰上,頓時將那上尉踹倒在地。
“他怎麼打人?我可是馬副長官的人!”那上尉爬了起來,頭髮上,臉上全是雪,嘴裡大叫著。
“孃的,你回去告訴馬惜寒,別讓我看到他,否則,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你等著,你等著!”那上尉一邊後退,一邊用手指著唐少東。
“撲哧!”上尉又摔倒在地,這一回,卻是小道士下的手。
“敢跟俺們營長指手劃腳的,你小子找揍!”
小道士心狠手黑,下手極重,那上尉在地上叫了半天才爬了起來。
不過這一回,他倒是學的聰明瞭,屁也不敢放一個,轉身就跑。
“媽的,找揍!都給我滾!”唐少東指著這些縮手縮手的新兵叫道,這些新兵誰也不敢說什麼,只好離開了軍營。
鎮守使府。
“馬長官,你可得爲我做主??!唐少東打的不是我啊,這分明是在打你的臉??!”那上尉哭喪著臉說道。
“別他媽的鬼叫,盡給老子丟臉,給我滾出去!”馬惜寒一張白臉氣成了醬紫色,口中厲聲斥喝著。
那上尉心說我招誰惹誰了,白白捱了一頓打,又又被罵了一頓,想到這兒,他灰溜溜的出了屋。
馬惜寒的身子直哆嗦,本來自己只是想給唐少東一個教訓,讓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可是哪裡想到,唐少東如此桀驁不馴,馬惜寒心中暗想,唐少東啊唐少東,你小子也太狂妄了,打狗還得看主你,你小子連我的人都敢打,我豈能與你善罷甘休!這個樑子,咱們是結定了!
唐少東的心情也很不爽,想不到李杜給自己補充的都是一羣不上了戰場的戰馬和士兵,真是讓人心寒。到底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呢?唐少東心中已有了想法,不過,他還想聽聽部下的意見。
“媽的,營長,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咱們到山上打游擊,自己打小日本兒去!”鄭老怪兩隻怪眼一翻叫道。
“營長,早聽說李杜旅長深明大義,光明磊落,應該不會這樣纔對,我看啊,這事兒李杜旅長應該不知道,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搗鬼。”白小飛也插言說道。
“俺聽營長的,營長讓俺怎麼幹,俺就怎麼幹?!标P海濤說道。
鄭老怪白了關海濤一眼,心道,這小子最鬼,就知拍營長的馬屁。
一旁的小道士則一言不發,他是個新人,雖然是唐少東的心腹,但卻只是個衛兵,而且他性格內向,一向不喜歡過多的言語,所以在這種會議上,向來只長了耳朵聽,從不發表意見。
唐少東一邊聽著幾個人發表意見,一邊捲起了一支旱菸,用洋火點著了煙,不斷的吸著。
一根菸抽完了,衆人的話也說的差不多了,唐少東清了清嗓子,口中說道:“我看這個事兒,不是李旅長的意思。”
所有人都看向了唐少東,唐少東接著說道:“我昨天和李杜將軍見了面,我看李杜此人,心胸寬廣,並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今天這事兒,定是他手下的副官長馬惜寒弄的,我昨天在酒宴上飲酒駁了馬惜寒的面子,想來他是懷恨在心,找老子的碴兒?!?
“八成兒是這麼回事兒,那營長,你打算怎麼辦?”鄭老怪說道。
唐少東眼中精芒一閃,嘿嘿一笑說道:“馬惜成想和老子鬥,那老子就和他鬥一鬥,一會兒我就找李杜去!”
“營長,強龍不壓地頭蛇啊,咱們初來乍到,是龍得臥著,是蛇得盤著,不能太過鋒芒畢露啊。”白小飛突然插了一嘴。白小飛一向性格沉穩,心思細密,不過有時做起事來,難免瞻前顧後。
“嘿,小飛啊,老子今天和馬惜寒已撕破了臉,這矛盾是根本無法調和了,我看啊,咱就鬧他一鬧,如果李杜是個明理的人,那咱們就跟著他幹,如果他不把咱們當回事兒,護犢子,咱們就離開,自己打小日本兒去!”唐少東面色一沉。
所有人都心中一動,現在的營長,和以前相比,表現出了比往更加的沉穩,他已真正的成熟了起來,現在的他,真正成爲了大夥兒的主心骨兒,掌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