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大會
俗話說:英雄所見略同。
吳雲天與紀文岡想到一塊兒去了,大橋村裡,同時流傳著他們兩個人的號令,誰也不許動唐少東,否則,就是與他們爲敵。
這話兒自然也傳到了唐少東的耳朵裡。唐少東微微一笑,看來,可以安靜幾天了,明天就是抗日義軍誓師大會了,希望會有一個好結局,所有人能聯合起來打鬼子吧。
旭日東昇,一輪火紅的太陽從東方的地平線上躍起,雖然只有五點多鐘,但是天色已經大亮,吃過了早飯,所有人都向大橋村南的空地聚集。
不一會兒,這裡就人山人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拿著五花八門的武器,將若大塊空地,擠的滿滿的,水泄不通,足足有上萬人。
這些人中,大多數,都是黃槍會的會員,還有一部分是紅槍會的會員,更有一些零散的隊伍,其中甚至還有兩夥鬍子。
但是,不論他們以前如何,現在,所有人都爲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了一起,那就是抗日救國。
場地的邊緣,有一座木製的臺子,臺子的上方掛著“抗日誓師,殺敵報國”八個剛勁有力的大字。
隨後,張峰頭裹著黃布走上了高臺,口中朗聲說道:“諸位靜一靜!今天,是抗日義軍誓師的日子,下面,我來宣讀誓詞!”
張峰說完,取出一卷文書,開始之乎者也的讀了起來,文縐縐的,大多數人都聽的發愣,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唐少東心中不由有些好笑,與這些農民說文言,這不是對牛彈琴嗎?這組織者也不知是怎麼想的。
好不容易把文書讀完,場下很多人已打起了哈欠,張峰口中叫道:“現在,有請吳大帥登臺!”
吳雲天是本次抗日誓師大會的倡議者,在所有的隊伍中,他的實力最強,所以,是本次會盟盟主不二的人選,吳雲天也不客氣,立即走上了高臺,他今天依舊穿了一身林薩滿的服裝,手拿一面小鼓,在臺上開始又唱又跳。
薩滿在東北還是有很高的地位的,臺下的衆人,特別是黃槍會的成員,一個個極是虔誠,一些人已經磕頭膜拜起來。
吳雲天在這裡又跳又唱,張峰就開始在臺上的鐵盆兒裡燒黃表紙,整個臺子上煙霧繚繞,更增加了一絲神秘的氣氛。
好一會兒,吳雲天跳完了,用眼神掃了一眼臺下,然後身子一正,口中說道:“本大帥剛剛得到黃眉教主的指點,只要大家夥兒齊心協力,就能刀槍不入,趕走小鬼子,光復佳木斯!”
“刀槍不入!刀槍不入!”在場的黃槍會會員極是興奮,這些單純的農民,對於吳雲天的話深信不疑,吳大帥說刀槍不入,那一定能刀槍不入!
“從今天開始,咱們就殺鬼子,滅東洋,如違此誓,人神共誅!”吳雲天說完,讓人取過一隻雞來,然後用刀將雞頭一刀砍了下去,將雞血裝滿了一個大海碗,隨後,各支隊伍的首領紛紛登上臺。
吳雲天用刀將自己的手腕一劃,將手腕流出的血水擠進了海碗裡。
衆人也依樣畫葫蘆,紛紛用刀扎手指的扎手指,割手腕的割手腕,擠幾滴血到碗裡,然後每人喝了一口後發誓,與日本鬼子幹到底。
“請盟主登臺坐椅!”張峰大喝一聲。
吳雲天也不謙讓,扭過了頭去,坐在早就準備好的虎頭大椅之上。然後在那裡一坐,口中說道:“今天是黃道吉日,咱們在此聚義,爲的是打鬼子,除漢奸,同心同德,一致對外!”
吳雲天目光巡視了一眼臺下,見無人說話,都在聽自己講話,心中很是得意,當即說道:“抗日守土,我吳雲天義不容辭!從此以後,我任大帥,張峰爲二帥,紀文岡爲先鋒,待機會成熟之後,兵發佳木斯!把鬼子趕出佳木斯!”
“二帥張峰接旗!”吳雲天朗聲說道。
“得令!”張峰一抱拳,單膝跪地,吳雲天將一桿寫有‘二帥’字樣的大旗交到了他的手中,二人這一唱一喝,氣勢十足,擺足了排場。
“先鋒紀文岡接旗!”
“是!”
紀文岡是有文化的人,不像張峰一樣,學戲文裡的樣子接旗,只是大步走到臺前,向吳雲天一抱拳,接過了大旗。
吳雲天心中微有不快,心說這紀文岡真是不太給面子,這事兒先放這兒,大局爲重,等打跑了小鬼子再說。
在場的衆人,也就吳雲天與紀文岡的勢力最大,其他人都差不多,唐少東算是實力強的,有七十多號人槍,其餘的部隊,能有個十桿二十桿鋼槍已經算是不錯了。
本來其他人還以爲唐少東能撈個偏將乾乾,但沒有想到,吳雲天除了二帥和先鋒,沒有再委任其它的職位,很多人心中爲唐少東鳴不平,覺的以黑狼隊的實力,怎麼說也要撈點名號才正常。
其實,吳雲天有自己的想法,唐少東雖然有七十多人槍,但是人數還是太少,如果封他的話,怕有些黃槍會內部的人不服氣,與其這樣,還不如不封。
唐少東倒沒有覺出什麼,自己是打鬼子來的,而不是爭功來的,更何況,無論吳雲天封什麼職位,那都是虛的,只要手裡有人有槍,纔是硬道理。
授旗結束之後,熱熱鬧鬧的抗日義軍誓師大會才宣告結束,不過唐少東總覺的心有不甘,他總覺的,吳雲天這是雷聲大,雨點小,要是自己當盟主,就立即揮師,進攻佳木斯,可是吳雲天卻猶猶豫豫,畏畏縮縮,什麼叫時機成熟?現在鬼子剛剛奪了佳木斯,還沒站穩腳跟,如果集合在場上萬人的力量,一鼓作氣,也許,真有打下佳木斯的可能,等過一段時間,鬼子站穩了腳跟,再想奪下佳木斯,恐怕更是不可能的了。
唐少東連連搖頭,他敏銳的洞察到,黃槍會和紅槍會是不可能成事的,自己似乎在浪費時間,抗日的路到底在何方?難道東北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不!東北不會亡!中國不會亡,一定會有救國救民的路可走!一定!
抗日義軍誓師大會就這樣看起來風光,但實質上碌碌無爲而結束,各路義軍各自返回。
兩個月後,吳雲天認爲時機成熟,他聯繫樺川警察大隊與郎天明團一同攻打佳木斯,雙方在大橋村附近發生激戰,抗日軍打死打傷日僞軍數百人,但是,此時的日軍在佳木斯已站穩了腳跟,出動了重炮部隊,抗日軍在日軍重炮的轟擊之下損失慘重,最終,團長郎天明戰敗投敵,樺川警察大隊全軍覆滅,黃槍會大帥吳雲天以及二帥張峰,先鋒紀文岡以下一千八百人全部戰死,轟轟烈烈的黃槍會最終失敗。
不過,黃槍會與紅槍會的鬥爭並沒有結束,在接下來的兩年中,他們不斷髮動起義,參加抗日義勇軍,到處打擊日僞軍,成爲東北抗戰史上不可磨滅的一部分。
大橋村,十幾匹戰馬出現在戰場所在的小山岡上。
吳雲天攻打佳木斯時,唐少東正在富錦一帶進行遊擊,等他趕到大橋村戰場時,只看到滿地的屍體,到處是殘腳斷臂,血水,浸透了大地,唐少東不由仰天長嘆,雖然他早就對此結局有所心理準備,但當一切成爲現實的時候,他的內心,是如此的孤寂與悽清。
轟隆??!
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雨水沖刷著戰場,地面的雨水與血水混雜著,變成了暗紅色,唐少東帶著部下站在山岡上望著這悲壯的一幕,不由將頭仰了起來,淚水混著雨水,從他的臉上不斷的滾落。
“頭兒,有親戚認領的都把屍體領回去了,這幾百具屍體,是無人認領的野鬼了,咱們把他們埋了,讓這些兄弟們入土爲安吧。”鄭老怪說道。
唐少東將眼睛閉上,輕輕的點了點頭。
最終,數百具屍體被埋在了一個挖好的大坑中,雨水中,唐少東在一塊木板上用刺刀不斷的刻著字,然後,把木板插在那巨大的墳頭。
“抗日無名勇士墓!”鄭老怪讀過幾天私塾,一字一字的讀了起來。
“嗯,等抗日勝利了,咱們一定要在這裡,給他們建一個紀念碑,讓後人永遠記住他們。”唐少東聲音低沉的說道。
“頭兒,走吧,雨已經停了,晚了,估計鬼子得了信兒就殺過來了?!编嵗瞎终f道。
唐少東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向著墳墓敬了一記有力的軍禮。
“逝去的英魂們,一路走好!”唐少東低聲輕吟道。
“生當爲人傑,死亦爲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鄭老怪突然說出了與此情景極爲貼切的古詩,唐少東不由看了他一眼。
“說的好,就讓逝去的英靈安息吧,吳大帥,紀先鋒,到了地下,你們還打鬼子,老子逢年過節,給你們燒紙!”
“走!”唐少東大吼一聲,十幾匹戰馬跟在他的身後,絕塵而去……